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沉香,你又逃课!这个月第几回了?”
“第六回。”沉香的脑袋低低压着。
“今天是几号?”
“六号。”
原来是个问题学生啊,李修缘总算是在小沉香面前找到点平衡感。
刘彦昌拿着擀面杖恶狠狠地走过来,这才发现自家儿子背后还跟了个年轻人,满脸是血······的年轻人······
刘彦昌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了好几遍,伸手就拽住沉香的耳朵,骂道:“好你个刘沉香,你又打同学,还把人家伤成这样,我今天打死你!”
他扬起擀面杖,作势要打,李修缘扑上去就抱住刘彦昌的胳膊,成功救出龇牙咧嘴的沉香,道:“别打别打,我这伤是摔得,不是沉香打的。”
刘彦昌这才消了些气,“噌”地一下就把胳膊从李修缘怀里抽出来,依旧拿擀面杖指着沉香,厉声问道:“为什么逃课?!”
沉香把头扭到一边,不发一言。
“刘沉香!”
刘彦昌在这一声喊的痛心疾首,沉香转过脸来,大喊道:“他们骂我是野种,是没娘要的孩子!我不喜欢那里,我不要上学!”
他硬生生喊出几滴泪来,刘彦昌愣在原地,方才的气势汹汹荡然无存,拿着擀面杖的手无力垂下。
“哐当。”擀面杖掉到地上。
这个中年男子的沉默让沉香更加激动,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想救回娘,难道他就不想她,不爱她吗?!
”爹,我会救出娘的,“沉香朝莫天问跑来,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刘彦昌面前,眼中闪烁着希翼,”爹,你看,他是我新拜的师傅,他可厉害了,有他教沉香,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到那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爹。”
“刘沉香,”刘彦昌抬起头,脸上更加阴郁,“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娘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为什么?!”
“因为是天,是天不容我们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你娘了,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你能明白吗?”
刘彦昌也红了眼,瞪着自己的亲生骨肉。
气氛一度降到最低,空气甚至凝固,李修缘学着刘彦昌刚才的样子,“噌”地一声将胳膊从沉香怀里抽出来,浅浅开口,道:“若是天不容你们一家人团聚,那我就帮沉香,破了这天。”
刘彦昌抬眼望去,年轻人的眼睛里,有一道光,那道光使他不得不去相信那狂言妄语,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么危险而麻烦的事情里来。
“为什么?”刘彦昌问。
李修缘低头,朝矮他一个头的沉香咧嘴一笑,再看向刘彦昌,道:“因为我是沉香的师傅啊,哪有师傅见徒弟被欺负不出头的啊。”
就······这么简单?
刘彦昌紧紧呼出一口短气,真是个简单的小子,简单到······让人不得不去相信。
沉香紧紧攥住身旁这个男人的袖子,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可为什么他这么努力,还是遏制不住那些泪水······好没出息啊······
李修缘学着教书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念出两句诗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嘿、嘿嘿嘿嘿。”
李修缘低头看去,是沉香在笑?
小少年抬起头,去看李修缘,满脸的泪水配上那傻呵呵的笑容还是违和啊。
李修缘心中轻轻念了一句:又哭又笑鼻子冒大泡。
清晨
雾气浓浓不散,李修缘不知从哪儿找了条破藤椅在刘家那小院子里躺着,正梦见吃烤鸡,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却被一阵咳嗽声吵醒。
李修缘半魇着睁开眼,发觉没什么动静又要沉沉睡过去。
又是一阵咳嗽声。
他半梦半醒着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眼睛,“谁啊,打扰我吃烤鸡。”
“咳咳咳咳咳。”
“嗯?”
李修缘扭头看去,声音是从刘老爹的屋子里传来的,李修缘踉跄着向刘彦昌的屋子走去,边走边叨咕着,“肯定是老爹偷吃好吃的卡住了······”
他一把推开门,阴暗的房间里,中年男子跪坐在地上,手捂胸口,那一块地上全是斑斑驳驳的新鲜血迹,李修缘冲了进去,半蹲在地上扶他,神情着急,“这是怎么了?吃到鸡骨头卡住了?”
刘彦昌气息微弱,略略摆了摆两下手,无力地问道:“沉香没在吧。”
“没,我打发他出去买菜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彦昌放了心,转眼又猛烈咳起来,一口鲜血从嗓间喷出,打在地上,触目惊心。
李修缘手指有些微颤,这好像,不是吃鸡骨头卡的。
他将刘彦昌扶至床边坐下,将他安顿好之后,起身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刘老爹你撑一会儿,我这就去找大夫。”
“没用了。”
颓然声音从身后传来,李修缘的脚停顿在门槛前。静默不言。
“没用了,一切都没用了。”话毕,刘彦昌又止不住的咳了几声。
李修缘转过身,整个人背着光。
“什么意思。”
“我时日无多,药石不灵了。”
李修缘呆呆立在原地,身体像是被点了穴,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弓着腰背坐在那里,被阴影所笼罩。
刘彦昌从袖中掏出一方小小的,绣着莲花的手帕,轻轻拭去嘴边血迹。
“是我无能,当初不能保护她,现在,也不能再继续保护沉香了,莫少侠,沉香和她,就靠你了。”刘彦昌艰难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