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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月光将原野映成深蓝色, 细微的风声和草叶摩擦声都消失了,呼啸的海风变得舒缓而宁静,寂静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世界, 神秘的气息钻出土壤, 在原野上的每个角落里游荡。
然而在这宁静神秘的景象背后,叶槭流莫名察觉到了某种危险。
他迅速放下头破血流的护工,后退一步, 消失在洞开的光门之中,紧接着出现在较远、但依旧能看清原野的地方, 同时打开墨绿桌面, 将一应遗物从桌面上拿下来,带在身上。
等待了没几秒,最后的风也停息了下来, 深蓝色的原野沉睡在一片阒寂之中, 一切都静悄悄的, 只有男人痛苦的咒骂声回荡。
叶槭流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不自觉地虚握, 放在随时能够触碰到遗物的位置。
霍然之间,原野上出现了一只只幽蓝色的教堂牲灵,在深蓝色的月光下, 沉默地列队前行。
它们每一只都是身高超过十米的庞然大物,形态也各不相同,远远望去, 仿佛淡而缥缈的幽蓝雾气在原野上飘荡。
这些巍峨如山的幽魂成群结队向着远处走去,穿过植物和栅栏, 穿过伫立的谷仓, 穿过仍然在咒骂的男人。
突然间, 咒骂声从原野上消失了。
寂静再一次笼罩了这支沉默的队伍,蜿蜒的幽蓝色雾气流向遥远的群山,似真似幻,恍若梦境。
许久之后,巨大的教堂牲灵渐渐消失,深蓝色的月光也重新变得清澈,海风重新吹拂着原野。
叶槭流深吸一口气,打响响指,返回护工的身边,借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了一张残留着惊恐、扭曲而发蓝的面孔,不需要伸手去试探脉搏,也能看出护工已经没有了任何呼吸。
教堂牲灵……我记得狗狗说过,这也算是异种的一种,在爱尔兰居然这么常见吗?半夜在原野上就有可能被带走,甚至我有种感觉,低等阶的天命之人遇到这样的教堂牲灵群也逃脱不了……叶槭流低下头,对着冷得发僵的双手哈气,拖起护工的尸体,打开光门,来到之前他爬上来的悬崖边。
他把对方身上属于艾登·诺兰的东西拿走,接着把尸体丢了下去,看着尸体消失在翻涌的浪花里。
做完这些,叶槭流重新回到小镇的房间里,摘下身上的遗物,重新放回桌面,随后打着哆嗦进了盥洗室,洗干净手上沾着的泥土草屑。
水流冲走了手上的碎渣,叶槭流感觉暖意重新回到了身体,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检查了一遍手上没有沾到血,回忆着艾登·诺兰洗手的方式,仔仔细细洗干净手。
经过今晚的事,叶槭流察觉到,疯狂似乎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定的痕迹。
之前消失的是“射击狂”的疯狂印记,眼下叶槭流身上还剩下两种疯狂,“病态工作”和“毁灭狂热”,不需要用狗狗的牙齿来额外压制,再加上叶槭流和疯狂症状一直相处得不错,也就没太在意。
但当他用暴力解决问题时,那股破坏与毁灭的欲望就会猛地窜上来,感染他的思想,影响他的念头,缠绕在他的手上,引诱他破坏他面前的一切——这还只是“毁灭狂热”这一症状较为轻微的表现。
像是刚才,叶槭流完全可以直接把护工带去悬崖,可是当他一手挡住对方的攻击后,他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破坏欲,想要把对方的脸砸进墙壁里,要不是最后叶槭流想到清洗墙纸很麻烦,现在他可能就在拎着水桶擦墙了。
得控制一下,艾登·诺兰是个儒雅且身体虚弱的医生,虽然在爱尔兰不可能遇到他的熟人,但作为医生,我也不能遇到人就想把
他关掉水龙头,离开盥洗室,整理完艾登·诺兰的行李,打开手机,找出旅游团的电子票,拨打了上面的联系号码。
……
印第安纳州。
坐在前往阿奎利亚镇的车上,奥格双手交叉,搭在腰腹间,望向窗外飞逝的深红与明黄相间的秋景。
他已经听秘书简单汇报过伦敦之夜的调查结果。在三教会毁于怀特掀起的大水前,圣杯教会的调查已经取得了很大程度上的进展,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早已汇总成报告,递交至教会内部,以奥格在纽约教会的身份和地位,有权调阅其中的绝大部分资料。
苍白之火……白焰之神铸造的城市……怒银之刃……白王冠……奥格缓慢地咀嚼着这些名词,将它们一点点撕碎吞下去,通过这种办法,记住了每一个名字。
自从成为先生的信徒后,奥格就不止一次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将成为先生的手和眼,出现在祂需要他前往的所有地方,用鲜血绘出敌人的名字,为即将发生的毁灭掀开猩红的帷幕。
然而当这样的机会终于到来时,他却只是无知无觉地待在别墅里,直到一切结束,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和神灵的战争擦身而过。
这次涉及神灵的大事距离他是这么近,可整件事的层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够触碰到的范围,以至于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怀特·克朗在伦敦追逐密教,对抗教会,寻找神灵……而他那时候居然在别墅里研读爱情小说!
