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答应带她去白云观的事情终于在四月初十这一天成行。
一大早就叫人套好了马车,天朦朦亮动身,那顶从头罩到脚的幕篱毫无意外的叫宋珩给她戴上了。
傅芸不容许这次的事情出意外,特意带了五百两银票在身上,五百两,虽不是个小数目,能换得她与宋珩两人平安顺遂,也值了。
白云观的香火鼎盛,前来祈福求平安的人络绎不绝。无为道长盛名远扬,轻易不得见人。
傅芸不知道的是,宋珩也是事先叫人拿了一千两银子捐了功德,又拿庆国公府的名帖邀约,今日才能得见他一面。
宋珩没有急着带她去见无为真人,而是拉着她先去大殿里给三清神尊上香磕头。
他说,虽然两人都不是信徒,既来了这儿,就得尊重一下这里的神灵。
磕完头,有小道士带着他们去往一处僻静的院子,无为道长听到脚步声迎了出来。
笑声淡泊疏朗,“二位施主,里面请。”
傅芸早已摘去幕篱,同宋珩一起,朝着无为真人行了礼。
道院清静古朴,这时节处处生机盎然,进了正堂里落坐,立刻有小道童端了茶上来。
宋珩今日是以捐了钱的功德主的身份前来,无为真人虽是第一次见他,对他这个人早已是耳熟能详,感慨了一番庆国公府的长辈们对他的疼爱,也稍稍嗟叹了他的际遇,看起来,相谈甚欢。
傅芸见无为道长喝了口茶,趁着这个空隙忙说道:“道长,今日前来,我还有一事相求。”
无为道长放下茶盏,“女施主请讲。”
傅芸先拿出二百两银票放在茶几上,“道长,过两天我们国公府的老夫人会再次到访白云观找道长合八字,希望道长界时能在老夫人面前,说那女子与男子八子相冲,无法破解,这二百两银票,是给道长的谢礼。”
无为道长愣了一愣,突然哼一声,“施主的银票还请收回吧,白云观只收善信的功德,这般虚假做伪之事,莫说二百两,就是二千两,贫道也不会收。”
听了这道士的话,傅芸呆了!但见他那不屑一顾的神情和冷硬的语气,她知道,就算拿出怀里的那三百两也无济于事。
无为道长似乎气得不轻,站起来意欲拂袖而去。
傅芸看向宋珩,对无为道和态度很是意外,同时也深感委屈和失落。
宋珩轻叹一声,终是不忍。
无为道长已站起身,“二位若是为的此事而来,趁早请回吧,莫要打扰贫道清修。”
“道长请留步!”
宋珩上前,拦住了他。
“此事断无商量的余地,施主莫要叫贫道为难。”
宋珩道:“道长先不要生气,内子无状,此举确实有欠妥当,并非有意想要辱没道长,还请道长静下心来,听我说两句。”
倒底是给了一千两的功德主,无为道长还是给了他一点面子,又返身回来坐下,“那你且说说吧。”
宋珩站在一旁恭敬地向无为道长行礼道歉,慢慢细说,“道长应该是清楚,内子于我生死不明时嫁与我为妻,我归家之后,与她两情相悦,并且暗自承诺,只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无奈家中长辈有意要为我纳一房妾室,不敢背弃承诺,也不能忤逆家中长辈,我二人方才出此下策,还请道长体谅。”
无为道长听完他的叙述,怒气显然平息了不少,抬眼瞧了瞧两人,倒是一对极为登对的壁人。
难得这样钟鸣鼎食的世家,竟出了这样一位后人,还有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这年轻人,叫他刮目相看。
他把茶几上那二百两银票推到傅芸面前,“女施主银票还请收回吧,有如此丈夫,且要好生珍惜。罢了!看在你那一千两的功德之心的份上,若是老夫人真来找我合八字,且替你妄语一回,也仅此一回,绝不会再有下次。”
傅芸将银票接过,向他行了叉手礼,“多谢道长成全!道长不计我过失,还肯出手相助,实在令我羞愧,我必会好好自省。”
傅芸道谢又道了歉,觉得脸上火辣辣,又做了回小人。怎么自己每次都被这宋珩衬托得如此猥琐?
宋珩知道傅芸此时一定觉得羞愧难当,便将那二百两银票从她手中接过,说:“不如将这二百两也捐为功德吧。一会儿就去放进外面的功德箱里。”
无为道长没有反对:“施主善心必有善报!贫道也祝愿施主今后广结善缘,处处清平如意。”
告别无为道长,从那清幽的道院出来,青鸢替她戴上幕篱,来到前殿的功德箱面前,宋珩将那二百两银票放入功德箱,傅芸想了想,拿出身上剩下的三百两,一起投了进去。
见宋珩拿诧异的眼神打量她,她俏皮一笑:“我不相信善心一定会有善报,但我觉得心善,不是一件错的事情,我始终认为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五百两,当是我为这次事情的付出,希望最后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谈到羞愧,刚开始是有,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世外高人看起来高尚,其实吧,是她低估了他的胃口,真正的高人眼里,难道不该众生平等?这无为真人只接见捐赠巨额功德的权贵,她哪里知道宋珩事先给过他一千两银票?这胃口之大,超出她的想象,他才是真正的小人。
没办法,小人得志的时候,你不得不服。
“走了!”宋珩隔着绡纱点了点她的额头。
傅芸刚一转身,就被一急走的女子撞了一下,幸好宋珩在她身旁及时扶住了她,不然可得狠狠摔上一跤。
“诶!这人怎么这样啊!”青鸢本想要那女子给二少奶奶赔礼道歉,一转头的功夫,她已钻进人群里,不见踪影。
“算了,走吧!”傅芸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
宋珩牵着她的手,“这儿人多,小心跟着我。”转头又对青鸢和青萝说:“跟紧点儿,莫要走散了。”
走到马车旁边,驭夫拿了脚踏,傅芸踩着脚踏才爬上去,就见晃动的车帘下有双绣鞋,立即就退回来,喝问道:“你是谁?为何坐在这辆马车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