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永逸没说话,他又等了两分钟,转身离开大厅,去往事先准备好的会议室,打算在那里继续等待。
他眉头皱着思考,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相关,需要如何处理。
六年过去了,喻永逸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儿子的行踪,如今赶忙去查,也只确定了傅天河在去过其他信标之后,最终留在了辰砂。
至于傅天河最近四个月的行踪,则完全调查不到。
资料显示,傅天河此前一直都在各种工厂里打工,最后一份工作是辰砂13号信息处理区机修工。
一个身怀残疾,不具有精神力的工人,能够做到如今月亮雨这种程度吗?
喻永逸不太相信,可视频最后的那句话,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
他推开会客室的门,正打算好好静一静纷乱的心绪,目光便陡然一滞。
只见奢华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正坐着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头套棕色的快餐店纸袋,红色水笔绘制的狰狞笑脸和视频中如出一辙,将头脸尽数挡住。
身形相对纤细的另一人带着鸭舌帽,黑色口罩将他的脸庞遮得严严实实,明明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却散发出让人无法忽略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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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仿佛不曾注意到喻永逸推门进来,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事先泡好的花茶,接着自顾自地端起茶杯与茶托,送到唇边。
口罩对应嘴部的位置被剪开了一条缝,保证能够在不摘下口罩的情况下,喝到热乎乎的茶。
助理跟上来,一抬头就看到两位不速之客,吓得整个人一抖。
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情况汇报上去,身后的门却砰的声自动关上了。
于是助理在短短五秒内受到了第二次惊吓。
她非常确定刚才身边除了喻永逸之外,并没有别人,那么门究竟是怎么突然关上的?
“坐。”喝茶的少年开口说话了,他嗓音清冷,听起来年龄并不大,淡定地如同喻永逸和助理才是客人。
喻永逸定了定心神,能一步步从不受宠的小儿子爬到如今喻家话事人的地位,他可不是头脑简单之人。
喻永逸轻轻用手碰了还在惊诧中的助理,走向对面空着的沙发。
“想必两位就是月亮雨的负责人吧。”
喻永逸坐在沙发上,相对起正襟危坐,浑身紧绷的助理,他的姿势放松,表情也控制得很好:“二位过来之前也没打声招呼,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招待不周,见笑了。”
喻永逸话说的客气,但显然是在暗指陈词和傅天河的潜入行为。
“我以为喻先生既然调查过这么久,应该已经对我们的行事方式非常了解了,看来你的准备工作还做得不够。”陈词淡淡道,“怎么?想让我们按照事先设好的步骤,赴这场鸿门宴?”
对方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相当不客气。
让喻永逸不得不相信,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底牌,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少年是此前从未出现在调查报告中的陌生面孔,而之前拍摄视频的纸袋人,直到现在都一言不发。
纸袋没给眼睛开孔,所以他应该是完全看不见东西的。
从两人的坐姿和距离来看,他们表露出某种潜意识里的亲密,极有可能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已经结合过的AO吗?
“您说笑了。”喻永逸面带笑意,客气道,“还不知道阁下要如何称呼,方便告诉我吗?”
“我叫九月,至于他,我想你应该没有理由认不出来吧?”
陈词话音落下,坐在他旁边的傅天河便抬起手,将纸袋摘了下来。
两相对视。
纵然早有预料,喻永逸仍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
六年未见,傅天河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
Alpha面色平静,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下意识地待在角落隐藏自己,他右眼处戴着白色眼罩,在布料下方,应该藏着一只金色的义眼。
旁边的助理倒抽一口凉气,立刻抬手把嘴捂住。她眼睛瞪大,紧盯着对面那张和喻永逸有着七分相像的年轻面容。
此前她就听说过喻永逸在外面有过一个私生子,还曾经带到家里养过几年,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出镜拍摄了视频的人,竟然是喻永逸的私生子!
一瞬间助理脑子里窜过无数念头,喻永逸此前的焦头烂额也都有了最合理不过的解释,果蔬供应链的事件并非意外,喻家一开始就是月亮雨挑选好的目标!
这是一场复仇!
