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荒丘之后。
(阴yīn)奴径自将我带到这里,一脸的不爽,似乎对我破坏它的计划依旧怀恨在心,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终于将一个瓶子扔给我,说这就是解开恶咒的东西。
瓶子里是一些黑乎乎的粘稠物,如同泥浆一样,却散发着一股(骚sāo)味儿。
那味道实在是太冲了,都有点辣眼睛,我忍不住问道:“这靠谱吗?合着该不是什么毒药吧?”
“谁敢毒死你啊?”
(阴yīn)奴(阴yīn)阳怪气的说道:“我家主子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可不是为了见一个死人,真想要你死,打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有机会要你命!”
这家伙眸光闪烁,鬼(性xìng)大的吓人,目光幽幽,一副忍了我很久的样子。
我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就是瓶子里的这东西实在是有点埋汰,不(禁jìn)嘀咕:“咋感觉像是尿泥呢?”
“本来就是尿泥!”
(阴yīn)奴冷笑:“你当是什么好东西呢?童子尿掺了坟头土,拿捣蒜的杵子戳七天七夜,充分搅拌,然后封住再供起来,每天九叩八拜,很不容易!”
我心说老子更不容易,膈应的要命,端着瓶子左看右看还是不踏实,寻思着我们哥几个差点把命都搭进去,难不成最后就是图这么一瓶子尿泥?实在有点太侮辱人了,忍不住问道:“成分难道就这么点?”
“哪有这么简单,那只是一点引子而已,供奉完以后,还得添黑狗尿什么的,最后再加点蟑螂屎,就跟你们现在外面做的那种叫酸(奶nǎi)的吃食差不多,用蟑螂屎里的细菌发酵发酵……”
(阴yīn)奴如数家珍,末了话锋一转,翻了个白眼:“你问这么多,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你就还给我!”
我觉得这孙子绝对是故意在恶心我,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立马转过(身shēn)避开了(阴yīn)奴的抢夺,倒出瓶子里的黑泥,咬牙一股脑儿全抹在了自己脸上。
然而,若说特别的功效,我也没有感觉到,就是脸上凉凉的,黑泥巴干的特别快,转瞬就凝结在脸上,接着又龟裂开来,纷纷掉落,就是那股子怪味怎么也散不去,尤其是人中位置,臭的都有点过分了,来回一呼吸,特提神醒脑。
“桀桀桀……”
(阴yīn)奴在一旁(阴yīn)森森的笑着,手掌一番,一方精美的陶瓷小罐立在手掌中心:“傻小子,这是我家主子亲手调制的花蜜,本来吧,这才是给你的解药,偏偏你要出什么幺蛾子,就好好的用你的尿泥吧,一周之内,迎风臭十里!”
说完,它一扬手,那陶瓷小罐“啪嚓”一下在我面前摔碎,里面是一些微微发粉色的膏块,类似于旧时女子的水粉,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这是赤条条的报复!
我一张脸都绿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我面前一脚把那些膏块踩成稀巴烂,又大摇大摆的扬长而
去。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可这话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大约便是有什么样狗,必然会有什么样的主子,一般能养出那种四处咬人的恶犬的,基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基本已经能预感到,那个与我说话的女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脸上的臭味越来越大,我用手搓,用袖子擦都没用,没了办法,甚至吐了口水在手掌心,然后照着脸上狠狠一抹,于是……更臭了。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复,但杀伤力实在是太强,我咬牙切齿的发狠半天,最后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我师父早已不见踪影,鹞子哥说,他叫了老白,挑了个清净的地方疗伤去了。
老白就是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我想不通师父叫上他到底有什么用?
