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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从窗外可怖扭曲的画面上收回, 叶槭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奥格此刻的状态,想要叹气的想法又真切了几分。
真想让奥格反思一下, 为什么每次我降临在他的身体里,周围都是一片血肉模糊,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恐怖……
时间不容许他浪费,叶槭流也只是转了个念头,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身上。
和以往一样, 随着他的意识降临于此,无形的力量也缓缓浸入奥格的身体, 渗透进他的骨骼和肌肉, 深入每一个微小的细胞, 将他身上所有残留的伤势一一修复。
不过这一次,奥格的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 最大的问题还是他将体内的奥秘消耗一空, 甚至强行透支了力量, 导致现在虚弱得几乎无法行动。
就想问一句,奥格小朋友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子的……叶槭流在心里叹息。
说是这么说,但在刚才,他已经翻阅过奥格的记忆,尽管时间来不及他遍览,可奥格来到阿奎利亚镇后发生的种种事件, 叶槭流也已经心中有数。
他抓住一旁的手杖,支在地上, 缓缓试着撑起身体。
刚一站起, 叶槭流就感到双腿无力, 带着身体往下滑, 几乎扶不住手杖,接连尝试几次,才在身形摇晃之中,扶着手杖站起来。
他向后退了半步,撞上身后的雕像残座,靠着这点支撑,总算稳住了身形。
以奥格现在的身体状态,叶槭流连撑着站起都很艰难,然而在他降临之前,奥格甚至以这种状态,杀死了最后一个竞争者,足以看出他对待自己的身体有多不在意。
叶槭流对于这种强弩之末的状态并不陌生,在伦敦他也有过这种空虚的状态,那一次他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才恢复到完备的状态。
只是以眼下的情形,显然没有时间让叶槭流安然休息,直到精神状态完全恢复。
而这绝对不是摆在叶槭流面前唯一的难题。
按照奥格的想法,阿奎利亚镇是一座活着的城镇,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在奥格看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的经历似乎也在证实他的想法,房屋开始推进,地面波涛般翻涌,镇上的居民却对此视而不见,很难说他们现在以什么形式存在。
正常来说,这样的推测没有什么问题,可奥格显然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他眼中所看到的景象。
缓过气后,叶槭流拄着手杖,走到窗边,避开了沿途的血管和肉块,目光扫过白骨做成的长椅,又转向窗外。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叶槭流已经知道了阿奎利亚镇这个谜团的答案。
启的特性加上数据视野,让叶槭流掀开了蒙在小镇上的面纱,绕开了玫瑰花香对感官的影响,看清了被隐藏在花香下的真实。
在奥格的眼中,阿奎利亚镇种满了玫瑰花,每一步都被花香萦绕,除了被他逼出的异常,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而在叶槭流的眼中,这座小镇完全被包裹在鲜红湿润的血肉之中,墙壁上裹满了粘稠的血污,植物早已枯萎腐烂,街道上遍布淡黄和深红的污渍,更多的事物已经融入了血肉,在黏液的腐蚀下缓慢融化。
进入小镇的人闻到的是令人眩晕的玫瑰香气,没人能想到在进入时起,他们的感官就已经被花香迷惑,看见的不是真实,闻到的不是真实,听到的不是真实,他们行走在虚幻之中,当然不可能找到正确的答案。
至于镇上的居民,叶槭流倾向于他们很久以前就沉浸在了梦幻之中,对于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那些离开小镇的人,也只是在幻觉中离开,如
杯之道路象征感官,能够成为使徒候选人,除开奥格这种特例,怎么也应该有第四等阶,能够让第四等阶的天命之人感官发生扭曲,阿奎利亚镇里隐藏的事物远比我之前认为得恐怖……叶槭流面色不变,缓缓环顾窗外的景象。
哪怕现在他看到了真实的小镇,逃出去这个目标显然也不那么容易实现。
小镇的唯一出入口已经被肉壁堵住,天空也同样被肉壁包裹,就算奥格没有选择返回教堂,他也没有可能从出口离开,真实的阿奎利亚镇是一个没有出口的“巢”。
叶槭流低下头,窗台也已经消失,只剩下纠结在一起的血肉。
他伸手碰了碰,富有弹性的血膜微微凹陷,并没有展现出攻击的意图。
攻击小镇,或者意图离开,才会触发“巢”的反击……叶槭流收回了手。
以他现在的神秘学水平,他已经能从眼下情形中分析出很多东西。
赤杯拥有“群山之母”的尊名,意味着她拥有相关领域的权柄,而杯之道路也象征了血,圣杯中盛放的液体同样可以引申为水。
阿奎利亚镇处于丘谷之中,临近红酒湖,本身就是杯之奥秘富集的地形,也更容易被赤杯所注视。也就是说,在阿奎利亚镇,和杯有关的仪式都会更容易成功,杯的天命之人更容易开启道路,甚至可能更容易晋升。
圣杯教会的导师已经达到了漫宿行者的位阶,不可能不知道阿奎利亚镇的特殊,而选择使徒这种事,他不可能不关注全程,所以他把阿奎利亚镇定为调查地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换个角度设想,阿奎利亚镇会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谁的手笔?是杯教导师,是他的大敌,还是赤杯?这决定了我该怎么应对……