“好久不见。”傅天河淡淡道,“你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终于再度来到了喻永逸面前,他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平静,身边坐着的少年给了他底气,让傅天河知道,这次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天河。”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喻永逸深吸口气,说到底他也只和傅天河相处过两年时间而已,加上自傅天河走后,就再也没关注过,都有点快要忘了他是个什么性格。
如今的针锋相对在喻永逸的预案中,他迅速调整好状态,当然不会错过傅天河眸中的冷峻神色。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喻永逸面色复杂,仿佛内心真正经受着煎熬,每一个政客,都是技艺精湛的演员,“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自从你走后,我——”
“这种话说出来,你难道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傅天河打断了喻永逸,他实在不想看对方打亲情牌,光是看到那张和他有七分相像的脸上,挂着故意做出的愧疚神色,傅天河胃里就一阵翻涌,恨不得把昨天晚上的饭给呕出来。
面对傅天河的毫不留情,喻永逸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事实上在见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出现情况的预案,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月亮雨真和傅天河有关的情况。
能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地步,脸皮怎么可能不厚,就算是被当众指着鼻子痛骂,喻永逸都能面不改色地挨过去。
喻永逸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你心存不满,也确实是亏待了你太多。好吧,那就先谈正事,等一切都解决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家里一趟,小洁一直都很想你,你走之后,她伤心了好久。”
小洁是喻永逸和乔丽娜的小女儿,如果说傅天河在喻家的两年里,真正感受到些许温暖和快乐的话,就是年仅五六岁的女孩带给他的。
喻奕洁年纪太小,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乔丽娜又完全把傅天河当做空气人,并未灌输给小女儿太多东西。
喻奕洁就成了整个喻家唯一不掺任何心思,真诚对待傅天河的人。
傅天河一言不发。
喻永逸观察着傅天河的表情,却见Alpha连唇角紧绷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仍冷得像一把归鞘的剑,越淬炼越锋利,喻永逸毫不怀疑当剑拔出之时,必将血光四溅,而剑柄,就握在他身边那个少年手中。
“这位是你的恋人吧?看起来你们已经完成标记了。”
喻永逸将目标转为陈词,他笑了下,道:“不知道天河有没有向你提过,我是他父亲,如此说来,我们——”
“你没有和我套近乎的资格。”
陈词放下茶杯,陶瓷和杯垫相碰,发出轻声脆响。
“我来这里是想和你商量正事,而不是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长里短,如果你真要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这个方面上,实在叫人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
会客室内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前天,月亮雨制造了第一起命案,视频网站“曼陀罗”被揭露出来的几个小时之前,执行队接到报案。
受害者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他惨死在红灯区夜总会顶层的VIP包房中,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经受了物理阉割的全过程,却因为气管和声带被切开,无法发出任何呼喊,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喻永逸不知道是这两个人亲自动的手,还是说他们有更为庞大的组织,但无论如何,能干出这种血腥事的人,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
“好,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喻永逸换了个坐姿,他双手支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幅真挚的姿态。
只是陈词感受到了正在蛰伏的精神力,喻永逸暗中关切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傅天河没有精神力,便格外警惕陈词。
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月亮雨中存在着一个精神力水平极为强悍的成员。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永逸,是三水执行厅的厅长,乔险峰公爵派我来同你们会面,希望能够得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在对话开始之前,我想要知道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我们所有的想法都已经在那个视频里了,你应该看过不少遍吧。”
傅天河淡淡道,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老鼠般游荡在地下城,又寄人篱下的少年了。
喻永逸将他从漆黑阴暗的井底捞上来,见识过繁华美景和自然阳光后,又把他扔回了井里。
而如今,就算是井底之蛙,也找到了映在水面中,独属于他的月亮。
喻永逸:“我当然有看过视频,但里面说你们想要颠覆如今的整个秩序,会不会有点太空泛了?要知道宏大的目标也需要从头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迈进,才能稳抓稳打,取得实效。”
“你们的行为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却只能让地下城陷入更加无序的混乱之中,当风波过去,会有什么被改变吗?不会,顶多只是在世界上留下一个关于月亮雨的故事罢了。”
陈词很清楚这些道理,只不过最开始行动之时,他的唯一目标就是找个方便快捷的法子,得到和乔险峰见面的机会。
在见识过陈念、傅天河以及安安这些身边之人的生活后,陈词真切了解到地下层和顶层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改变当然是必须的,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Ashes,等到日后,他有大把大把时间完成其他事情。
“只靠你们这些顶层的老爷坐在咖啡厅里,当然也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变。”傅天河冷笑一声,“就连你自己都为了利益,不惜抬升菜价,加重更多人的贫困处境,又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刚才那番话?”
就在这时,始终平静的陈词突然启唇:“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面偷听了。”
少年的声音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助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紧闭的会客室房门。
几秒钟后,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喻奕乐站在门口,脸色肉眼可见得很差,他明明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又一直都用精神力小心包裹着自己,怎么会被发现?
