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薛畅师徒沿着院墙走了好一阵,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大门,门口有两位持棍的僧人守候。
领路的僧人上前去耳语了几句,然后回头对薛畅说道:“薛施主,请你们跟我来。”
薛畅师徒跟着他走进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庭院,四周高墙环绕, 正中是一座古朴别致的僧房,僧人领着他们进入其内,房内端坐的一位老僧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
僧人立刻上前行礼,并小声说明来意。
老僧点点头,语气和蔼的对薛畅说道:“薛施主,罗汉堂正在上早课,老衲让明礼前去叫慧明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请先在这里稍作等待。”
“好的。”薛畅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老衲无声,忝为知客院主持。”
“无声大师!”薛畅恭敬的行礼。
“大师不敢当,老衲不过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腐朽之人而已。”无声主持自嘲了一句,然后指向屋内摆放着一排木椅,说道:“你们远道而来,一定有些疲惫,先坐下歇息。”
“多谢大师!”薛畅再次行礼,不能因为人家谦虚就真的不叫大师了,他这点还是懂的。
徒弟们也在他的示意之下,一一上前行礼。
无声主持抚摸白须,笑得开心:“看到你们,老衲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快坐下,快坐下,老衲这里没什么好吃的,只能给你们沏杯茶。”
他说着,便慢悠悠的从墙角的木柜里拿出七八个木杯和一袋茶叶, 徐熙、薛五等人见状,纷纷上前要去帮忙, 被他挥手制止:“你们远来是客,都坐着歇息,这茶呀,必须得老衲亲自泡,一来方显诚意,二来只有老衲亲自动手,这茶才好喝。”
薛畅还以为他说的是客套话,谁知过了一会儿,只见无声主持拎着一个装有山泉水的铜壶,来到会客室中央,盘膝坐下,双掌张开,贴紧铜壶,然后闭上双目,一动不动。
“师父,他这是——”樊獒好奇的想要询问,薛畅低声提醒:“别说话, 看大师的手。”
经薛畅的提醒, 徒弟们忙凝神看向无声主持的手, 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只见那双枯瘦发黄的手正在逐渐的变红,而那个铜壶也随之逐渐变红。
“大师的手在发热!”薛雨婷惊呼了一声,其他几人也面露惊异,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位老僧不是用柴火、而是要用内功来烧水。
薛畅倒是没有看他的手,而是在关注着老僧的脸,随着铜壶冒出的白气越来越浓,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开始微颤。
就在薛畅考虑要不要上前助一臂之力时,铜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甚至壶盖都被顶动。
无声主持轻轻吐气,双手的肤色迅速恢复正常,他睁开眼,迅速拎取铜壶的提手,微笑着对薛畅说道:“用这种方式烧水,方可保证壶内没有烟火气,水中不染尘埃,老衲当年就是凭这手功夫,当上了这知客院的主持,如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险些出糗,让薛施主见笑了。”
“大师的纯阳内功深厚无比,真是让晚辈开了眼界!”薛畅说这话倒不完全是奉承,虽然他自忖也可以轻易办到,但是将内功应用于生活之中的这个方式他却是从未想过。
“微末功夫,不值一提。”无声主持笑了笑,拿一个木勺伸入纸袋之中,嘴里说道:“倒是这茶叶来历稀奇,薛施主可要好好品尝。”
薛畅见木勺之中是一团团蜷缩的绿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之使人精神一振,忍不住问道:“这茶叶有什么说法吗?”
无声主持说道:“老衲年轻时有一日在火工房做事,正在院子里晒果干,遇上猴子来偷吃,老衲年轻气盛,就想将其抓住,给它点教训。那猴子机灵,迅速攀上了悬崖,我自恃轻功不错,继续攀爬追赶,结果在峭壁子上发现一株茶树,树高一丈,其叶如掌,香气扑鼻。
老衲见了非常欢喜,以后就常去山上照料这株天生地养的野茶树,每年四月末才采的这么一包,一个月之内就会被寺里分走一空,这还是今年刚采下来的新茶,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他话音刚落,就听樊獒问道:“大师,那猴子您后来抓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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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畅看了这徒弟一眼,心想:大家在谈茶叶,你却在关心猴子,这是什么诡异思路!
无声主持也是一愣,随即笑着说道:“那猴子赐给老衲如此福缘,感激都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再去抓它,就连这茶——老衲也给它取名叫猴茶,来,你们都尝一尝,味道如何?”
