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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注视着画面许久, 叶槭流渐渐聚拢了思绪,抬起左手抵在唇上,右手手指轻轻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克制住从胸口蔓延到指尖的战栗感。
在并不算快的敲击中,叶槭流的心情也一点点平静下来,恢复了波澜不惊,终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抬起手在空中一划,眼前的历史重影迅速重叠, 消失在【教派总部】的卡牌之下。
卡牌重新躺回了墨绿桌面, 只是现在,叶槭流再看向这张卡牌,眼底的情绪也越发复杂,像是暮光海上荡开了层层波浪。
虽然只看过一次加西亚的素描,但叶槭流并没有忘记那张素描上描绘出的景色,从第一眼, 他就被画中的景色所吸引。他也看过刃教刺客的思想,知道加西亚一直都执着于追寻这个记忆中模糊的影子。但留给叶槭流最深刻的印象的,是加西亚提到故乡时的表情。
当时的叶槭流并不能理解, 只觉得那个表情平静温柔得迥异于加西亚平常表现出来的性格,但现在回想起来,叶槭流忽然觉得那神情并不是思念,至少不完全是。
那是快要渴死的人抓向金色的蜂浆,是濒死的士兵握紧藏在胸口的照片,是折翼的飞鸟仰望失去的天空,加西亚看见他的故乡, 回到故乡的信念支撑他成为了现在的模样,或者这信念就是蛰伏在他身体里的疯狂。
难怪加西亚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故乡,原来他的故乡根本不在这一重历史,他的确是回不去的候鸟……他是从之前的某一重历史穿越到这一重历史的吗?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不知道他的故乡不在这一重历史,那他穿越的时候应该很小……越是接近最初的历史,奥秘的气息也越强盛,那些历史中的人类也和神灵更加亲近,如果说加西亚来自之前的某一重历史,他的体质应该也和其他人不一样,这能够解释为什么他能够承载征服之力……叶槭流垂下眼眸,静静思索着,很快想通了很多之前无法解释的事。
而知道了这一点,叶槭流也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加西亚会被将军追捕了,不是所有怒银之刃的叛徒都有被神灵下令追捕的待遇,这样的特殊待遇只能是源于加西亚本身的特殊,想也知道,这种穿越多重历史的情况绝对不多见。
收起【教派总部】的卡牌,叶槭流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的发现,他也就没有在漫宿多作停留,很快从睡梦中苏醒,返回了现世。
刚睁开眼,烤鸡存在感强烈的香气从厨房飘了过来,顿时唤醒了叶槭流的味蕾,他立刻意识到是布莱克他们回来了。
等叶槭流来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上了芹菜禽肉清汤、禽肉沙拉和黑蘑菇禽肉里脊,布莱克顶着一盘烤鸡从厨房里出来,若无其事地把盘子摆在了桌子中央。
“今天都是鸟?”叶槭流感觉哪里怪怪的,“这是什么鸡?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烤鸡?”
“烤松鸡。”布莱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的尖牙,“现在是松鸡的季节,我们应该多吃点。”
叶槭流:“……”总觉得狗狗们意有所指。
但不得不承认,不管布莱克是出于什么目的,烤松鸡的确有理由让老餮们一到秋天就趋之如骛。
可可粉、面包屑、香葱、胡椒和盐腌制出了松鸡的外壳,烘烤的烹调方式逼出了微甜辛辣的香气,烤得焦脆的外壳将肉汁完全锁在的松鸡肉里,一刀切下去,鲜甜浓郁的汁水争先恐后沿着切口溢出来,烤得半熟的松鸡呈现出诱人的酒红色,浸在浅浅的肉汁里,旁边配着无花果、胡萝卜、马铃薯和巧克力波特酱,深紫色的无花果,淡金色的马铃薯片,亮橙色的胡萝卜和浅橘色的酱汁,色彩缤纷却不显得凌乱,搭配得相得益彰。
炙
不同于之前的家常做法,这次布莱克完全拿出了大厨的水准,叶槭流刚吃了第一口就被征服了,顿时把觉得狗狗们意味深长的想法抛到了脑后,完全沉浸在一桌的禽类菜肴里。
虽然感觉他们在针对渡鸦,但松鸡真好吃啊!