喻永逸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又迅速解开了,纵然已经在心中大骂喻奕乐不守规矩,仍保持着绝佳的表情控制。
“抱歉,这是我儿子,原本他是要和我一同负责与二位会面的,因为临时有一些紧急事务,才迟来了些。”
喻永逸飞快用了合适的理由找补,奈何喻奕乐紧紧盯着沙发上的傅天河,根本没有注意到父亲小心谨慎的态度。
那个发布视频的月亮雨,竟然真的和傅天河有关!
“竟然是你!?”
“怎么,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那句话还是当初你送给我的呢。”
傅天河和这位比他小了几个月的弟弟对视,顷刻间又想起了曾经遭受的屈辱和谩骂:“还是说,你那就算全新也卖不出好价钱的大脑,其实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
喻奕乐先前在喻家欺压傅天河惯了,此情此景一下子唤起了他的肌肉记忆,傅天河竟敢这样嘲讽他!
“你个不要脸的贱种残废——”
话音刚出,极度恐怖的无形能量就从四面八方猛压而来,让喻奕乐不得不戛然而止,如同千万座山从每一个角度压下,扭曲了空间,全身的骨骼都能够在这股重压之下被一根根的挤碎!
这是完全超出喻奕乐认知的力量,他的老师乔险峰是整个三水精神力最为强横的存在,所以才能够作为选帝侯,每周对三水的核心程序进行维护。
可就算在老师身上,他都不曾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威压,不,这已经不能算得上是威压了,说是死亡宣告要更为贴切!
他作为乔险峰的亲传弟子,从精神力刚刚萌芽起就被乔险峰带在身边培养,怎么可能输给这个看起来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
喻奕乐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竭尽所能地对抗过于强横的力量,咬着牙道:“靠着Omega算什么本事,你永远都是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
傅天河根本就不生气。
这样的话他从前听得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甚至开始欣赏起喻奕乐此时明明极不舒服,还要强装的表情,他确实是个没有精神力的废物,但九月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吃软饭?”傅天河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就算是吃软饭,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
“况且论吃软饭的本事,有谁能比得上我们父亲呢?要不你去问问你妈她是什么感觉?”
“你!”
“够了!”喻永逸大喝一声,制止闹剧继续发生。
一旁的助理近距离吃瓜,虽然紧张,但从她那不自觉屏住的呼吸,握紧的拳头中,就能够看出她非常想知道后续会不会还有更加刺激的发展。
“谁让你过来的?”他厉声呵斥喻奕乐。
“喻先生不是说,你们两个本来都是要和我们进行会谈的吗?怎么这才短短几分钟过去,就改口了?”
陈词施施然站起身。
他抬起手,指向喻永逸身后的斜上方,只听“砰”的一声脆响,隐藏在吊顶内部的监控摄像头竟是突然爆裂!
这声响动如同某种号令,霎时间会客室内事先设置好的众多监控,齐齐碎裂开来,碎片零件和玻璃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喻永逸身旁的助理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整个人蜷缩起来。
喻永逸猛地起身,只听陈词淡淡道:“我们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前来顶层赴约,不过看起来,你们的诚意还不太足够。”
“你不要太过分了!”
精神力从喻永逸身上迸发而出,不甘示弱地迎头而上。
他怎能不知道方才将喻奕乐完全压制住的精神力是少年发出来的,短暂的旁观,已经让喻永逸对陈词的实力有了大概了解。
这绝非等闲之辈,如此强度的精神力就连他们父子二人联手,都无法抗住,只能勉强稍作支撑。
喻永逸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更多的人过来,但显然,他低估了陈词的能力。
准确来说,现在除了陈词自己,根本没人知道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陈词不想和他磨叽。
他打了个响指,会客室的六七扇窗户应声碎裂,玻璃哗啦啦地掉落在地,外面的风涌入房内,竟是格外安静!
原本应该被这一系列巨响吸引而来的安保人员一个都不在,喻永逸和喻奕乐的绝大多数心神都放在对抗陈词上面,根本不曾注意到少年的精神力已然扩散至整个会议大楼!
