李婆子打着如意算盘,等沈大舅舅走了,把自己的那件破棉衣给沈氏,今年没闲钱做衣裳,那新棉衣新外衫,留着自己过年穿,正正好。
沈氏看着床边一堆新衣裳,抹着泪千道谢、万道恩。
“大嫂……家里这么困难,你还……娘的病。”
麻氏叹了口气,沈氏不知,多亏白芷侄女,今年总算能松快些,可眼下也不能明说,只能劝慰道:
“你别担心我们,放心,全家都置办了新衣裳,都买好了肉,正在熏着。吃到过年都有剩,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婆婆的病也不用担心,今年的药钱有了着落的。”
沈氏还不知自己娘家的门道,也没个富亲戚,免担心瞎想“家里那来这么多银钱,孩子们,孩子们都好吧,都在家吧?”
这小姑子,想到天边去了,在穷也不能卖儿卖女。到也不怨小姑子糊想,自己家什么家底,她一清二楚,无缘无故的一笔财。
可,麻氏谨记着,崔家还指着白芷换银钱,多一人知道,白芷多一份危险,得瞒紧紧的:
“我这会子,不好与你细说。翻了年,找着机会,我在跟你细说。你放心,在穷我们也不会卖儿卖女的,一大家定是要齐齐整整。”
沈氏抹着泪,点点头。
麻氏转头,两个孩子瘦骨骨,跟自家一样,可自家是娘的病……崔家又不缺吃,不缺穿,只有二房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瘦干瘦干。
也是姑爷立不起来,小姑子又是个软弱可欺的。
“少安、少言过来。”
麻氏利索的把少安、少言身上五件破单衣扯下来,只留一件单衣,把带来的新棉衣穿上,在捡起刚刚脱下去的一件旧单衣穿在外头。
“大嫂,这……这新衣,咋就穿上……”
“不穿上,压箱子呀,那还不被你家婆婆、大房拿去?”
“我……不会。”
少安、少言一脸喜色的摸着棉衣、棉裤,新衣服!
麻氏慎怪沈氏一眼,“小姑子,我可跟你说,这新衣服,你可别被你婆母糊弄了去,也别锁箱子里。你也一样,都穿上,换上。天天穿!
鞋子也一样,什么都没有身体要紧。”
白芷走的那天……也这么说,悲从中来,哽咽道:
“我知道,放心,大嫂!我会护好两个孩子,谁要拿走,我跟他们拼命。他们……他们那个不是两件棉衣在身。年年置着新衣裳……”
麻氏抱过两个孩子,偷偷的一人口袋里塞上一个鸡蛋、一把糖果,少安捏了提,双眼发光,不住的朝舅娘点头。
嗯,是个机灵的孩子!
才转头对沈氏无奈的说道:“哎,要是你早这样,大房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白芷身上。”
白芷,又勾起沈氏的泪水,伤心到哭出声:“哇,我的白芷……”
麻氏也不说话,等沈氏哭了半晌,声音越哭越小,才拉过沈氏,抚耳说:
“我跟你说的,你要记仔细了。
我蒌子里还有一罐子熟的猪肉,你在屋子烧水烤火时,瞧着没人,热上两块给孩子吃,多少加点油水。还有一罐子二十多个熟鸡蛋,一样的给热上。
虽说天冷放得住,但也早些进到孩子们嘴里,多给孩子们补补。
还有一包子糖,冲了水,给孩子们甜甜口。
咱们自家有,就不用馋人家的。”
沈氏略有些担心:“我藏在屋子里吃独的……
少安反驳道说道:
“大伯家经常有鸡蛋、点心、肉饼,三叔家也一样,都不给我们……”
麻氏狠铁不成钢,刚刚才说硬话,这会子又软下去:
“你看,一个孩子都比你脑子清。要扯出来,你不会都闹开呀,房房都藏着零嘴吃的,就你老实。一直吃着亏,还不长记性,你看看你们二房身上,没一件好衣裳,瘦的没二两肉,你看其它两房。
你就藏床底下,用破布包着。吃个十来天就吃完了。”
沈氏坚定的说:”好”
麻氏:“你也别担心,这些衣服,穿在身上,大家都瞧在眼里,也不好叫你脱下来。我等下跟你婆婆过个明路。只要你自己不要被哄去了,想来也不会明抢。”
沈大舅舅就在一边安安静静的陪着,看麻氏起身,也跟着起身,只是反复叮咛一句:“要照顾好身子,要照顾好孩子们,别被欺负了去。”
沈氏擦了把眼泪,让哥哥放心。
见小姑子把那两罐子吃食藏好了,麻氏拍了拍衣裳,才打开门子,径直走到李婆子跟前,强挤出笑容:
“他奶奶,不担误你晒太阳了,我们就往屋里赶。”
面子还是要作的,李婆子热情的问道:
“不在家用个午饭?”
