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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凯选的取景地就在本市,只是距离曲如屏住的地方来说还是远了很多,两个地方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城西是老城区了,老旧式的居民楼有很多,住在那里的居民鱼龙混杂,各种路人皆有,有大量的单元楼房屋是出租的。这选景地秒就秒在,在老城区的郊区恰巧有一所大学,正好可以拍一部分学院戏。
凌晨四点多,曲如屏开车送陆烟汀去城西,一大早车也少,约莫耗时一个半钟头,要是赶上堵车,怕就是两个小时开外了。
曲如屏爱听西方古典纯音乐,车载音乐也多半是这个类型。陆烟汀本来跟他提起过,不用这么早起特意来送他,但曲如屏说:“我最近给自己放小假,也没什么事。况且做你的司机是很惬意的一项休闲活动。”
前方是尚且在闷睡的天空。深冬的天亮得很晚,车灯在黑暗里扫过去,就算是大城市,此时干净辽阔的公路上交通工具也并不算多。加之他们走的路比较偏,公路两旁都是树林,远远地,能看见海边,蓝色的浪花温柔地朝土壤张开怀抱,海与天连成一线,发出波澜的光。
陆烟汀手里拿着剧本,披着毯子跟曲如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今天晚上可能要刷大夜,你真的不用来接我。”
“嗯,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陆烟汀看过去:“你这样我助理要有意见了。”
曲如屏笑了:“我知道了。”
“还有不用等我,睡你的。”陆烟汀翻了页,“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叫人陪着睡。”
他听见曲如屏低低的笑声,混合着暖气吹进他的耳朵里,痒痒的。
过了会儿,他把剧本放到膝盖上,闭上眼睛。
“今天拍什么戏?”
陆烟汀哼哼两声。
曲如屏问他:“困了?”
“不是,”陆烟汀答,“老看东西,有点晕车。”
“我开慢点。”曲如屏降了车速。
“你已经开得很稳了,是我娇气。”
“你不娇气。”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曲如屏随意搭腔道,“聊会儿天吧。”
“好啊,”陆烟汀想了想,“聊聊我的小肚鸡肠。”
有趣的开场白,曲如屏挑了挑眉毛。
他像是很珍重他的声音,为此,他将音乐声调小了很多:“说来听听。”
“我发现我还挺喜欢嫉妒别人的。”陆烟汀把腿蜷起来,窝在座椅里,看上去要比曲如屏矮上不少,“你有没有听过徐之昂这个名字?”
“听过,是个明星。”
“嗯,他也是个omega嘛,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他了。我有一段时间事业很不顺利,天天在微博看自己的负面评论,然后他的消息又很多,老是刷到。你知道一般一个明星,他总是会有喜欢他的人和不喜欢他的人嘛。但是徐之昂不是这样,我刷到他的评论基本上全是好的,真的,就只有一条,我就只见过一条是关于他不好的评论。而且那个口气酸的不行,一看就是嫉妒他的。”
曲如屏咬字总是咬的很准,他认真说话时总有一种新闻播报员的感觉:“为什么要刷他的消息?”
“不知道,可能我想看着有人骂他吧。心态很扭曲,还是太嫉妒他了。不光老刷他的消息,我还刷那些骂我的人的消息,一般看见他骂我一次,我就会记住这个人的ID,然后闲着没事儿就天天逛他的微博,一般这种人是不会只骂一次的,我每次看见他说我不好,都会很难过。可是这就跟上瘾了一样,越难受就越想看看他是怎么骂我的。”陆烟汀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就老是看老是看,那边还看着徐之昂的消息,两边一对比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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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火热的。我记得我看见有人说,‘这世界上有谁会不喜欢徐之昂呢’,这句话我真是要酸死了,好像大家都真的特别喜欢他,可我觉得就没有什么人来爱我。”
“这很正常,”曲如屏微微笑着说,“你是太在乎了,什么内容越是刺激你,你就越是舍不得放下,甚至主动去搜挖这些令你难过的信息,让它如影随形地跟着你,这其实是人类的一种消极本能。”
“我控制不住嘛,也知道这样是自己找罪受,正好那时候也没什么工作,每天都无所事事,就捧着手机看。徐之昂粉丝知道的那些消息,我基本上全都知道,感觉自己都快成他的粉丝了。”陆烟汀揉着太阳穴,“后来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难受,看见他的什么周边啊,就心肌梗塞那种感觉,却还是越来越留意他的存在。对黑我的那些人——其实我那时候也完全是个小透明,黑我的也不算多,可我还是太看重他们了,边看他们隔两天忽然骂我一下,边看徐之昂那边什么人好像都喜欢他的样子,就每天每天都在折磨自己。”
“其实他应该真的很棒,我很不想承认就是了。”
陆烟汀调整着坐姿,揉着酸麻的腿。
“他也不是夺去了本该属于我的光芒,反倒是我原以为自己所拥有的那些天赋和运气,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那种人生,完完全全就是我想过无数遍的,在未来会属于我的人生。”陆烟汀掰着手指头,纠结又难耐道,“我怎么可能不嫉妒他?他越优秀,活得越好,我就越嫉妒他,嫉妒他的同时我又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卑鄙、心眼不大还小肚鸡肠。”
曲如屏将车窗往下摇了些,左边的视野处冒出来大片大片的海,海风是清爽的,带有着潮湿的咸味。曲如屏感叹地笑道:“我们烟汀基本上不说自己点好呢。”