他们清楚地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被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拎在手中的提线木偶。
陈词信步来到窗前,从大敞着的窗户跨出,得益于会客室位于一楼,他只需要稍微一跳,就能落入下方的灌木中。
在许多双眼睛惊骇的注视下,陈词和傅天河就这样翻了出去。
但还不够,只见傅天河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喷漆,转过身,在议会大楼的外墙上,刷刷几下喷出了月亮雨的logo。
成为了对这些人的最好嘲讽。
将喷漆随手扔到一边,傅天河又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他的小狗徽章,别在胸口处,防止和不知道是谁的接应错过。
他紧跟在陈词身后,快步走到单车停放的树林里,各自推上车子,就这样离开会议大楼所在的区域。
等到走出去数百米,精神力的作用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弱,这样恐怖的压制才就此消失。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太恐怖了,完全不听使唤。”
“别管了,快追!”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立刻去追赶骑着车逃走的两人。
喻永逸面色相当难看,他站在一片狼藉的会议室中,耳边是喻奕乐不堪重负地急速喘.息,和助理颤抖的询问声。
事到如今,他已经全都明白了,支撑着月亮雨如何行凶都不会发现的秘密武器,就是那个少年堪称非人的恐怖精神力!
他那个没有精神力的儿子,竟然找了一个如此强大的Omega当做伴侣!
喻永逸知道今天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一旦事情传出去,喻家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就这样毁掉!
“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身后肯定有无数追兵,甚至说就在他们前路上,都布满阻拦关卡和活动闸门。
但此前没人能想到他俩是蹬着脚踏车来的,再加上陈词的精神力辅助,一路上根本没谁能追到两人身边。
傅天河飞速蹬着自行车,满脑子都是喻永逸和喻奕乐难看至极的表情,爽得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几乎他们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这个废物面前,表现出那样难以支撑的狼狈姿态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天河激动得要命,如同上满了发条的永动机,两只脚都要把自行车蹬出火花来,就连陈词都一时间跟不上他的速度。
发疯蹬了一阵之后,飙升的肾上腺素终于消退了一些,傅天河开始分出一小部分脑子思考,他们的接应究竟在哪儿。
该不会要一直骑着车跑到中央电梯吧,虽然九月毁掉了房间里的摄像头,但他们俩的样子肯定都被拍下来了,到时候全世界必然都会贴着两人的通缉令。
就算九月的精神力可以控制附近人们的思维,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傅天河正想回头问身后的陈词,就看到迎面有一辆车驶过来。
那是一辆造型别致大气,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它行驶在宽阔街道上,速度并不快,靠近着路边,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
任何一个人看到好车,都会下意识去瞅是什么牌子,傅天河也是一样。
却在车的前脸正中央,发现了圆形的徽章。
原本应该是品牌logo的位置被徽章占据,而那徽章的形状和图案,傅天河简直再熟悉不过。
那是印有小猫图案,和他胸前小狗徽章成为一对的另一枚!
九月说要用这一套两枚的徽章当做接应的标识,粘着小猫徽章的车肯定就是他们的接应了!
果不其然,开车的人应该也注意到了狂蹬脚踏车的他们两个,立刻减慢了速度。
傅天河听到九月在身后喊道:“上车!”
吱——
他立刻捏住刹车,同时配合着脚刹将单车停下,鞋面几乎要和马路磨出一串火星。
傅天河把单车往路灯上一靠,立刻冲到轿车后排,拉开车门,矮身钻了进去。
陈词紧跟在他后面。
随着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驾驶座上的司机猛地一踩油门,车辆即刻加速。
傅天河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他喘着粗气,心想成功和接应汇合,这下应该安全了。
Alpha欣喜地看向侧旁,想知道九月找来的帮手究竟是谁。
就看到黑发柔软,有着琥珀色瞳眸的少年,正满眼兴致盎然地望着他。
是傅天河再熟悉不过的精致眉眼。
啊?
傅天河的大脑宕机了一秒钟。
刚才九月是从右侧上来的吗?不对啊,明明九月是和他从相同方向钻进车里的,而且还在他身后。
傅天河将头扭到另一边,对上了同样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上车之后,陈词立刻将美瞳摘下来了,此刻两个薄薄的小圆片正贴在他的指腹上。
傅天河:………………
傅天河陷入了呆滞。
他僵硬的脖子再转向右侧,笑眯眯的九月。
又看向左边,面无表情,但因为剧烈运动脸上泛红的九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九月???
“怎么,被我吓到了吗?”右手边的少年笑着说道,他声音轻快,尾音带着微微的上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了鬼呢。”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比见鬼差不到哪儿去。
傅天河很确定在他左手边的才是真正的九月,他们已经相互标记过,没有任何认错的可能。
他的手立刻向左移动,攥住陈词的手腕,感受到指腹下脉搏的跳动。
那是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属于九月的心跳。
傅天河看着右边的少年,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一个和九月样貌完全相同的少年,就坐在他旁边。
“我们两个见过面的,你忘了吗?”
