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为人师,这是许多人从骨子里就带着的欲望。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站在老师的立场上教授别人的时候,总能因为被尊敬和自我幻想地位高一级,而收获爽感。
而对于朝臣们来说,包括郝处俊这样的,作为臣子,却能凌驾太子之上,教授太子知识。尤其是当太子也执礼甚恭的时候,获得的快感可想而知。
张玄则很是兴奋,甚至大有不到天黑不停下的意思,但是,李贤并没有拒绝,反而认真的听他的讲述。
李治时期,因为夹在唐太宗和武则天两个精彩的朝代之间,所以这个时期发生的各种历史事件,本就是冷门。
虽然李贤因为好奇的原因,了解了一些,但是,也不够彻底。
对内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外了。
这些都是知识盲区,作为太子,将来的皇帝,对外敌没有了解可怎么行啊!
伴随着张玄则的讲述,李贤对当前大唐周边的国家,有了大概的了解。
首当其冲,对大唐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吐蕃。这个自高原而兴起的凶悍民族,凭借着一腔热血,尤其是接着太宗时期跟中原和亲带来的影响,侵占了不少土地。尤其是因为他们的士兵骁勇善战,就算是关内精锐的府兵,在跟他们战斗的时候,也讨不了好。
至于西方,自从贞观年间东突厥覆灭以后,西突厥独木难支,已经渐渐衰弱,大唐的昆墟州都督府,甚至已经快要跟波斯接壤了。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突厥作为草原民族中最凶猛的一支,还是有着不错的战力的。如果说吐蕃是直接的威胁,那么,西突厥,就是潜在的威胁。
往北,坚昆都督府周围的骨利干等部族,也都已经臣服,那里名义上虽然是大唐的土地,但是,跟昆墟州都督府一样,因为其位置的特殊性,一直以来,大唐也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监视。再往北,除了零星的部族抵挡着寒风生存以外,就全部是不毛之地了。
东北方,伴随着高句丽、库莫奚、白霫等部落的覆灭,如今只有靺鞨和室韦这些被称呼为“野人”的部族,在那片不毛之地生存着。
至于东方,高句丽的覆灭以前,百济就已经为它探覆灭之路了。而新罗因为态度一直恭敬的原因,现在还得以偏安一隅。
不过....
李贤很清楚大唐的皇帝,还有高官是怎么想的。
现如今的新罗,西方有大唐紧紧挨着,海峡一侧还有倭国虎视眈眈,已经没有了发展的空间。夹在大唐这个巨无霸和倭国这条大一点的蛆虫之间,它最终的选择,只有是被攻略,或者是主动并入版图。至于它应该选谁并入,根本用不着多想。
可是,令人无语的是,新罗的国君,到现在也看不清形势。如果他这个时候选择归顺,混一个传世的王爵,还是可以的,而且,为了面子,他们皇室在大唐,怎么也会比寻常的国公生活好上不少。
而一旦大唐的耐性被耗完....
啧啧。
新罗之后,大唐东方的敌国,也就只有倭国了。
“倭国虽然跟大唐隔着很长的一段海路,但是,从贞观时期起,他们就不曾断绝供奉,每次派遣遣唐使来,都会奉上大量的金银。如今高句丽灭亡了,倭国的使节能够走陆路朝觐而不用担心走海路倾覆,如此一来,他们再来,就能携带更多的礼物。至于遣唐使到哪里去学习,付出的学费,银子几乎跟学生的体重等重,这才是使节的典范啊!”
