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南城玉器铺子,滴露斋门前人来人往。
傅芸戴着帷帽在朱妈妈的陪同下,来到铺子里。
掌柜的姓邱,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长得白白净净,见人就是一张和气的笑脸。
朱妈妈与前来送账本子的伙计见过几回面,因此,她们一入铺子,那伙计就认出了朱妈妈,忙上前打招呼行礼。
掌柜的立刻就猜出了傅芸的身份,请了她在铺子正堂上的案桌前上坐。
铺子里负责接待的客人的两位妇人也上前来给她行礼,其中一个行了礼转身去了后堂,泡了茶端出来。
这几个月铺子的盈利都还不错,账面上也没什么问题,傅芸今日出来,主要目的还是试一试,昨日与宋珩那番较量的效果倒底怎么样。
没想到,这次出门,异常的顺利,只是那厨房的两个妈妈也跟着一起,此时如两个门神般的站在铺子门口,像是怕她会逃跑!真是服了他。
宋珩肯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已是不易,她得替自己寻找后路,最后再想出办法,彻底离开他。
邱掌柜听说她想看新货,亲自去端了个托盘过来,把那些款式新颖,质地上乘的玉器拿给她过目,嘴里还在说着,这些全是上个月她亲自画稿设计的款式,叫匠人做出来,前两天一上柜,效果出奇的好,预计这个月利润比上个月能翻上一倍不止。
她当时为了给秦书瑶一份特别点出嫁贺礼,亲自己画了好几张稿纸,让人交给这邱掌柜,没想到,他还十分看好这些样式,叫匠人做了一批出来。
傅芸正看着,外头突然来了生意。
是两个大男人,掌柜的让傅芸慢慢看着,自己转身去招呼那两位客人。
来的人不是别人,是李炳琮带着温绪。
傅芸并不认得他,那回在永安候府,匆匆一瞥,除了郑亦均,另外两个人是谁,她至今也没搞清楚,更没将他们记在心上。
而她此时又戴着帷帽,李炳琮也看不见她的脸,没认出她是谁。
今日李炳琮带温绪来此处买玉器,是为温绪续娶妻室做准备。
永定候府对温绪的态度冷冰冰,而他自己也很看得开,不打处与他们过不去,居住在李炳琮那间别苑里,与世无争。
李炳琮看他一个人实在冷清,也才不惑之年,如果娶上一房年轻的妻室,还能生下一儿半女来做伴,就开始替他张罗了起来。
邱掌柜给他连看了好几样,温绪都是连连摇头。他隐约记得自己从前有过一块玉很精美的玉佩,可惜后来失落在战场上,一直念着那东西,便执着地想要买到相同或类似的,逛遍了大小玉器铺子,就是寻不到。
傅芸见那人如此挑剔,便心头一动,问道:“这位爷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不妨说出个大概来,或者你直接画下来,让掌柜的按你的意思,帮你做出来可好?”
李炳琮闻言,觉得很有道理,“叔,你想要什么样的,画下来就是,让他们用最好的玉石给你现做。”
反正也是闲着无事,温绪便同意了。
邱掌柜准备了笔墨在书案前,温绪拿了,寻着记忆中的样子,一点一点,勾勒出一个梅花形玉佩。
傅芸看着那玉佩,竟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沉思了半天,恍然想起,正是姑母常年佩在腰间的那块玉佩。
姑母这个人在穿戴方面,从来不落俗套,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出自玉器铺子,而私人设计篆刻。
只是,眼前的人,怎么会画出与姑母那个玉佩如此高度相似的东西出来?
傅芸拿着他画出的稿子看了看,交给邱掌柜,让他尽快给客人做出来。
李炳琮财大气粗地选要最好的和田玉料,并且爽快地预先付下了定银。
傅芸心头还在猜度他出自哪个公候世家,却见掌柜地拿起他签下的订货契纸时,哎哟一声,唤了他一声世子爷。
傅芸便也走过去,瞟了一眼,那上面写的竟是李炳琮三个大字。
原来他就是李炳琮?
她至今也没有搞明白,那个陈瑛是如何污蔑她,将她与李炳琮扯上关系!她完全就不认得此人!
李炳琮带着温绪从玉器铺子出来,刚要翻身上马,却见礼部的林明昭冒了出来,拦了他的去路。
林明昭舔着脸,小心翼翼地给李炳琮行了礼,“世子爷,下官找了好几条街,可算是把您给找着了。”
李炳琮知道这家伙来找他是干嘛,嗤地一笑,抬手如赶苍蝇般,“我今日有事,没空与你掰扯,快走快走!”
林明昭也不敢得罪这位祖宗,可明国公府那边不停地给礼部施压,要他们将尽快将世子爷从教坊司带走罪眷带回来,否则就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们徇私枉法,畏惧强权。
“世子爷,您就别为难下官了,行行好,把人给放回来,成不成?”林明昭哀求着。
李炳琮实在是烦得很,前两日那梅太傅的孙女说不舒服,请了大夫一瞧,竟是有了身孕,他本来还不知该怎么办,现在看这林明昭这样烦人,便大声道:“放个屁!实话也不怕告诉你,梅若雪已经有了身孕,她肚子里有了本世子的骨血,凭什么还给你们?难道要叫本世子的儿子呆在你们教坊司?”
林明昭一听这话,脸苦成了一团,他本来还想多缠缠他,找机会送几个瘦马给他,把那罪眷换回来,如今是彻底没戏了。
李炳琮翻身上马,和温绪二人扬长而去。
傅芸站在不远处,戴着帷帽看着刚刚那一幕,莫名觉得好笑!李炳琮干出这么多的荒唐事,明国公府还没有退亲,现在又爆出这么个消息,且看这陈瑛还能不能忍得下去。
傅芸随后又去看了看香料铺子,比起玉器铺子,香料铺子的生意一直较为平稳,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精干的女子,将铺子里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想离开宋珩,并不想拿走不属于她的钱财,这两间铺子虽冠着她的名字,终究还是宋珩的,她今日来,就是来取经,好好琢磨着,用自己手头上的那些闲散银子,开两间真正属于自己的铺子,以备今后,独自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