那少年笑意盈盈,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在黑匣子的后巷,我被德雷克堵住,进退不得,你从墙头一跃而下,把他干趴下了。”
“什么?!”傅天河整个人呆住,他当然记得当时的场景,那可是他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
少年重获自由仓皇离开,而他望着对方的背影,放下心来,和骂骂咧咧的Alpha扭打在一起。
那天他遇见的竟然不是九月?!
哈??
“陈念,别逗他了。”陈词轻声道,“这是我弟弟,我和你提过的。”
傅天河当然记得九月有一个弟弟,但他根本没料到竟然是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天啊!
“你,你好。”他结结巴巴地伸出手,“我叫傅天河。”
“我叫陈念。”陈念和傅天河简单地握了下,摸到Alpha掌心里全都是汗,“看起来你们行动还挺顺利的。”
对,行动,他们现在还在跑路中。
傅天河抬头看向前方,正在开车的是个有着铂金色短发的青年,后视镜中能够看出他戴着墨镜,以及一节高挺的鼻梁。
嗯……有点眼熟。
但傅天河也没多想。
“那个,司机师傅,麻烦送我们去——”
“司机师傅?”沙弗莱抬起手,摘下墨镜,幽幽地道,“嗯,没错,行,我只是一个司机。”
傅天河看到了后视镜中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重新运转的大脑又陷入了卡机当中。
紫色是当今世界上最稀少的眸色,据统计只有二百多人拥有紫色眼睛,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皇室维塔利耶维奇家族。
皇室的嫡系成员,个个都有着铂金色的浅发,和紫罗兰般的美丽眼眸。
是的,傅天河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人乍一眼看上去,会如此熟悉了。
因为这正是常年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中的,当今的大皇子殿下,沙弗莱·维塔利耶维奇!
九月叫来的接应竟然是大皇子?!
刚才他竟然把大皇子叫做司机?!
什、什么?
傅天河感觉自己呼吸困难,他抬起手,用拇指的指甲用力掐着人中。
这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尽数落入了陈念眼中,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搞笑了吧!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沙弗莱问道。
“直接去找乔险峰。”陈词冷静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沙弗莱嗯了一声,车载导航立刻规划路线。
一时间整个车内只有只有傅天河还在艰难地思考问题,九月是怎么和皇室扯上关系的?连大皇子都亲自过来开车接应,九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种种谜团挤占了傅天河的脑子,让他憨憨地张着嘴,双眼放空。
直到陈词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Alpha才勉强缓过神来。
沙弗莱已经把车开到了乔险峰的住处。
大皇子的车自然没有任何人敢拦,沙弗莱将车停下,他解开安全带,道:“走吧。”
陈词和陈念分别从傅天河的两侧打开车门,傅天河这下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他牵住陈词的手,小声问道:“我们这是直接来找乔险峰?”
“对。”陈词低声道,“接下来跟在我身边就好。”
沙弗莱走到车前,伸手摘下了用作标识的小猫徽章,正要放进兜里,就看到了傅天河胸口的小狗徽章。
“你把这个送给他了?”沙弗莱随口一问陈词。
陈词很奇怪地看了沙弗莱一眼:“本来就是他的。”
沙弗莱:?
他和傅天河对视,三秒后,两人的目光分别落在对方身上的圆形徽章上。
傅天河:“这是九月给我买的。”
沙弗莱:“这是陈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两人异口同声道。
沙弗莱:………………
傅天河:………………
两个Alpha在原地陷入了风中凌乱。
小猫徽章是陈词送给沙弗莱的生日礼物。
沙弗莱一直以为配套的另一枚就在陈词手中,当时陈词刚刚互换回来,把这个当做错过他生日的补偿。
沙弗莱内心还因此愧疚了好久,觉得陈词给他情侣徽章作礼物,自己却控制不住心意,喜欢上了他的孪生弟弟。
傅天河更呆滞了,他是亲眼见着九月将这一对徽章拿起来,前去付款,九月还让他挑一个喜欢的留着。
原来另一个竟然被九月送出去了吗!
他们一直和另一个Alpha用着情侣徽章?!
不是吧?!?!?!
“噗呲。”
陈念终于再也绷不住胡乱抽搐的唇角,抬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无声地狂笑。
陈词:?
他奇怪地看了面色各异的三人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