看着张玄则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为倭国遣唐使说好话的意思,李贤就忍不住的头疼。
或许,对于现在的大唐而言,倭国什么都不是,或许,朝觐的态度,还出奇的好。
但是,历史证明了这个民族的侵略性和劣根性。唐朝以前,倭国人可以说跟野人没什么区别,正是因为从中原得到的各种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剽窃的文化,才使得倭国人成长起来,终于成了大患。
这就是一个现实版的师华长技以制华。
倭寇侵扰临海、侵华战争,这些中华大地上的战火源头,真的可以追溯到唐朝。
当然,单纯把罪责全部推卸给唐朝,是一种典型的莫须有。或许唐朝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是,绝对不应该把罪责都推到这个朝代上。
揪住过往的历史讨论谁背锅,是最无聊的行为,或许可以总结什么的,但是,依旧不如往前看重要。因此,李贤也不在思索这些没用的东西,而是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尽可能的发挥自己的力量,不让历史走到既定的轨道上去。
深吸一口气,李贤问道:“张鸿胪,看你这么为倭国人说话,莫非,他们给鸿胪寺的礼物很丰盛?”
官衙对外收红包,在唐朝,并不是不能说的事儿。相反,鸿胪寺收红包收的多了,反而会被皇帝偷偷嘉奖。毕竟,红包的一部分,可是要充入国库的,只有少部分会作为福利,分发给鸿胪寺的官员。..
所以,张玄则只能拱手无奈道:“正如殿下所说,倭国人很会来事儿,上下打点的时候,出手很是阔绰。说实话,小小的岛国也能有如此财富,真是微臣想不到的。”
“倭国地方不大,金银的产量却很丰盛,说明他们的矿产资源很是丰盛啊。张鸿胪,孤对倭国人好奇的很,改天接待他们的时候,不如让孤也见识见识?”
见太子这么说,张玄则的第一反应是,天子对倭国人的礼物心动了。不过,想来也是,太子名目张胆的给东宫设置产业,估计也是无奈之举吧。
太子弘死去以后,东宫遗产都被丧礼和陪葬等消耗了,太子殿下以前是藩王,想来不曾有多少积蓄。皇家的那点例份,虽然挺多,但是绝对不够让太子过上豪奢的生活。太子不想着强取豪夺,想着自己赚钱,已经很难得了。
想到这里,张玄则也不由得有些怜悯起太子来:“殿下既然好奇,那接待倭国使节的时候,微臣就向他们引荐一下殿下您。您若是好奇的话,也可以来鸿胪寺。”
能去鸿胪寺?
这个,真的不好拒绝。
说实话,李贤对于现在的外邦人还是比较好奇的。虽然不止一次的从影视作品中见过倭国人,见过草原人,但是,毫无疑问,那是不靠谱的。
作为历史专业的出身,又是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李贤对于见一见外国人,实在是没有抵抗力。
“既如此,那就说好了,什么时候使节来了,记得给孤捎个信儿。”
这样简单的事情,张玄则自然是直接答应了。
上课一直上到夜幕降临,如张文瓘等人一样混了一顿晚饭以后,张玄则才满意的离开。
他的课还么没有讲完,未来几天,依然会过来拜访。
送走了张玄则以后,李贤思索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承恩殿,陪着大老婆。
女人这种生物,只要怀孕就会变傻,也会变得多疑。虽然房芙蓉不至于怀疑他有小三,但是让她觉得失宠了,也不是好事儿。
想想女人怀孕十月的辛苦,李贤还是选择宠她一点。
路过书房,看了一眼里面正在清理的上官婉儿,李贤叮嘱道:“去传告三位良娣,孤今晚还是在太子妃那里安寝。”
“婉儿知道了。”
答应一声,上官婉儿就暂且放下手里的工作没准备去传令。
走出书房,目送着太子的背影,她忽然发现,太子殿下,竟然跟其他男人很不一样。
因为有出宫行走的资格,所以虽然母亲反对,她偶尔还是会出宫见一见母亲,哪怕只是一眼。道听途说,再加上在宫里的时候,宫女们凑在一起,也会闲聊,所以他还是知道很多事情的。
比如,杞王又纳了两个青楼的歌姬为妾,吏部侍郎休了三个妾,又重新娶了四个妾....
