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襄王要捧他上位当皇帝,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荣王真能登基,这对庆国公府来说,是个绝好消息。
宋孝廉是太子太师,自打太子开蒙起,便兼任这一职责,时常教导太子各项功课,情谊也算深厚。
问题在于,当初先皇废黜太子时,当着朝堂上文武百官的面,这皇位绝不会再传于他。普通家族分个家产都有可能导致手足相残,更何况是这皇位之争,就怕到时有人拿这个出来策动群臣反对,形成僵局,若最后荣王登不了基,庆国公府反而惹得一身骚。
宋珩道:“祖父,荣王想登上皇位,必须有襄王推举,世家拥立,群臣附和,方能兵不血刃顺利登基。大齐四公六候,十大世家,当以明国公府最为尊崇,主要还是因为寿昌大长公主,若是有她开这金口,其余的便都好说!”
宋孝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明国公府已公开拥立宁王,想要他们改主意,不是易事,你这么说,莫非是想……”
宋珩马上抢道:“祖父,我可从未想过!我们也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不该我们管的,不伸手!我们只需表明立场拥立他,其余的,与我们无关。这件事,还得荣王自己去解决,他身边的谋臣总会替他想办法,你只管稍做提醒便是了。”
“说得有道理!”宋孝廉点头,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见他神色疲倦,说道:“好了!你一宿没睡,还不快回去睡一觉。”
宋珩行了礼告退,回到漱玉轩,傅芸正倚在暖榻上看话本子,见他进来了,忙放下书,起身迎上去。
“二爷,你都忙完了?”
宋珩嗯了一声,走近,拿起她放在矮几上的书,瞟了一眼,竟是讲那些情情爱爱的民间话本,忽然又想起了郑亦均说的那些话,眼角眉梢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不快。
“怎的看这些书?这里头胡乱瞎写,没有的把人教坏了!”他道。
傅芸就知道他不会喜欢她看这种东西,只是他来得突然,来不及藏,没办法!
“……那我以后不看了!”她马上低眉顺眼。
“你要是闲得无聊,我给你找些书来看,这些还是扔了吧!”宋珩见她态度不错,也软了语气。
她笑了笑,说好。
宋珩看着她的笑脸,心思又飞走了,思索着,那李炳琮是不是也看到过这样的笑,才会对她念念不忘。
傅芸看他神色怪异,不懂她又是哪儿惹到他了!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那次在永安候府走错路,能为自己惹上事情。
“二爷,你不想去睡会儿吗?”她试探着问他。
宋珩突然说:“我就在这儿睡吧,叫人打点水来,我稍微擦洗一下!”
傅芸真想打自己的嘴!
她没有权利拒绝他回房里睡!
愣了两息,她只好转身,叫了外面守着的青萝青鸢打热水来。
两个丫头虽也有些诧异,看着傅芸僵僵的脸色,低头忍笑,应声去了。
宋珩就倚在暖榻上,她刚刚倚过的位置,拿着她看过的话本子,时而蹙眉,时而惊讶的翻看了几页。傅芸像个做错事的婢子,低头在旁边站着。
好在,很快两个丫头把热水打来了。
傅芸上前道:“二爷,起来宽衣了。”
宋珩将那话本重重搁在案几上,宣示自己对她看这种书的不满,站起来展开双臂,等着她服侍。
那话本子里讲的倒也还好,就是写的一个富家千金看上个穷书生,不顾父母反对,排除万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简直不要太无聊,可惜在这以夫为纲的时代里,女子不可以这样,必须三从四德,因此,他认为她看这种东西,会被带坏。
傅芸这回很是麻利地替他脱去外衫放在一旁的木椸上。
宋珩洗了个脸,泡了泡脚,便朝着她睡的拔步床走去。
床上看起来整洁干净,他掀开叠得整齐的被子,躺上去,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暗暗幽香,很是好闻,转过头瞧见她站在槅扇边,忍不住打趣问她:“怎么?莫非你也想睡?”
傅芸知道他是故意,只是朝他笑了笑,其实她大致摸透了他的脾气,只要她乖顺得跟个丫鬟似的,他多半会心情愉悦,“二爷快睡吧,我就在暖榻上坐着的,等你睡醒了再伺候你起身!”
宋珩听了她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虽困倦,似乎又睡不着。
他又想到郑亦均那些话,说实在的,自己所珍视的妻子被别的男人觊觎,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偏偏李炳琮已上阵杀敌去了,而她似乎全不知情,这份憋屈,他也只能就这么憋着,无处宣泄。红颜祸水,在别处也许是有道理,可在庆国公府,不见得,她来了宋家,做了他的妻子,是福是祸,他都替她担着。
傅芸真就在暖榻边上坐着等他,话本子是不敢再看了,假模假样的拿了本《女训》,手支在矮几上翻看了几页,立马打起了瞌睡,干脆趴在矮几上,准备打个盹,不料,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又梦到了爸爸妈妈,妈妈惯常的絮絮叨叨,抱怨着柴米油盐,爸爸躲到阳台上抽烟,拿手机斗地主,而她则是下了班,盘腿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不满十岁的弟弟又在一旁闹她,抓着她的胳膊,她急了,手一挥,喊道:“你烦不烦,一边儿去!”
手这么一挥,她便醒了来,宋珩就站在榻边,手还扬在半空,表情十分震惊的看着她。
刚刚自己半梦半醒那一嗓子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傅芸脸一热,原来抓她胳膊的,不是弟弟,是宋珩……
这一瞬间是极为复杂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了,半天才恢复跳动,怎么那就是梦呢?怎么就醒了过来?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真?
宋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她坐在暖榻上倒是睡着了,便想过来把她抱到床上去睡,哪晓得才伸手碰了她一下,她竟来了这么一句。
傅芸呆愣了一瞬,脑子终于彻底清醒,她不敢去看宋珩,低下头看着矮几上那本被她睡着后压得褶皱不堪的《女训》更觉讽刺,用手抻了抻了,合起来放到一边。
这下好了!辛苦装半天,这一下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