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芸走上前,离着老太君还有两步路便跪下给她老人家行了个大礼,“傅氏芸娘拜见老祖宗!”
她个子小巧,身着一件朱红镶纯白兔毛边夹袄,下面配的绣有石榴花图案的同色马面裙,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因外头天气寒冷,小巧的鼻头微微有些泛红,滢润的樱桃小嘴,嘴角天生微微上挑,面相五官当真是没得挑捡,数上上乘。
老太君素来爱体面人,一看到她,便是满心欢喜,扶着椅子把手起身来搀她,“这孩子,怎么那么大礼性?快起来,来坐到我身边儿来!”
傅芸有些不安,只好侧着身子坐了半边椅子。
老太君一回头,朱妈妈已经拿了个小匣子过来,“二少奶奶,这个是老太君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朱妈妈一边说,一边将匣子打开,里面红绸布上躺着一支通体滢润翠绿的翡翠镯子。
她不懂翡翠,也不难看出,这仿佛能滴出水的来镯子是个好东西,便又起身屈膝行礼道谢,“多谢老祖宗!”
老太君伸手拉起她,“这孩子,都说了,别那么大礼性。”说完顺手把那匣子里的玉镯拿出来,亲自替她戴上。
她手腕纤瘦,肤白如瓷,大小也合适,青葱翠绿的镯子戴上去甚是养眼,老太君呵呵笑着,摸着她的手,“要是这手腕再胖点儿,就更好看了。”
大房杨氏抱着她不满一岁的儿子在旁边笑道:“老祖宗放心,来了咱们家呀,要不了多久,肯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老太君直点头,对傅芸呵呵笑道:“婉娘初来咱们家比你还瘦,看看现在,圆润多了,你也要像她一样,多吃点,长胖点,才有福气!”
她笑着点头称是。得了老太君的礼物,招手叫堂下的燕儿上前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貂皮护膝送给老太君算做回礼,“这对护膝是芸娘特意亲手做的,还请老祖宗别嫌弃。”
老太君双手接过,对着满屋子的人笑道,“看吧!这孩子可真用心呐!”
大家都非常给面子地点头笑着,夸她有心。
朱妈妈接过去,也跟着夸赞:“这护膝够厚实,现在正是用的时候呢!”
老太君又摸了摸她的脸,神色多了一丝哀愁,“多体面的孩子呀!这要是珩哥儿在世,站在一块儿,不就跟那画上面观音坐前的金童玉女一样吗?”
提到宋珩,傅芸怔了一下,他要真在世,她也进不了宋家的大门啊,还金童玉女呢,他们俩人根本就入不了一张画。
傅芸还在神游,老太君却突然哭了,朱妈妈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国公爷夫人也上前来劝说:“母亲,这是珩儿的大喜日子呢,怎么又哭了呢?”
都说老小老小,此刻的老太君就像个孩子般,越哭越伤心,拉着傅芸的手不肯放,“芸娘啊,我前日还做梦呢,梦见珩儿他回来了,今日是他失踪八个月零七天,我每天数着日子等他回来,我不相信他没了,他一定还活着的,你信我啊,孩子!”
失踪这么久,宋家派出不少人沿途找寻,均没有结果。假如真活着,就算不能回来,写封信回家也不是难事,一点音信没有,还抱希望,那也只能叫做梦了。
傅芸为了哄老太君,便顺着她的话,“老祖宗快别伤心了,我信,我也信他能回来。”
她的话令老太君倍感欣慰,宋珩落水失踪后,老太君让京里白云观的无为真人算了一卦,说他是个命硬的,还尚在阳间,得冲上一桩喜事,才能触动他回家的念头。
也正是这句话,触动了老太君想给他娶亲的念头,她一提出来,全家不得不哄着她,无非就是多花些银两,国公府不缺这点钱。
朱妈妈见老太君止了泪,趁机拉着傅芸去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行礼问安。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是近六十岁的人,国公爷目前任户部尚书一职兼太子太师,看起来不苟言笑,眼神也颇为犀利。
国公爷在看到傅芸时,倒是有一丝丝意外,一年前宋珩突然惹上广宁伯府的姑娘确实叫他头疼了一阵子,并且暗地里特意查过,怕是广宁伯府故意为之,想讹他国公府,结果证实,实属巧合。里头的前因后果,他也摸得清清楚楚,后来还听说她上吊自尽未遂,如今再看眼前这孩子,长得确实周正,特别是一双黑而明亮有神有的眼睛,一看便是有大智慧的,如今这般进了他宋家,竟让他觉出几分惋惜。
当年若是他能看一眼这孩子,他或许并不会拒了这门亲事,那时候要是成了亲,这会说不定也能留下个一儿半女,想到此处,不禁也悲从中来。
傅芸喊国公爷及其夫人为祖父祖母,按规矩行了大礼,祖母也拿出一份见面礼,是一套纯金镶嵌南珠的头面。
那南珠全是一般大小,闪光夺目,是极为贵重的珍品,朱妈妈替她收下,她又行了礼道谢,自燕儿手中拿出两双亲手绣的云履算做回礼。
接下来就轮到自己的公公和婆婆了。
世子爷四十出头,留了两撇小胡子,仍不难看出,年轻时应该和他儿子一样,是个英俊的公子哥儿。
婆婆则是极为优雅清贵的模样,送了她一套鎏金的红宝石头面。
并不是婆婆小气,这送礼物都是有讲究的,国公府里他们这样的主子都不缺钱,送礼前也要事先打听长辈都送的些什么,再来根据亲疏远近来斟酌自己送什么,不能盖住了长辈的风头,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颜面。
她同样屈身行礼谢过,谢礼是一对兔毛的暖手捂子。
接下来轮到一些叔伯了,还是由朱妈妈带着,一一认了人。这一圈下来,收获不小,送什么的都有,光是金银锞子就收了一大堆。
傅芸实在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好不容易把那些长辈认完了,又冒出一大堆的平辈小辈来,越发的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