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只要一出门,家中就出事。
这回出事的是四叔宋文尚,他一回来,还来不及换衣裳就被庄氏堵在书房门口哭诉,四叔父被人告发了收受贿赂伪造文书陷害忠良,告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祖父郑世雍。
他不知道的是,外祖父郑世雍那日回去叫儿媳去明国公府打听情况,得到确切消息是明国公府已经在筹划着陈瑛与镇南王李炳琮和离一事,另外又在族中找了个年轻姑娘准备送进后宫。
这一切无不在明确昭示着镇南王大势已去,孙太后与明国公府站在同一阵营,是为皇上的坚实后盾,若是能趁现在与庆国公府撇清关系,再顺势投靠明国公府,说不定是他翻身的一个好时机。
带人过府明着抢人是最愚蠢的做法,郑世雍这只千年的老狐狸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拿他们宋家人的错处做为威胁,即使这件事情被这不明事理的混蛋小子告到他祖父那里,宋孝廉为着自己的儿子,就不信他不肯低头。
于是他二话不说,第二天就亲自去了趟明国公府,转头就商量出了这么个法子,捏造证据,陷害宋文尚。
起初他还有些忐忑,担心明国公府捏造的证据没有说服力,最终弄巧成拙,反而闹成了笑话,最终看到刑部左侍郎亲自去拿人,才知道事情是成了。
明国公府世子爷还放言,宋文尚此人,抓与放只在他一句话,让他大可不必担心。
这一刻郑世雍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一手遮天颠倒黑白的权臣。
宋珩实在没想到外祖父会有此一招。前两日他也没闲着,接连两天上门想见他一面,都被拒之门外。
他还有一堆的事情要想办法应对,外祖父不肯见他,他实在没办法,只有多找了些护院武婢在家中保护妻儿。
他更是知道,单凭外祖父的本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粗劣的手法陷害四叔父,说来说去,这背后始作俑者还是明国公府。
一时气起,他想去找陈瑛讨个说法,明明已经答应了给他时间,竟还是对他四叔父动了手。
换了衣裳冲出门去,才走了几步,又勒马调头,直奔永安候府。
他想明白了,四叔的事情根源还在永安候府,就算找了陈瑛放了四叔父,永安候府还是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先去候府,今日外祖父绝对不会再避而不见。
果不其然,他一进候府,门房的就直接带着他去了外祖父的书房。
书房里,郑世雍在窗边远远瞧见是宋珩来了,立即去架子上随便拿了本书端坐于书桌前。
宋珩进门后,郑世雍哼地一声放下书,神情颇为严肃地盯着他,“混账小子,你可是知错了?”
“外祖父,我从始至终未觉得自己有做错之处,倒是外祖父你自己错得离谱。”
郑世雍本以为他是来求和,并不打算为难他,哪晓得他竟还敢上门来与他叫板,怒不可遏,猛地拍桌道:“放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可搞清楚了?还敢这么没上没下的不知收敛?”
郑世雍又站起来,食指指着他点了又点,咬着牙说道:“我看你那祖父是把你宠得没边了,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宋珩任由外祖父发泄情绪,待他说完了才开口说:“外祖父此举实在欠妥,现在的永安候府无牵无挂,无端的非要牵扯进这两派相争的局面,实非明智之举。”
“你……”郑世雍被外孙直言不讳的教训,差点背过气去,闭了闭眼,“你放肆!你是当我老了,还是你的骨头硬了?当我不敢教训你?”
“外祖父想教训孙儿,随时可以!只是我有几句话,不说不快!你确实不该去招惹明国公府,他们是你的大仇人。”
大仇人?郑世雍听得怔住,外孙不是乱说话的人,他反问:“什么大仇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珩说:“我要说的,是四年前,泠表妹的事情。”
一提到郑泠,郑世雍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四年前他永安候府还炙手可热,无人敢小瞧。可是长房嫡女却突然被人凌辱,顺天府全城排查,硬是没有查到凶手是何人。如今四年过去,成了一桩悬案。
他的孙女郑泠也因此而上吊自尽,整个永安候府现在无人敢提及这桩旧事。
郑世雍颤声问道:“你的意思,这件事情真的与明国公府有关?”
郑泠出事前,正在明国公府小住,出事以后,明国公府给出的说法是她独自外出采购头饰,是在繁华的南门大街上出的事,而事后,郑泠与明国公府给出的说法一致,他们也无法怪罪到明国公府头上。
宋珩回答,“正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的事,顺天府不是查不出真相,而是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即使有真相,也无人会告诉你。”
郑世雍已经无力再站着了,他退后一步坐回椅子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说出来。”
“四年前,我与现在的镇南王李炳琮接先帝旨意南下查高廷琛贪墨一案,临走前,陈瑛与李炳琮发生了矛盾,起因是明国公府派了人将李炳琮宠幸的一个姬妾肚子里的孩子流掉,李炳琮怀恨在心,咽不下这口气,决定在南下前报复陈瑛。”
“他派了人,日夜在明国公府附近盯着,只要看到陈瑛出来就会有所行动。明国公府私下里养了一批暗卫,这一切,很快就被陈瑛知晓,她知道李炳琮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就想了一招,约泠表妹过府小住,再将自己常穿的衣物赠与她,又故意使唤自己贴身的丫头婆子陪她出门,使得外面盯梢的人误以为泠表妹就是她。”
良久,郑世雍才缓缓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真相?”
这件事是他们永安候府心口上的一道伤疤,四年了,一直不曾愈合,现在听到这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他几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