“你太把他当回事,又把自己想的一无是处。”曲如屏的声音被风抚平,变得柔和,“看过那部电影吗?里面有句台词,‘我以为有一种人是永远不会嫉妒别人的,因为他自己太骄傲’,所以这些的根源是你还不够自信。”
陆烟汀的脑袋抵在车窗上,他伸出手指头点着窗上的雾气:“自信太难了,这要成为我毕生的目标了。”
“嫉妒是正常的,不用一直想着去反抗这些情绪。人很难从自己的圈子绕出来,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想开并不容易。”曲如屏说,“时间久了,你会感到疲累,多循环几次、几百次,就自然而然放下了。”
“是啊,我现在比当时要好很多,看见他的消息也没原来那么难受了。”陆烟汀也把车窗摇下来了些,他在冷风里眯起眼睛,“不再有那么强的执念了,别人评论什么的,还是会在意,但也肯放过自己了,老看老看也没意思。”
“别开那么大。”曲如屏叮嘱他,将车窗摇上去。
陆烟汀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不少,他耳朵里都是呼啦啦的风声,意识被撞的七零八碎,模糊之中只记得一句:“我从来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想要什么,太多了,我真贪心。”
“你要相信不止你这么想,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曲如屏微微一顿,继续道,“在社会上打拼,只要努力,房子和车都是迟早会有的。任何东西都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烟汀甜甜地笑起来:“果然,我们家曲老师的鸡汤就是比别人的好喝。”
他同时拥有酒窝和梨涡,身上分明是没什么肉的,脸蛋却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所以每当他笑起来,总会给人一种甜度刚好的纯净感。
曲如屏笑着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这一觉,陆烟汀睡了很久。
他梦见了自己在蔚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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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里看见一只巨大的
鲸鱼,墨蓝色的鲸身在空灵的寂静中缓缓坠入海底,白色的泡泡不断吻在他的脸上,他伸出手,却只摸到了鲸鱼的尾巴。
尾巴……
“你好?”
陆烟汀猛然回过神来,他的手心是热的,那里握着别人的手。
“你好,”他定了定心神,对着游景阳笑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起太早了吧。”游景阳笑着给他找台阶下,对他指了指座位,“坐。”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陆烟汀把最外层的大衣脱了,递给一旁的小赵,小赵对着他连连摇头:“陆哥,冷。”
“我有点热,出汗了。”陆烟汀解释了几句,扭过头看向剧本,“我们……要不先对对戏?”
“这是当然。”游景阳套着件银蓝色的羽绒服,他脸窄,即使身着面包服都是显瘦的。郭凯在不远处和片场的摄影师、灯光师交流,他工作时总是显得尤其邋遢,邋遢之中又带着十足十的凶相,说话嗓门很大,讲什么都像是在吵架。陆烟汀光是听见他的声音都很没有安全感,缩着脖子跟游景阳说,“那我们来第二段?”
这个剧组显然跟之前的剧组不能比。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认真,空气中总有股让人紧张的味道。他们现在身处于郊区的大学里,学校的学生基本上都放寒假了,此时天刚蒙蒙亮,操场上只有他们。主席台后方有个放器材的小仓库,道具组在现场布置着,陆烟汀和游景阳在外面的小走廊坐着对词。
游景阳词对得很勉强,他看上去更像是顺着陆烟汀的意思,而他自己的意思还在掖着。陆烟汀有些尴尬,他知道游景阳是专业的表演学生,在很多问题上和他这样野路子出身只接受过短期表演培训的人是看法不一致的。将就对了几句词,陆烟汀干脆问道:“你想怎么对戏?”
游景阳站了起来,他四周看了看:“咱们来一遍吧。”
“在这儿?”陆烟汀微微瞪大眼睛。
“嗯。”游景阳很平静地回答,周围嘈杂的声音和流动的工作人员似乎没有让他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但陆烟汀有。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郭凯会这么安排戏份:一上来就让他们拍吻戏。
最要命的是,这还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吻戏。
对此,他有很大的心理障碍需要去克服。
他的确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只是他依然不想告诉曲如屏自己今天要拍的是什么戏。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愧疚与背叛中感到煎熬,这让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放开了去演。别说是等会儿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拍这场亲吻戏,就是现在游景阳拉着他练一遍,他都会感觉到万分羞耻。
拿这个做开场白,真是糟糕透了啊,陆烟汀。
内心里,他这样对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