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自然是知道他与陈瑛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谊,简单一句话,给他讲明白了,叫他也别再做他想。
宋珩并没什么情绪波动,也未错眼看她一眼,只应了声是。
这声是,虽应得简单,但也算是承认了,她现在的身份。
傅芸闲时听朱妈妈说过一嘴,庆国公府原来有位老姑太太嫁进明国公府,后来去世了,在那之前,两家来往密切,宋珩与那程瑛是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常要好。她并未放在心上,是以为,他人已经死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关她什么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还能回来,刚刚听祖父特意强调,心中更加明白,自己现在这尴尬的境况。
自己所嫁之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
世子爷则问道:“珩儿,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既安然无恙,为何这么久才回家来?”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齐齐看着,等着他解答。
宋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落入水中遇到一渔人相救,脚受了伤,痊愈后才启程回京。”
赵氏急声问他:“受伤?可都好全了?”
郑氏则要去看他的脚,被他拦住:“祖母、母亲,伤早已经无碍了!”
国公爷又问他:“既是受伤行动不便,为何不写封信回家报个平安?你可知你太祖母为你,差点哭瞎了眼睛?”
国公爷这话问得急,隐含着一点怒气。
赵氏心疼他,“公爷,你听他慢慢说啊,别着急!”
宋珩依然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刚被救起时,我记忆出了点问题,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来才慢慢想起来自己是谁。”
听他这个解释,长辈们有些不可置信,互看了几眼。
郑氏则起身过来,伸手要摸他的头,“珩儿,你可是头也受伤了?”
他偏了偏头,躲开郑氏伸来的手,“母亲,我现在都好了。”
郑氏只好把手又收回,他的冷淡疏离,令亲人们有些不解,想着他遭了一场大难,在外漂泊近一年的时间,肯定是受了不少苦,如今像是变了个人,赵氏和郑氏又是一泡眼泪朝下滚。
宋珩安慰她:“祖母、母亲,你们莫要再哭了,我已经平安回来,你们要高兴些。”
“是高兴!我们都高兴着呢!”赵氏笑着,脸上还挂着泪。
宋珩从怀中拿出块帕子替祖母小心擦着脸上的泪:“祖母,母亲,你们这几天因国丧家里宫里两头跑,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和祖父他们说一说。”
这就要赶她们走了?
赵氏和郑氏依依不舍,再疲累,她们也想在他身边再多呆会儿,郑氏道:“珩儿,让娘再多陪你坐会儿!”
国公爷最见不得家里这群妇人宠惯子孙,便道:“人已经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既他有话要跟我们说,你们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赵氏和郑氏不敢再多说,由各自的婆子扶起来,抹着泪先行离开。
傅芸当然也得走,行了礼默默退下。
屋里,只剩下父子五人和宋珩。
宋珩开口说道:“此次我回京,跟着一队行商一起,用假的身份文契,行至通州,忽闻皇上崩逝的消息,通往京中的路被封堵,到处戒严,不得行动。”
“那后来又是如何回的京?”国公爷追问。
“后来,遇上明国公府的世子回京的车驾,他有通行令牌,又与我相识,便顺道将我带回,并亲自送回家中。在那之前,我并不知晓与阿瑛已退婚,他也只字未提。”
明国公府世子并未提起退婚之事,这件事似乎有些微妙。
就退婚这件事而言,庆国公府毫不理亏。退亲一事是他们明国公府主动提出,两家也是和和气气,均未有怨言。
而现在,庆国公府则面临着极为要紧的危机,那便是这皇位,最后落入谁的手中。
明国公府的寿昌大长公主目前是整个皇室中辈分最高,年纪最长的一位,深受几代帝王恩宠,不管是谁登位,都不敢对她不敬。
宋珩又接着道:“回京途中,世子向我说起目前的局势,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们明国公府应该是支持宁王。”
国公爷脸色陡变,这个宁王也是嫡出,因其母孝慧先皇后出自晋阳刘氏,与他们延陵宋氏祖上有过一段恩怨,互不往来,因此,庆国公府与宁王并未有交情。
如果真是宁王登基,依着祖上与晋阳刘氏那段仇怨,庆国公府势必会受到打压。
宋珩的父亲世子爷突然出声道:“若是咱们与明国公府的婚事没退,有寿昌大长公主在中间坐阵,无论是谁登基,于咱们都无虞!”
二老爷说道:“问题是这婚事早退了,现在珩儿娶了傅家的姑娘,还谈这些有什么用?”
世子爷道:“听说明国公府那姑娘还未说亲事,要是万不得已,不如将这傅家的姑娘处置了,凭着珩儿跟明国公府姑娘的感情,重修旧好,不是难事。”
国公爷怒道:“荒唐!处置?你怎么处置人家?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父亲,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是讲那情义脸面的时候吗?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留下的基业就这么毁了!”
宋珩突然说:“父亲莫要如此激动,是不是宁王登基还无法肯定,皇位之争,看的是实力,寿昌大长公主除了年长位尊,明国公府并没有兵权优势,这事先缓缓,不能急躁,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四老爷也跟着说:“珩儿说得不错,这皇位,还没到明国公府指谁是谁的地步,就算真是宁王登位,也不见一定会打压我们庆国公府!”
宋珩赞同道:“四叔说得不错,祖上的恩怨已过去几十年,新皇登基,还需朝中肱骨拥护,即便想打压,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万不可一开始便自乱阵脚,叫他人看了笑话。”
国公爷沉默良久,最后点头说:“好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都回去歇着吧,待把这七天的哭丧期过了,咱们慢慢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