刚才无声主持一边聊天、一边就在泡茶,如今茶已泡好,他将茶杯分递众人。
薛畅和徒弟们纷纷表示感谢。
前世薛畅从不喝茶,喝的都是可乐、汽水,这一世没有那些饮料,平时口渴也就只能喝茶,不过他不懂茶,向来都是牛饮,但此刻见无声主持对这茶如此重视,他当然不能一口喝干,这样显得自己太没修养,毕竟都是一派掌门了,所以薛畅学着对方的样子,端正身体,右手握茶杯,左手托杯底,慢慢往嘴里送。
刚喝了一口,觉得甚是苦涩,他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喝第二口,那留在舌尖的苦涩迅速转化为甘甜,所以在他喝第二口时,口中的甘甜与苦涩混杂,非常的饱满充实,让他忍不住又喝第三口……就这样一口一口,很快杯子就见底了。
“如何?”无声主持笑问。
薛畅没有立刻回答,他感受着唇齿间的留香,那种清爽顺滑、韵味十足的味道给人一种愉悦之感。
“好喝!”这不光是薛畅一人的回答,徒弟们也纷纷赞好。
无声主持呵呵笑道:“只可惜壶里的水也不多,只够给你们每人再倒半杯。”说着他就要起身倒茶。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会客室的后门传来:“无声师叔,您偷偷的喝猴茶,也不叫上我。”
“慧明,想喝茶就明说,没看到我在用它来招待贵客吗?”无声主持笑骂道。
薛畅赶紧站起身,朝着来人行礼说道:“慧明师叔!”
徐熙等人也跟着行礼说道:“慧明大师好!”
事先薛畅就跟徒弟们说过,他之所以称呼慧明和尚为师叔,那是因为他父亲的这层关系,又加上有授艺之德,才以此来显示亲切,但徐熙他们毕竟是逍遥派弟子,若是根据他的叫法就得称呼慧明“师叔祖”,那这个就问题大了,所以他们采取的都是平常称谓。
慧明和尚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些,他仔细打量着薛畅,一脸的欣慰:“薛师侄,我真是没有想到,仅仅一年多不见,你居然就通过了开派考核,成为了一派掌门!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定会无比欣慰!”
“多亏了师叔传我百花拳。”薛畅谦逊的说道。
慧明和尚摇头:“百花拳法威力如何?我很清楚,我不认为仅靠它就可以战胜青城派的甄有礼道长,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你这一年多来的境遇?”
少林寺虽然和巴蜀相隔千里,但总巡武司却是时常掌握着各地武林的情况,同在京畿,少林寺又被巡武司所倚重,慧明和尚又对薛畅有所挂念,有空到总巡武司一查,就能了解到薛畅的大致情况,比如:在平羌战争中立功、通过了开派考核、获得赠地……
“师叔若是不嫌我啰嗦、浪费时间,我很愿意讲讲这一年来的经历。”薛畅毫不犹豫的答应。
“出家人有耐性,不怕啰嗦,就怕急躁。”慧明和尚面露微笑,又看了看薛畅身后的五名徒弟,目光在胡秋荻和薛雨婷身上稍作停留,又说道:“既然已经来我少林寺,就在这里盘桓两日,我们这里有足够的禅房供你们住宿,我唯一担心的是怕你们吃不惯少林寺的斋饭。”
“偶尔吃吃素食,也能减减肥膘。”薛畅开了一句玩笑,然后爽快的答应道:“那我们就麻烦师叔了。”
“千万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一派掌门登门拜访,我们都会有这种安排,更何况你与我少林渊源极深。”无声主持颇有感慨的在一旁插话道:“想当年薛海上山的时候,还是老衲负责接待的,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不想故人已经远去。但薛掌门如此出色,相信薛海师侄已然可以瞑目了。薛施主,不介意老衲也旁听吧?”
“当然不介意。”薛畅说完,慧明和尚却提出异议:“若是师叔也给我来一杯茶,我就不介意。”
“好你个慧明,许久不来我这里,一来就惦记着我的茶。”无声主持笑骂道:“皮囊尚且舍得,一杯茶又如何舍不得,不过我得沏两杯茶,明真,你也进来吧。”
“是,师叔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接着后门再次被推开。
“是明真师叔!”樊獒、胡秋荻、薛雨婷立刻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