老婆子,哄自己呢,什么时候留我们沈家用过饭,看不起我们,我还不稀你一碗饭,麻氏笑脸放大了说:
“不了,最近买了些木材,在修整屋子呢,师傅们在家,还得赶着回去。”
李婆子一亮,可能跟老大家说的一样,这是来了钱账,还不老少,快腊月了,还有闲银子修整屋子。
还不等李婆子问,麻氏接着说:
“对了,近日里跟亲戚借了些银子,我婆婆一直掂记着小姑和孩子们,哎,难为她老人家,省着药钱,都要给每人置办了两身新衣裳、一双新鞋子。
这不,刚做好,今天就催着我们着急忙慌的送来。
老人家心善,疼小辈呢,就怕孩子们冷出个好歹人,到底是命重要。”
呸,谁稀的,崔家还能把人冻死。
李婆子干巴巴的说:“老人家都一个心,心善,都为小辈们活。”
麻氏继续自顾自的说:
“他奶奶,是不是我家姑姑不懂事呀,没孝敬好老人,也不贤惠,专偷着懒不干活?”
李婆子敢说一个不字吗,村里谁不知道,崔家二房最是勤快不过,“勤快。”
麻氏:“那就奇怪了,我小姑子和孩子们身上一件棉衣都没有,就少言几岁的小娃子身上套着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件的旧棉衣。难道我家姑子傻?崔家个个穿着厚实的棉服,就她爱穿单衣还满是补丁的?
他奶奶你说,我家小姑子是不是傻了?在娘家也没这毛病。“
陈氏:”他大舅娘,你可别指桑骂槐,这这,银钱肯定是弟姐吃喝去了。“
麻氏:”这样?我家小姑子还是个馋嘴的,冻的人命都没了,还顾着一张嘴?可也不对呀,一大家子都比二房胖?我得问问村子里,是不是谁家借了我小姑子的银钱。“
”他奶奶,你放心,长嫂如母,我刚刚把小姑子好好的训一番,人可不能干傻事,做个傻子。人家吃,她也吃呀,人家穿,她也穿呀,这有手有脚有嘴的,可不是长着好看的。”
崔家舅娘出了一口闷气,带着沈大舅舅,扬长而去。
被麻氏这一番奚落夹棒带枪的,把李婆子气得捶胸顿足,也只能暗自呑下。
施施然的抬脚进屋,转头矁了矁这一圈人,没一个有用的,竟说不过麻氏一个穷光蛋:
“一个个吃干饭呀,都站在这干什么,没事干?不会寻着活,趁着天晴也把家里修整下。”
果然,在看到沈氏和两个孩子子出二房门时,都穿着新棉衣、新鞋。
沈氏也是将新棉衣穿在里头,新棉衣留的长,比外面旧衣长了一小截,李婆子拿着赶鸡使的那细溜的棍叉叉,假装赶鸡,凑近沈氏,细瞧了几回。
我的老娘呢,还是上好的细布做的,看来里头的棉花定也是上好的花头,沈家这回出老血本了。
傍晚,李婆子心神不宁一整天,早就把麻氏的嘲讽丢在脑后,光记着新衣裳,李婆子吩咐道:
“田柱呀,我里屋架子上,娘还有件旧棉衣,沈氏身量跟我差不多,她穿着正正好。
你娘我,也是好些年没有置办过新棉衣呀,你刚刚说棉衣是青色的,对吧?可不正适合老人家。
我也不让沈氏吃亏,一件换一件,我那家上过身,更暖和,棉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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