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进了屋子里,顾幺幺先让人把今天庄子上送过来的果子洗了一盘送进来。
四阿哥先去洗浴,等到换上了干净的里衣,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疲惫都减少了一大半。
顾幺幺伸手往他嘴里送了一个果子,心里还在想着废太子的事情。
当然,也就是心里想想, 除非四阿哥问,她可不会主动拉着四阿哥来讨论这个话题。
四阿哥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伸手不疾不徐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心,就像给小猫咪梳毛一样:“好吃吗?”
既然这么问,自然是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
顾幺幺很捧场地点头,顺顺便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特别清香!而且入口即化。”
她这话倒也不是假话,确实是入口即化,比膳房水果房平时送来的果子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风味。
四阿哥笑了笑,搂着她,让顾幺幺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一边心里想着太子的事情。
顾幺幺依偎在他的怀里,伸手直接剥着果子,自己吃上两三个,就不忘往四阿哥嘴边送上一个。
节奏把握得就很好。
四阿哥连续吃了五六个之后,按住了她的手,很温存地道:“你自己吃,不用管爷。”
顿了顿,他又道:“自己剥着累,要不要让人进来?”
顾幺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撒娇:“不要!”
这幅样子怎么让奴才看?
四阿哥盯着她看,禁不住微笑起来, 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 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忽然想到了今日福晋抱怨二格格的事情。
他简明扼要地把弘晖和二格格前院书房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了就问她怎么看。
顾幺幺想了想,抬头看着四阿哥,一脸真诚地拍了个彩虹屁:“二格格是爷的女儿,自然有爷教导,她有这样睿智的父亲,何必我瞎操心?;至于弘晖阿哥——那是府里的二阿哥,也是福晋的孩子,于情于理,都不该我来评论。”
四阿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里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慨。
最后,他把她搂过来,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顾氏就是这点好。
比福晋强太多。
她拎得清。
真正能拎得清的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即使小毛病一堆,也是不打紧的。
千万别小看“拎得清”这三个字——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都败在了这三个字上。
东宫那位,就是个最现成的例子。
……
目光转到面前的果子上,看顾氏还在吃得津津有味,四阿哥哑然失笑, 低头在她额头上蹭了蹭,问她:“这么喜欢?”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问她:“想不想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鲜果?”
顾幺幺目光还盯在自己手上,笑着就道:“好呀!”
她本来以为他问这话的意思不过就是以后常常安排庄子上送蔬果过来;或者是带着她和孩子们往庄子上去住上一段时间。
但直到两个月以后,一直到了将近端午,顾幺幺才知道——那是因为,皇上直接赐给了四阿哥一座园子!
没错,就是后世的圆明园。
而四阿哥,在太子被废事件之后,直接就决定带着一府人,直接搬去了这园子住。
……
花步小筑里,箱子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一屋子。
天气已经渐渐开始闷热了,尤其是早上要落不落的一场雨,星星点点的雨点子打在屋顶上,最后有没有下成。
花园里的虫声阵阵,快把人耳朵都吵聋了。
黛兰手里还拿着个鸡毛掸子,另一只手拎着登记本,对着一箱子的绫罗绸缎正在发愣——数了一上午的数,她已经开始脑子犯晕乎了。
六儿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追着黑黑和墩墩。
尔曼站在旁边,袖口上也粘了一圈灰,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的曲线往衣领子里淌:“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呢,这衣裳——侧福晋中秋时候就要用到了。”
奴才们都知道,这一次过去只怕没有一年、两年光景回不来。
所以都是按照大搬家的标准去整理的。
二格格也很舍不得花步小筑,这时候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到处看着,目光里流露出了依恋之情。
她过来扯了扯顾幺幺的衣袖:“额娘,咱们真的要去这么久吗?”
顾幺幺蹲下来,把女儿给抱住了,亲了亲孩子柔嫩的小脸,然后抬起脸,认真的直视着女儿的眼睛:“额娘对你保证——你若是想念这里了,额娘随时对阿玛说,让阿玛派人护送咱们回看来看看,好吗?”
二格格愁眉苦脸,瞧着还是挺伤心:“……只是看看么?还是不能住回来。”
她顿了顿,眼圈有点红,努力地掩饰着泛上来的泪光。
二格格跺了跺小脚脚,抱住了额娘的脖子,难过地道:“这是我的家呀!”
说完这句话,她终于哭了起来。
顾幺幺摘下了自己衣裳上的帕子,给女儿擦着眼泪鼻涕:“很舍不得,对不对?因为这是一间院子,这是一间漂亮、温馨、可爱的院子,我们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快乐的回忆。”
“那些幸福、快乐的岁月,永远都在我们的心里。”
二格格抽噎略止,抬起头来望着她:“嗝……额娘也舍不得是不是?”
顾幺幺伸手给她整了整脸颊旁边被汗水湿透的碎发:“别伤心。只要有阿玛、有额娘的地方就是家。”
“不是因为一间屋子是‘家’,所以我们一家人才聚在一起。”
“是因为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才赋予了一间屋子‘家’的含义。”
……
前院里,苏培盛也累得快站不住了,幸亏小腊子一盏凉茶送过来。
他也顾不得凉茶伤身了,一碗咕嘟咕嘟灌下去,顿时透心舒畅。
小太监们搬来了长凳子,殷勤地又用袖子掸了掸凳子面,想伺候苏培盛坐下。
苏培盛把凉茶茶盏交到了小腊子手里,一边指挥着箱子往外搬,一边不住地后退,结果膝盖弯一软,差点被凳子绊倒。
小太监们看着弄巧成拙,赶紧上前去把苏公公给扶住了:“原是想让您坐着歇歇的。”
苏培盛抹一把汗,声音都累哑了:“咱们也配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