足足过了大半天,老白才一脸复杂的回来了。
我担忧师父的(情qíng)况,看了眼远远待在黑暗中的(阴yīn)奴,凑上去低声询问他(情qíng)况。
老白这孙子立马干呕两声,就跟(身shēn)上被泼了粪一样,连忙往后退了退,用一种极其纠结的表(情qíng)形容我(身shēn)上的复杂气味,被我照脸上怼了一拳头,这才消停,但关于我师父的(情qíng)况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我愈发的心急如焚,一直跟在他(身shēn)边不断追问。
不知是有意还是真的被我纠缠的烦了,老白最后只是坐在一块巨石上幽幽轻叹道:“你就是个害人精,要说我们几个,也都算是老江湖了,早就过了(热rè)血冲动的年纪,可被你这么个愣头青上跳下蹿的一折腾,一个个就跟看门老狗爆发了最后的忠诚一样,总觉得豁出这条老命才算是对得起你……”
说完,他摇头晃脑的离开了,再不肯多透露一句。
只是,我却嗅出了一些不同的气味,听他那意思,似乎……我师父并没有真正认栽,在谋划一件大事!!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阴yīn)奴给我的尿泥果然起了作用,在这段时间内,我再没有变(身shēn)成纸人,(身shēn)上的恶咒似乎真的解开了。
我师父一直不见踪影,一直等到那(阴yīn)奴来催促时,他才摇摇晃晃从昏暗的远方归来。
一天休养,眼下他至少已经能勉强行走了,(身shēn)上的寒霜也消失不见,就是面如金纸,看着虚弱的很,修长的(身shēn)子甚至显得有种形销骨立之感,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似得。
(阴yīn)奴对我师父格外上心,生怕这一天的时间就让我师父缓过气来,盯着我师父上看下看,过了很久,大概才终于确认我师父重伤无力,放心很多,转(身shēn)离去,招呼我们跟上它。
只是,在我眼里,我师父绝对是有大问题的!
我和他相处时间不长,但大概也了解他一些,他这个人是极骄傲的,那种骄傲根本不在脸
上,是在骨头里,(身shēn)上有一种慷慨悲歌之气,哪怕是一头栽进了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
他就不属于这个时代,看着他的时候,我总有种错觉,仿佛时光回溯,看到了两千多年前执节不屈的苏武、背着幼帝跳海的陆秀夫,他大约就是属于这样的一号人,无论何时,都是昂首(挺tǐng)(胸xiōng),无愧天地之间,哪怕(身shēn)负重创也是一样。
但是,此时,他的肩膀却塌了,两条胳膊耷拉着,仿佛那一双手臂重于千钧!!
这状态很不对劲,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我越来越不安,总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失去他,在路上的时候,好几次都想靠近他,尝试和他说话。
其实,走到现在我已经认了,什么卦象、谶语,都被我放到了一边,平安混过眼前这一关再说!
偏偏,每次不等我开口,我师父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狠狠瞪了我一眼,立马让我说不出话,我急得面红耳赤,他又温和的笑着,总之,就是不与我说一句话。
把我((逼bī)bī)得没了办法,正准备强行拦下他时,老白却冒了出来,拉着我低声说道:“别管了,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你让他去做吧,做了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不做,那就是让他去死。”
老白那双贼眼破天荒的坦诚,明摆着告诉我,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师父就怕我那幺蛾子,所以把事(情qíng)做成了死局。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这(情qíng)谊别说是一辈子还不清,就算是搭上祖宗十八代的福分也还不清啊!
实际上,前往下一层的入口,就在镇压水王爷的那座庙里。
掀翻了高台上面的神龛,下面就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隘甬道。
只是,这甬道尘封多年,明显从未动用过,我不(禁jìn)怀疑,可能还有另外一条通道,不然这(阴yīn)奴是如何冒出来的?
“我家主人说了,贵客临门,得走正门。”
(阴yīn)奴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捏着嗓子尖声说道:“她还说了,你们可能对她有点误解,敌意太大,走正门,有助于彼此互相了解。”
甬道不长,充其量只有百十来米,前方豁然开朗,是一片由方方正正的青石板砌成的空旷墓室。
这里没有什么机关布置,也没有什么陪葬品,更没有什么镇压邪祟的阵法之流。
两扇石门镶嵌在正面,各有一张兽面,似龙又不是龙,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兽天禄。
民间也称呼这种神兽为貔貅。
墓门前方,一口四四方方鼎陈列在最中央,左侧是一根青铜巨矛,右侧是一柄同样是青铜打造的兵器,与斧头相似,是古代一种叫做钺的兵器。
“这种布置……”
我瞪大双眼,失声道:“这好像是……礼葬啊!!”
老白他们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可我的却
无法平静。
墓葬立在(阴yīn)阳之间,得合乎天地之纲,(阴yīn)阳之道,人间之法。
这种礼葬墓在三个方面全都达到了最高标准!
华夏两千年漫长的封建帝王史,四百多位皇帝,能受得起这种礼葬的不超过十个,别人受不起!
哪怕是有些皇帝霸道,蛮横不讲理,非得给自己弄,礼官也不会布置,干系太大了,我家一位老祖宗手札上说,本分没到,砍头都不给布置,布置了会被国祚反噬,是要断子绝孙的!
总之,宁可死一个,决不能死一窝!
这主到底是谁啊?!
明明被当做邪魔外道镇压在了这里,那位末代天官却偏偏布置了最高规格的礼葬,这本(身shēn)就是矛盾的,充满诡谲和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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