不过想到渡鸦,叶槭流又想到了渡鸦轻描淡写说偷走了他留在怒银之刃那里的痕迹,秉持着对渡鸦位格的相信,他觉得渡鸦说没问题,应该的确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渡鸦到底做了什么……
……
伦敦的某处。
一道人影蜷缩在屋檐下,像是一只老鼠,或者一团扭曲的阴影,路过的人就算抬起头,也很难从黑暗中分辨出这一团阴影是一个人。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屋檐下的阴影却仿佛不受影响,依旧悬挂在完全不能容纳一人的狭窄缝隙里,像是甲虫一样黑黢黢的眼睛隐藏在涌动的黑雾之中,似乎在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黑雾在思考他为什么在这里。回忆起来,似乎就是他忽然萌生出想要出来逛逛的念头,等回过神,已经出现在了伦敦的街头。他似乎是用了任务作为借口,才能合情合理地离开现在的藏身处,至于作为借口的任务,既无关紧要也没有难度,黑雾也没有放在心上,完成之后他就把任务抛之脑后,现在想想,他甚至不记得任务的细节了。
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只是个借口罢了,谁也不能拿这个当做攻击他的理由。
想到他们现在的领导者,黑雾忍不住皱了皱眉,觉得他或许可以再在伦敦逛逛,反正只要他不回去提交任务,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任务的完成情况。
怒银之刃的藏身地。
人影在别墅里来回穿梭,一个个刺客们在楼梯上擦肩而过,任务列表上的任务一直在更新,没人注意一个模糊而平平无奇的任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任务在列表里,但既然它已经被接取,那么应该也不是其他人需要考虑的事。
披着漆黑斗篷的西温坐在飘窗上,神色阴沉地看向窗外的城市,大半张脸都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琥珀色的眼睛,斗篷下,娇小的身体也被绷带紧紧裹住,将一切痛苦、烦躁和愤怒全部锁在了身体里。
西温很难不觉得烦。她不是没有受过伤,在她成为半神之前,她受过无数次伤,然而那都是微小得可以忽略的伤势,这样的重伤依旧是第一次。每个刺客都行走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很多时候,一点小伤就足以致他们于死地,死亡并不会给他们挣扎的机会,西温也很清楚,能够从全盛的半神手里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但想到那张可恶又可怕的脸、想到她为此付出的代价、想到今后的晋升和她因此不得不放手的职务……烦躁堆积在西温的眉眼间,凝聚成了令人畏惧的戾气。
她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那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那个似乎被加西亚·略萨轻飘飘放过的年轻人。当然,他的确有点存在感,但也不值得太重视,似乎已经有谁接取了解决他的任务?这就够了,任务会成功的。他长什么样?她不太记得了,但这也很合理,她不会浪费时间去记住一个已死的人……
无光的地下殿堂里。
一沓沓空白的纸卷放在桌角,风吹过时,干燥的纸页互相摩擦,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响,纸面光洁如新,没有任何血
有人匆匆从桌边路过,顺手把空白的纸卷抱起来,又匆匆去了其他地方,其他更需要这些纸卷的地方。
巍峨的神像前,浑身伤疤的男人仍然在虔诚地跪拜。
……
欢腾剧院里,叶槭流走过空荡荡的剧院。
封锁带在演出大厅入口处飘飘荡荡,剧院里冷清而寂静,他的脚步声在剧院里不断回响,仿佛有无数人在剧院中行走,但当叶槭流回过头时,除了孤零零的阴影,他没有看到任何别人。
自从剧院的工作人员都离开后,也很少见到理查德了……叶槭流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地继续向外走。
那天之后,叶槭流再没有遭遇过暗杀,看起来渡鸦解决得很彻底,叶槭流也就继续在欢腾剧院住着,每天按部就班忙碌,学习杯之密传,练习目前具备的奥秘特性,晚上出门去寻找月神信徒,闲下来看看自己的信徒们都在干什么……
走到后台时,叶槭流听到后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里面,他停下脚步,牡蛎卡滑进掌心,手持卡片走进后台,看到储物间的门开了一条缝,翻动东西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的。
叶槭流无声地走到门边,往门里看了一眼,看清储物间里的人影,他手里的牡蛎卡又收了回去,转而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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