当然现在想这些已经有点晚了,奥格已经不止一次在小镇里向我献祭所有物来换取力量了,甚至现在我已经降临到了他的身体里,还是在赤杯的教堂里……不过如果她在注视着这里,在奥格祈祷时我就能看出来问题了,连凯斐·杜尔都会提示【某人已至】,总不至于七神注意到我却毫无反应……
叶槭流一面低头思索,一面打开了墨绿桌面。
之前他有过几次面对神灵气息的经历,但没有哪一次是真正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的,那几次,他用的也只是他自身的力量,并不涉及漫宿之上——或许是这样,才没有让他被神灵注意到。
下伦敦面对卡特的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在接近神灵的存在面前展现特殊,进行神降。
而且最开始,叶槭流一度以为现世发生的事都逃不过神灵的视线,但经历了这么多,特别是见证了卡特的疯狂计划,他也隐约猜到,当下的这重历史应该是有别于其他的多重历史的,七神并不那么容易插手,所以哪怕是拥有破局之力的将军,也只能通过信徒来迂回行事。
在这个前提下,被神灵看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仪式和祈祷会引起他们的关注,但具体是否要投下视线,还要看一件事有没有引起他们的兴趣。当一件事能够引发世界范围内的影响,的确能够引起神灵的兴趣,可有些时候,他们也可能去关注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至少现在,赤杯并没有“看着”阿奎利亚镇,但也不能因此放松,留给我的时间不太多……叶槭流望向桌面的卡牌。
他点开了躺在桌面上的奥格卡牌。
【门徒奥格】
【道路:杯】
【阶段:第三等阶“湖泊”】
【描述:你可以放任奥格继续燃烧,不过或许有一天,他
【特性:我的躯体开始融化,之后,我成为了流动的赤红。】
【特性:形体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我有时分散,有时聚集,触碰我的人将永生难忘。】
【特性:凋零的猩红在我的礼服上留下斑斑血迹。】
【身份:你的学生、祭品、护卫、拥护者……也是你的所有物。】
叶槭流进一步点开描述窗口右上角的标记,看到了疯狂标记和状态。
【疯狂:假性残疾】
【疯狂:偶像狂热】
【状态:神降(83100s)】
没有太多能够用得上的……疯狂的影响不算大……以奥格的身体状况,神降状态超过一定时间绝对会崩溃,留给我的时间不到十五分钟……叶槭流很快确定了目前的状态。
他的目光从卡牌描述上掠过,停留在遗物的卡牌上。
“长墙的捕鼠器”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形,阿奎利亚镇是一个封闭的“巢”,倒出杯中的赤红湖水只会将叶槭流一起淹没。
脑海里进行了短暂的思考,叶槭流转而看向“夜莺与玫瑰”。
【夜莺与玫瑰(3阶杯遗物)】
【描述:快乐起来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红玫瑰了。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乐造成,献出我胸膛中的鲜血把它染红。我要求你报答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要做一个真正的恋人。】
“夜莺与玫瑰”的负面特性是会让人缓慢腐烂,直至变成形似尸体的模样,叶槭流和奥格都不是这件遗物的祝福对象,只能承受这一负面特性,所以叶槭流每次使用它时,都会尽可能速战速决。
另外还有个问题,如果持有者拥有异**慕者,负面特性会立刻爆发……神降的情况下使用这件遗物,持有者到底是我还是奥格?我是不用担心,但我不清楚奥格小朋友会不会出事……嗯,应该不会有姑娘那么悲惨喜欢奥格小朋友吧……叶槭流带着几分凝重和忧虑,拖动卡牌,放进空槽里。
荆棘玫瑰缠绕的王冠卡牌消失在空槽里,几乎同时,沉重的冠冕落入叶槭流的掌心,让他手臂微微一沉。
他微微吸了口气,将璀璨如红宝石的冠冕戴在头上。
肩上的红风衣变化成了鲜红的披风,在金发少年的身后扬起。
让旁人来看,既然任务目标是调查阿奎利亚镇失联原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深入小镇,收集信息,抽丝剥茧,从汇总的信息中分析出真实的原因,叶槭流也相信,在其他使徒竞争者里,选择这种做法的不止一个人。
然而最后,在这个小镇里活下来的是奥格,不是其他人。
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被评价为盲目、偏激、自以为是,但叶槭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在他看来,奥格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无所不能的或许应该被称为神,如果一个人能够解决遇到的所有问题,他又为什么需要其他人?
既然奥格已经完成了他能做的事,剩下的事交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叶槭流微微一怔,低头向着披风一侧看去。
他伸出手,从披风里摸出了几枚像是白石子的不规则圆珠,根据奥格的记忆,这是他在红酒湖畔随手捡的小石头,因为风衣也是他的一部分变化来的,所以并没有丢失。
在叶槭流的视野里,白石子的上方标记出了一行文字。
【某人的残缺遗物】
【描述:一部分被腐蚀过的遗物,其中的奥秘已经完全流失,但应该还能剩下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