所有的话题综合起来,好像整个长安的男人,对于女人,都充满了欲望;好像整个长安的男人,都喜新厌旧。
但是,令她无比意外的是,太子殿下,好像并不是这样。
哪怕太子妃怀孕了,他也没有放松对太子妃的关心。
甚至,偶尔她还能碰见太子殿下亲自为太子妃擦拭嘴角的一幕。
说实话,太子殿下....
真的是理想的另一半呢....
“哎呀。”
走在传令去的路上,因为心神恍惚的原因,上官婉儿没有看清前路,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看到对方那华贵的衣服,还有地上散落的药材,上官婉儿顿时惊呆了,赶紧跪倒:“婉儿没长眼睛,竟然撞到了良娣,真是罪该万死,请孔良娣惩处。”
被婉儿撞到的孔心语,并没有生气,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药材,叹息道:“都是泡过水的,如今掉到了地上,是不能用了。”
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药材,再看看上官婉儿,孔心语无所谓道:“平身吧,本宫刚刚也在想事情,没有看路。倒是这些药材,都是难得的良品,还是给太子殿下准备的药膳,其冲泡的时间不一,就得罚你今晚整晚代替本宫泡药材了。”
(孔心语有单独的宫殿居住,东宫内对下可自称本宫)
只是被罚熬夜泡药材而已,算不得什么惩罚,上官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她想了想才开口道:“太子殿下派遣婉儿来传告良娣,今晚他会住宿在太子妃那里,您不必过去了。”
听到上官婉儿这么说,孔心语并没有感觉到失落,而是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转身回自己的专属小屋。
想起来还有两个良娣没有通知到,上官婉儿只好抓住两个路过的宫女,命她们代替自己传令。
虽然是太子的贴身女官,但是,她平日里,还是很少给宫女下令的。
才进小屋,上官婉儿就惊呆了,因为,里面虽然不大,但是几个药柜上,全都是小抽屉,整个小房间里,有一股子浓郁的药香。
没错,就是药香,因为只想研究药膳,孔心语并没有给这里存放太多其它味道的药材。
每一个小抽屉里都挑出一些,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以后,孔心语才指着几个装着水的陶瓷碗说:“接下来,本宫会告诉你什么时辰开始泡什么药材,你可得记仔细了。虽然泡错了也不会影响口感,但是,可能会影响到药性的。”
虽然孔心语也很怀疑这些繁文缛节,究竟有没有效果,但是一想到药膳是要给夫君吃的,她就宁可遵循医书上的记录了。
孔心语一样一样的告诉,上官婉儿就一样一样的记。得益于她强大的记忆能力,虽然只是告诉了一遍,她就全部记下来了。
见上官婉儿甚至没有询问,孔心语就询问道:“都记下了吗?”
上官婉儿点点头,从头到尾的叙述了一遍。
见她果然全部记下来了,孔心语都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可是,就在她准备夸赞一下这个聪明的丫头的时候,屋门外,她的贴身宫女,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良娣,良娣,英王过来拜访了。”
“嗯?”
看了一眼天色,孔心语不由得惊讶道:“英王过来拜访?虽然他现如今也住在东宫,但不至于这么唐突吧,他可说过什么?”
“英王殿下说,他想请您给英王妃看病。”
“这....”
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孔心语虽然很想拒绝,但是,医者父母心,既然是来请看病的,她也不好不答应。
虽然她决定了动身,但是,包括身边的宫女宦官,还有东宫内部巡逻的卫队,都被她叫上了几个,作为见证。
毕竟,马上就是晚上了,大晚上的她一个良娣见夫君以外的人,还是容易被人传闲话的。
小屋外,李显因为焦急加上奔跑的太快,已经出了不少的汗,见孔心语果然过来了,就赶紧缓一下呼吸,拱手道:“本王知道深夜造访,殊为不妥,但是,事情紧急,东宫的御医又不在,本王只好亲自过来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