奥格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瘦削的手背缓缓凸显出青筋,苍白的皮肤渐渐泛起红意,这一幕却不会让任何人觉得美丽,只会觉得那是血河的波澜,激流与漩涡隐藏在波澜下,随时准备吞噬生命。
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感觉,下一次,再下一次,密教组织的图谋,神灵降临的灾厄,古代遗迹的异变,还会有更多类似的事发生,先生也会继续派出信徒,帮助祂完成更多的事,但以他现在的等阶,他只会一次次错过这些大事,无法参与其中。
我还需要更多,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应该为自己拿到更多的东西,这是毫无疑问是我应有的资格……为什么我才发现?我的处境是如此危险,只有拥有更强的暴力,才能在这样的世界里完成我的渴望和想法……奥格闭上眼睛,阳光从窗外洒落,在他脸上映出点点金斑,衬得他纤细而透明。
……
第二天,叶槭流在旅馆用了一顿爱尔兰风格的早餐,接着离开旅馆,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把“无痛的朝圣”从桌面上拿了下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布莱克再度恢复了精神,按照叶槭流的要求,变成了白发红眼的少年模样。
“我们要一直维持这样吗?”狗狗们转了一圈,很长地叹了口气,“这样不太舒服,我们很怀念在荒原上尽情奔跑的感觉。”
“等离开城市你们就不用维持人形了,现在先忍忍,抱歉。”叶槭流收起手提箱,揉揉他们的脑袋,安慰道。
他把昨天打包好的行李寄回艾登·诺兰在洛杉矶的家,又去找了一家银行,把从护工身上找到的钱存进去,转给他的前妻和女儿,最后搭上一班去都柏林的巴士,前往旅游团集合的地点。
半小时后,巴士在都柏林的车站停下,叶槭流带着布莱克,拎上自己的行李下车,打开手机,叫了辆出租车,前往旅游团的会合地点。
路上,叶槭流右手搭在膝盖上,食指轻轻点着膝盖,侧过头,欣赏窗外的都柏林街景,脑中则在思索关于“雾之国旅游公司”的信
昨天晚上,他查了“雾之国旅游公司”的资料,从官网来看,这是一家资质俱全的正规旅游公司,主要业务有爱尔兰境内的徒步旅游团和自驾游,路线大多是其他旅游公司不会选择的那种,但意外地好评很多,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唯一要说比较奇怪的,大概是这家旅游公司只有十月之后的冬季路线。
爱尔兰的旅游旺季是夏季,夏季时岛上绿草如茵,阳光充沛,日历上排满了各种各样的节日庆典。但其他季节,这座岛屿都处于雨云的笼罩下,一个月二十多天下雨是常态,甚至一天之内可能会有十几场雨,更别提从海岸到荒原的大风会带走陆地上的绝大部分温度,准备不够充分的话,很容易因为低温症而失去生命,怎么看,冬季都绝不是爱尔兰适合徒步的季节。
出租车很快停下,叶槭流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也就是电子票上提及的酒店。
付掉车费,叶槭流也花掉了身上的最后一点现金,他沉痛哀悼了一下自己的钱包,让狗狗留在门外,自己走进了眼前的酒店里。
他站在大堂里,环顾四周,视线很快锁定了等待区的几个人,其中有个穿着一身旧夹克的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旅游团的向导。
叶槭流带着布莱克缓步走过去,对着几个人露出微笑:
“上午好。”
向导的形象很符合外国人对于爱尔兰人的刻板印象,乱糟糟的红发,大胡子,轮廓深邃得像是岩层,一根根皱纹在皮肤上镌刻出岩石的纹理。
戴着帽子,夹克口袋鼓鼓囊囊,似乎装了不少东西的向导露出一个笑容,向叶槭流伸出手,问道:
“艾登·诺兰,是吗?我是柯根。你打算退出旅游团,是吗?”
这个笑容可称不上友善……叶槭流歉意地笑笑,伸手和他握了握,回答道:
“是的,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麻烦,柯根先生。我认为我做出了一个草率的决定,订下行程时,我的内心被激情和意气所支配,于是我匆匆忙忙、不加考虑地下了决定。但是在来爱尔兰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留足了遐想的空间,接着说道:
“我发现我考虑得不够清楚,显然我严重高估了我的能力和体力,对我来说,你们提供的行程实在太过严峻和艰难,我无法负担行程中的压力,在这时候退出,对你我来说都是有利的。”
他话音落下,柯根沉默一瞬,估量了一下眼前的叶槭流。
虽然对方的身形隐藏在剪裁得体的大衣里,但以柯根的老练,一看就知道,这具身躯绝对没有经过多少锻炼,只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深棕色的羊绒围巾衬着他脸色发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确认了这点,柯根心里也有了数,终于不太情愿地接受了这番解释。
“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信用卡,“那么按照昨天我们在电话里说好的,扣除不会退的那些钱,剩下10万欧元我会退还给你。”
昨天在记忆里看到我就想吐槽了,是不是因为没有竞争对手,这个旅游团简直贵得离谱啊……艾登身上的钱就算了,旅游团这笔钱还不如直接退了拿到手,虽然对面肯定不是很爽就是了……其实流程也不太正确,正常来说不应该由向导来退钱,这样更像是游客交的钱是直接交到向导手上的……
可惜费雯丽现在还没联系我,应该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看来在离开城市之前我是没办法拿到钱了,等我们彻底进入森林和荒原,想要取钱就更难了……
想到卡上即将多出的钱,叶槭流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