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片刻功夫,心念已经转了千百来回。
她此刻露出了慈爱万分的笑容,瞧着比之前可真情实意多了。
谢丽丽在谢府长大,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朱嬷嬷神色刚软和下来,谢丽丽就知道这事成了!
“小兰,快泡一壶上好的龙井茶来。”
“是,姑娘。”
青花瓷的茶盏一端来,谢丽丽掀被下了床铺,郑重其事地双手举过头顶,给朱嬷嬷敬茶,“嬷嬷,请喝茶。”
朱嬷嬷笑呵呵地说道:“怎么还叫嬷嬷?”
“干娘~”
女儿家的娇软嗓音一出来,屋里的三人都笑开了。
一场简单的认亲就这么成了。
朱嬷嬷将头上的一根银簪拔了下来,算是认谢丽丽为干女儿的信物。
这银簪还是嬷嬷年轻时进宫后得的第一次赏赐,对朱嬷嬷来说意义非凡。
簪身有些发黑,怕是普通小宫女见了都不屑一顾。
偏偏谢丽丽喜笑颜开地接过,忙让小兰替自个戴在了头上。
朱嬷嬷见了,心下更加满意,“丽丽好好歇着,集训要是不想参加那就在屋里休息休息,安心等着面圣的那一日就好。”
谢丽丽自然是一点都不想参加集训的,但她面色犹豫,“干娘,这样会不会坏了规矩?”
“无事,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再说你本就落了水需要更多的休息。”朱嬷嬷似是又想到了先前的不愉快,“说到规矩,西边那屋的眼里还有半点规矩吗?哼!”
“西边那屋?苏秀女?”
“嗯,丽丽要小心那位,今儿贵妃产女,那位竟然跑到了永翠宫里,最后还是坐着御辇回来的!”
见谢丽丽若有所思,朱嬷嬷支开了小兰,凑近她道:“你这趟落水有猫腻,在没揪出害你的人之前,你万事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
谢丽丽点头应下,亲自送朱嬷嬷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小兰拿着两碟点心回来了。
她一进屋就笑弯了眼:“奴婢给姑娘贺喜了。”
谢丽丽淡淡“嗯”了一声,看着小兰忙前忙后的勤快样子,突然开口吩咐道:“小兰你去递张拜帖,我要见见容华娘娘。”
“啊?姑娘的身子……”
“无妨,进宫已有几日,我总得向嫡姐问声好。”
隔日,苏婉的屋内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姑娘,张秀女来了。”
“请她进来。”
张曼曼一进屋,苏婉觉得,她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张府小姐的这张脸蛋,真是叫人百看不厌。
“张秀女,请坐。”
“我们不是朋友吗?”
张曼曼娇艳动人的脸庞上摆着最天真无辜的疑惑表情。
苏婉失笑,“嗯,我们是朋友。”
昨儿人家都那么仗义相助了,苏婉还欠着张曼曼一个人情呢。
“那你叫我曼曼吧,我叫你苏苏。”
两人交谈了没几句,张曼曼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拉着苏婉的手就要往屋外走,嘴里嘀嘀咕咕:“我发现了一块好地方!这地方贼好,一般人我不告诉她,我带你去看看哈。”
哦,原来张曼曼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
小杏端着茶水点心回来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半扇开着的屋门随风晃动。
咦,姑娘和张秀女吗?
“曼曼,你说的好地方究竟在哪?”
苏婉说这话的时候,小腿肚子已经有点酸了。
她本以为张曼曼是在静怡轩里找到了好地方,谁知道她的好地方竟是在后宫其他地方。
两人手拉手,张曼曼在前,苏婉在后。
“别急,快了,嘿嘿,这地方不太好找。”
其实,苏婉想说的是,她可以帮忙啊。
比起张曼曼,她这个在皇宫生活了数年的前土著有哪块地方是会不认识的?
可是,苏婉高估了自己,她美目大睁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
张曼曼额头上半点汗都没出,跑这么长一段路,脸不红气不喘的,“哈哈,我都说了,是好地方吧!”
这条冗长的宫道比一般的路都宽敞了数倍,此刻,道路两边都摆上了摊子。
摊贩都是些宫女,太监和嬷嬷们。
摊贩前驻足购买的也是宫里的人。
阳光正盛,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平白叫这深宫重地多了几分烟火之气。
即使苏婉和张曼曼穿着秀女专有的衣裙,但这里的人也没有变了神情,仿佛所有在此处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尊卑,就是普通的买主和卖主的关系。
越是纯粹的关系,越是让人心情舒畅。
张曼曼拉着苏婉在摊贩之间闲逛,游刃有余的样子像极了个老手。
“苏苏,你看,这荷包绣工真好,我买一对,我们一人一个!”
卖荷包的小宫女忙卖力地推销:“姑娘好眼光!这荷包我花了一个多月才绣好,仅此一对。”
“嗯,我要了。”
张曼曼付了碎银子,将其中一只金鱼荷包递给了苏婉。
“礼尚往来,我也该给曼曼挑个礼物,曼曼你看看,还喜欢什么?”
两人接着往前逛,刚刚的疲累似是一扫而光。
苏婉没想到,宫里竟有这么接地气的地方,果真如张曼曼所说的,是块好地方。
这巷子往里延伸了数里地,全是苏婉不认识的生面孔。
想来嫔妃们身边的一二等宫女是不会来此摆摊的,在这边交易的都是些宫里的底层人。
越往里走,人群就稀少了起来。
张曼曼被一个摆满各色灯笼的摊子吸引了。
摊主是位小太监,嘴皮子不太利索,整个人回句话都支支吾吾的。
人太过腼腆,手艺倒是不错,比起京城元宵节上做灯笼的师傅也不遑多让。
张曼曼极感兴趣,对灯笼们爱不释手。
苏婉失笑,抬眸间好像瞥到了一道甚是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兜着帷帽,遮住了大半面容,走路的步子匆匆忙忙,与一旁闲逛的人不太一样。
许是走得急,那人和迎面而来的小宫女撞在了一起,头上的兜帽掉了一半下来。
“哎哟!你走路不长眼呀!”
“对不住,这位姐姐没事吧?”
“哼,凭你也配喊我姐姐?快让开!”
这嚣张跋扈的气焰在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有人看了过来,那女子赶紧兜好帏帽,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谢容华,她穿着宫女服来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