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
如墨的夜色里。
持着锯齿般双刀的嘴平伊之助紧紧贴在一棵苍劲的古树后。
他抑制着狂跳的心脏。
气息沉重。
在他的正后方。
十米开外。
一只魁梧高大面色狰狞的恶鬼正缓步而来。
他的形态极其怪诞。
人类的躯壳上是一颗类似蜘蛛的脑袋,生着七只眼睛,上二下五,满嘴的獠牙。
可怖骇人。
——太强了!
——这只鬼实在是太强了!
嘴平伊之助眼底泛着淡淡的灰色。
恐惧密密麻麻的侵蚀着他的心神。
他攥着刀柄。
战战兢兢。
下一秒!
嘭!!
巨大的轰响炸开在耳边!
激起阵阵耳鸣。
木屑翻飞!
树叶如雨而下!
他背靠的古树被一只大手洞穿,撕扯着硬生生截成两半。
嘴平伊之助恶寒冲脑。
拼尽全力将身体的控制权从恐惧手中夺出。
而后屈伸一弹。
拉开距离。
踩着枝叶横积的地面,他呼吸急促的盯着那狰狞的恶鬼。
强烈的威压如浪涛般呼啸而来。
压的他脑海轰鸣不止。
恶鬼未动。
可扑面而来的杀气却已经让他胆战心惊。
逃这个想法不断的疯涨。
嘴平伊之助进退两难!
——不能逃!
——我不能逃!!
——我可是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天选之子!!!
——一定要战胜他!!
他在心底咆哮着。
从恐惧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他嘴平伊之助可是最强的男人。
“来吧!”嘴平伊之助握紧双刀。
视野中的恶鬼再度飞身而来。
奔跑的姿势如猛兽一般。
枯叶抛飞。
恶鬼刺出凌厉一拳。
嘴平伊之助翻身跃起。
凌空之时。
血液狂流,青色的筋脉如细蛇般躁动而起。
他双手交叉,两柄锯齿般的刀刃自双面朝着恶鬼的脖颈而去!
“兽之呼吸.叁之牙!”
“獠牙撕扯!”
嘶声的咆哮中。
刃面切割而去。
嵌入皮肉。
带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可。
再也无法前进丝毫!
恶鬼獠牙张动,七颗眼睛死死盯着那抽动着刀刃的嘴平伊之助,后者想以此方法将他的脑袋切下。
野兽般的嘶吼。
恶鬼勃然大怒。
振臂而起。
一把按在了那挥舞的双刃上。
而后猛地发力。
蛮横的力量透过粗糙的大手灌输在刀身之上。
清脆的爆裂声中。
日轮刀竟是出现丝丝裂缝。
嘴平伊之助脸色一变。
若是失去日轮刀。
那么他便再不可能伤到这恶鬼丝毫。
到时候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任其宰割。
他拼命的想要将日轮刀挣出。
可任他如何发力。
却都是无济于事。
刀身咔咔咔的崩裂。
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几息之后。
彻底崩断。
刺耳的声响中。
雪亮的刀身抛飞在空。
崩裂的碎片嘶鸣破风。
同一时间。
巨大的惯性将嘴平伊之助推飞出去。
他重重摔倒在地。
而更为糟糕的是,刀身崩裂的瞬间,一块五厘米左右的刀刃碎片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腹腔位置。
嘴平伊之助捂着鲜血直流的小腹。
呲牙咧嘴的坐起。
视野里。
恶鬼的身形覆盖而来。
巨大的阴影如同死亡一般笼罩着他。
这一次。
他真的回天乏术了。
恶鬼探出手臂。
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而后将他高高举起。
巨力横行。
施加在他的脖颈之上。
窒息感如海潮般冲刷着脑海。
嘴平伊之助无力的挣动着,十指成爪死死抠在那恶鬼的手臂上。
可后者纹丝不动。
歪着脑袋。
似乎在欣赏着他的死相。
浓猩上涌。
温热在舌尖炸开。
血液丝丝缕缕的渗出。
眼前一片昏暗。
熟悉的走马灯在这一刻降临。
嘴平伊之助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自己到底是谁。
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
种种种种。
浓猩弥散在湿热的风中。
视野里是彻底闭合的高墙。
层层叠叠的树影给本就扑朔迷离之地再填一份神秘。
鼬不敢随意靠近。
遥遥的观望着。
在他的身旁是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工人。
他颤颤巍巍的坐起。
眼瞳止不住的颤抖着。
惊叫声。
逃窜声。
在耳边响成一团。
目睹那骇人一幕的足足有近百人。
他们堵在隧道里。
拼命的向外逃窜。
哪怕是吃人的藤蔓似乎已经沉寂下去,可恐惧却是早已铺天盖地的将众人湮没。
喊叫回荡在隧道之中,凄厉贯耳。
如平静水面中掀起的波澜。
激起千层浪。
隧道外部的人搞不清状况。
可眼看着近百号人发疯似的逃窜也是扔下手中的工具加入了逃窜的队伍。
一时间。
整个隧道乱作一团。
牵连矿灯的线路在这样盲目癫狂的逃窜中不出意外的被扯断。
灯光跳闪着熄灭。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而这样的情况只会导致事态的愈演愈烈。
嚎叫此起彼伏。
百声千声。
融汇在一起。
仿佛百鬼夜行。
哀鸿遍野。
鼬神色凝重。
隧道的尽头处,此刻仅剩下他一人。
起初被他救起的那个家伙,缓过神来就立刻屁滚尿流的逃窜开来。
鼬立在茫茫的黑暗里。
眼中迷雾四起。
最后一眼后。
他亦是扭身离去。
很多事情鼬想去实践证明一下。
可他知道自己当下什么都做不了。
徒具形体的分身。
连在黑暗中视物都无法做到。
现而今。
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贴着隧道的石壁一路而去。
黑暗如巨兽般肆虐眼前。
鼬甚至连物体的轮廓都难以捕捉。
入眼是纯粹的虚无。
再往前些。
他脚底咯噔一下。
险些栽倒在地。
鼬皱着眉头。
俯身下去。
有轻微的呼吸声响起。
气若游丝。
夹杂着蚊子嗡嗡似的低语。
“救...”
“救我...”
而后沉寂下去。
连带着呼吸一起消散。
鼬知道。
是死在一众工人手上的。
本就逼仄的隧道哪里能容得了成百上千人的集体逃窜,若是有人不慎跌倒,慌忙奔走的人脚下可不会有什么轻重。
一人踏过还好。
可要是万马奔腾呢?
恐怕要粉身碎骨吧。
鼬吐出口气。
继续向外而去。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叩在耳畔。
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像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