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看到红衣美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不会是原君的老四吧?
但他转念又一想,原君明明和他说过,再不玩这个了。呃,应该是说过的吧?池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么一个印象,觉得原君已经放弃了捏小人的想法。
对于原君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池宁还是很有些信心的,再一再二都再三了,肯定不会有再四的……吧?
不过,鉴于对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脸也确实对胃口,不管那边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别有什么目的,池宁都不介意和对方现场对线一下。于是,池宁招来苦菜,在他耳边吩咐了两句,就让人去对面角楼,把美人给请了过来。
许天赐和苏辂很识趣的提前去了隔壁。
美人最终来是来了,却不是独自一个人应邀,他还带了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稍显清冷的青衫美人。
简单来说,这是一对双生子。
池宁更加确定,这不可能是原君的小号了,他根本没必要一下给自己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不是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美人一个自称“建之”,一个自称“木之”。
名字还挺原君的。可是,越是相似,池宁却越觉得不可能。因为从前面老大到老三的出场情况来看,原君是不太想让池宁知道这是他捏的小人的。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至少可以肯定,原君应该不会取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名字。
“你刚刚在看我?”池宁笑着开口。
“是啊。”红衣如火的建之立刻点头承认了,大大方方,热情又大胆。青衫的木之双眼空茫,近了才发现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只会跟着哥哥的话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池宁还蛮喜欢这种直球『性』格的,有话直说,大家一起快乐。
“不知道,但是,重要吗?”建之跃跃欲试地想要与池宁表达亲近的心,已经是如此的不言而喻了,“我看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的好看。”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不过是见『色』起意。忠于自己的欲-望,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不得不说,建之这类型,真的非常让池宁喜欢。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清楚,并且不忌惮说出来。可真是太有趣了。
坐下来深入了解了一番之后,池宁更是开心。这对双生子中的哥哥说话好听,患有眼疾的弟弟虽然安静,却也总能恰到好处地补充一两句,像极了池宁会欣赏的那类小可怜书生。唉,就是有眼疾没有办法为官,纵有满腹才华,也只能宝珠蒙尘。
可惜,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池宁聊了没一会儿,就要走了。
他几乎是才上了马车,就已经心动。而在心动之后,那自然就是对苦菜吩咐:“去,打听打听,那对兄弟到底姓甚名谁,要是没有问题,就去问问他们……”
“可愿意给爷当个乖乖儿。”
对,池宁觉得他的心动,就是他又想认儿子了。
说起来,池宁真的好久没有认儿子了。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池宁的儿子也就只增加了两个而已。这简直有悖于池宁想要建立一个庞大家族的初衷。池宁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变得不怎么考虑认儿子的事。
原君没说话,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因为最近三年你有了我啊,你已经不需要其他奇奇怪怪的人了!
但池宁在意识到这点后,却觉得这样不行。
他开始很认真地告诉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很多儿子,但自己还没有遇到过双生子呢。哪怕这对双生子对他没有什么用,只这么收集起来摆着看,都是极好的。平日里还能叫来和自己说说话,增加一些快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只要这对双生子没什么问题,就认来当儿子吧。
池宁的离开,不是为了回东厂,而是赴宴。
琼林宴。
准确地说,应该叫恩荣宴。“琼林”已经是宋朝时的名字了,后来朝代几经更迭,过去了好几百年,大启前面两个朝代已经统一把琼林宴的名字变成了恩荣宴,但大概是琼林宴更加好听、深入人心,不管朝廷决定怎么叫,普罗大众默认的还是“琼林宴”这个名字。
连大启特地为每次宴请登科进士而开设的皇家园林,都被迫变成了“琼林苑”,其实本来是不叫这个名儿的,但叫的人多了,它也就只能变成这个名字了。
池宁到琼林苑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只有少数大佬还没有到。因为大家都知道的,越是重量级的大佬,总是会越晚登场。池宁到的这个时间点就卡得刚刚好,既不会显得怠慢骄纵,又好像伴随着他的到来,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序幕,游完街的状元、榜眼和探花,内阁首辅王洋,以及伴着圣驾的尚尔,就先后相继到了。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池宁已经和人假笑了一圈。
他不仅没觉得累,反而精神百倍,因为他就喜欢这种场合,人人都捧着他,敬着他,哪怕被他怼了也只能忍下去在心里骂一句“死太监”。
这样的快乐,一般人很难懂。
好比池宁的师兄江之为,就不是很懂。他要是想,他其实也可以变得十分善于交际,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完美且快速的融入其中。但重点是,江之为不想,他不觉得和别的官员社交有什么必要,多聊一会儿都觉得累,还不如趁机多吃几口点心。
琼林宴是『露』天的,上的食物一般也是以点心、凉菜为主,热菜除了自带小火炉的锅子,其他根本什么都放不住。
为此,御厨们很是在点心上下了不少功夫。还别说,味儿真不错,江之为就特别喜欢。
江之为不比两个师弟,池宁和俞星垂的伙食是一直跟着宫里走的,虽然御厨肯定会先把心思用在伺候陛下上,但对池宁这些大佬级的宦官也是不敢怠慢的,特别是执掌东厂、有随时随地进屋抓人权力的池宁,御膳房对他一直是待遇从优,允许点菜。就这,池宁还经常不乐意吃,因为他有专门为他准备的东厂小厨房,隔壁的太子东宫也是常有赏赐。
而江之为,却只能苦哈哈地跟着宪台的上级部门都察院吃大锅饭。都察院在京中所有的重要衙门里,都以伙食差而闻名。
就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江之为被都察院的厨房折磨得可以说是欲仙欲死,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在宪台坚持了下去,足可见他对这份工作的真爱程度。
池宁不想为难师兄,但也不想江之为在这么一个可以拓展人脉的场合,把时间全部浪费在品鉴琼林宴的点心上。于是,在给了二师兄仙仙一个眼神之后,兄弟俩开始搭配着干活,一起把话题转向了江之为破过的案子。
终于,这个话题让江之为来了兴致,大谈特谈了起来。而江之为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当他口若悬河的谈论起他所喜爱的东西时,他整个人都像是会闪光。
“说个什么案子呢?就说我是如何破获当年的旧都太监贪污案吧。”
俞星垂曾和池宁提过一嘴,江之为破过一个与钱小玉有关的贪污案,还说等有空了就告诉池宁,没想到这一拖就拖到了由江之为这个当事人亲自来讲述。
众所周知,钱小玉这个人爱财,但众所不知的是,钱小玉大笔银钱的主要来路其实是旧都的湖田与矿场。
旧都金陵,曾做过大启的都城。后来,大启迁都到了更加北方一些的雍畿,但金陵仍作为副都使用,城里至今保留着与京城一模一样的六部、十二监的权力架构,算是很多官员和宦官的养老之地。而在这种有完整官僚体系,却没有真正皇权压制的地方,宦官的势力得到了无限的膨胀。
当然,就池宁个人分析,金陵会形成这种格局的主要原因,还是大启的皇帝没有什么杀太监权宦的习惯,真犯事犯到兜不住了,就把他们统一发配金陵养老。
到了金陵,他们照样是大太监,过的生活并不会怎么降级。这可都是些在雍畿犯事犯到了已经兜不住的主儿,长年累月的这么叠加下来,可想而知金陵官场变成了一个什么模样。野蛮生长,自由自在。
不得不说,钱小玉把自己的钱袋子放在金陵,真是一步很不错的棋,极具安全『性』。
到了万不得已,钱小玉还可以一推六二五,把所有的烂账都安在金陵的十二监头上,那都是他们的贪欲作祟,与他钱小玉又有没什么关系。
由于钱小玉做得实在是太隐蔽,当年连俞星垂也不知道犯事的太监是钱小玉的门生,江之为去查案时,没有被师弟提点什么,那自然就是最铁面无私的状态。事实上,这傻子至今不知道他对付过的人,是钱小玉的人。
也幸好钱小玉没被牵连,也没和江之为计较,否则真的是够江之为喝一壶的了。
“你们知道那金陵太监,把钱都藏在哪里了吗?花船下层的夹缝里!嘿,我去了一看,就觉得这些停靠在湖边的花船水位有问题。一个船上才能有几个姑娘啊,能下沉得那么厉害?”但是,江之为带人上船一搜,却什么都没搜到,险些给金陵的宦官反告,“我最后是怎么找到的?当然是找了一只能嗅到金银味道的猎犬啊。要我说,找东西还得是这山东细犬,厉害着呢。”
池宁听得一脑门子问号,不得不『插』了一句嘴:“狗还能闻到金银的味道?”
“可以啊,就是很难训练。”江之为长叹一口气,“我也是因为贪污案之前的一个案子,巧合之下遇到的这狗。它被专门训练过,实在是聪明,其他的狗可不成,我这两年也很是训练了不少,但都没有二娘聪明。”
嗯,江之为这只能闻到金银味道的狗,被取名叫“二娘”。
据说是因为江之为听人说,二郎神的哮天犬就是山东细犬,他的狗正巧也是,又这么厉害,就叫二娘吧,正好凑一对。
后来江之为才反应过来,二郎神的狗,可不叫二郎。
但木已成舟,就这样吧。
大家正说着呢,静王世子就凑了过来,他本是来和池宁打招呼的,结果就听到了他们在说特别厉害的二娘:“我,我能见见吗?”
池宁看了眼闻怀古,这孩子一向乖巧老实,很少会这么主动提出什么来麻烦别人,看来这里面有事啊。
“能啊,怎么不能?”江之为特别热情,“改天我牵去您府上?”
“还是牵来东厂吧?我也想看看。”池宁主动开口,缓解了静王世子在自己王府被提起时莫名的紧张与压力。
闻怀古忙不迭地点头:“对啊,咱们一起看,人多热闹。”
江之为却有点为难,他看了看师弟,在对方“有话快说”的不耐烦眼神里,说了实话:“我怕它把你的黑猫吓着,要不早就牵狗去给你玩了。”
“!”池宁立刻化身护犊子的亲爹,“谁吓谁还不一定呢,我的狸奴厉害着呢!”
“我的二娘也厉害,它可是猎犬,能打猎!”
“我的狸奴也行啊!”养在院中鱼缸里的锦鲤,不知道被它祸祸了多少条。
“我的二娘还能找金银!”
“我的狸奴也可以找东西啊!”不管是掉到哪个陈年旧屋的犄角旮旯,它都能给翻出来。
“二娘它敢吃屎,大黑敢吗?”
池宁:“……”倒也不必这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