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督身子还没痊愈,刚刚情绪又激动过.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私人医生先检察一下。
挂了电话,蓝子言一转身,朝休息房间走去,敲门,进去。
一楼的房间里,金凤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沉思着,看见心腹助理回来,才道:“送走那两个孩子了?”
“是。我安排了人开车送公子和夫人回去。拿督放心。”
金凤台嗯一声。
蓝子言想了想,终究还是禀报:“刚才公子问过拿督手上扳指的事了。恕属下逾矩,直接就跟公子说了……关于这扳指的事。”
金凤台一怔,却也不意外。
那孩子外表不动如山,不惊不乍,其实心细如发。
刚才见他差点撞碎了扳指,那么紧张的样子,肯定猜到些什么。
询问蓝子言也不奇怪。
他看一眼心腹,也没责怪什么,只幽幽叹息了一声:“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下次也别多嘴了。”
蓝子言却道:“不,拿督,我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瞒公子的。公子知道您对唐梧小姐的感情从没变过,肯定会对您的印象更加改观。”
金凤台眉心一动:“我也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下次我再来潭城和他见面时,他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了。”
蓝子言看得出拿督迫切心,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拿督是真的拿定了主意,想让慎修公子回国,……继承金家家业?”
金凤台眉眼不改沉稳:“你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蓝子言俯下头:“不敢……不过……”顿了顿,才说:“太太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愿意。”
金凤台显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面色并无起伏:“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金家总得有个继承人。”
蓝子言忙打断:“拿督不要说这种话,您才五十岁而已,正是男人年富力强的日子,向来保养得也好,好日子还多得很。”
金凤台却一笑:“有什么好忌讳的?怎么,你是觉得我很怕死吗?蓝子言啊,别人不清楚我,你却是从年轻时跟我到现在,难道也不清楚我的心思吗?我一点都不怕死。二十多年来,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煎熬。我一直等着跟阿梧见面的那一天。有时候做梦,我都看见阿梧在怪我,怪我在这人世间活太久了,让她等太长了。”
蓝子言睫毛垂下,没再说话,只眼眸微微沾染上一点雾气,攥紧了掌心。
金凤台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年轻了,但也绝对不算老,加上位高权重,吃穿精细,保养得很好,按理说,绝对不该患上这么严重的心脏病。
他这个病,是多年前回潭城寻找唐梧,发现唐梧车祸去世后,才落下的。
蓝子言永远记得那天,拿督赶到了唐梧小姐骨灰撒掉的潭城出海港,双膝一弯,竟是生生跪在了岸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直念叨着阿梧你好狠的心。
他根本劝不住,也拦不住。
拿督就这么跪在岸边,整整一夜。
第二天太阳还没升起,就晕了过去。
送往潭城本地医院,竟是急性心梗。
幸好拿督当时年轻力壮,没什么大碍。
接着马上回M国,进了私家医院进行调养,身体也就慢慢恢复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次之后,拿督的心脏却出了问题。
不到三十岁就得了心脏病。
随着年龄的增加,一日严重过一日。
蓝子言正想着,金凤台又开了口,继续说:
“承勋那孩子,性子从小就乖戾固执,睚眦必报,做事横冲直撞,没有半点包容心,加上又……残了双腿,你觉得适合抗下金家这么大的担子吗?”
蓝子言不做声。
“所以,只能靠慎修了。这孩子能力强,格局大,虽然外表冷漠寡淡了点,但我知道,金家在他手里,绝对不会有半点纰漏。交给他,我才放心。”
“至于曼瑶那边,我稍后会劝她。她出身大户人家,性子大方,不计较,温柔贤淑,就算一时不高兴,多劝一段日子,应该也能想通。”
蓝子言却不这么认为。
这可不是别的什么小事啊。
这是让太太把属于亲生儿子的家业,交给丈夫另一个妻子生的儿子啊。
这世上,就算再大方再贤淑的女人,也没这么无私吧?
可拿督既然这么说,他这个做下属的又能说什么?
蓝子言只能俯下头。
正这时,门被敲响,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拿督大人,薛岩。”
“薛医生来了。”蓝子言过去开了门。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四十余岁的斯文男子拎着医箱走进来,正是这次随行的金家私人医生薛岩。
薛岩当了金家的私人医生二十年,与金凤台、蓝子言关系很是亲近。
与其说是私人医生,也能算是半个友人了。
此刻进来,娴熟地对着金凤台颔首打了声招呼,便开始为他做基本检查。
半个多小时后,薛岩才说:“拿督的心率血压血糖都在正常值。放心。”
又开了一些药,才鞠了一躬,先行告退。
出了房间,薛岩走了几步,脚步一止,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浮现出几分复杂。
与刚才在房间里的温润平静,截然不同。
继而,转身笔直走出别墅,回到旁边自己下榻的随行人士的屋子。
进房间后,薛岩反锁上门,放下医疗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半会,那边被人接起来,女子优雅而柔和的声音响起:“喂,薛医生。”
薛岩压低声音:“这边关于拿督的事,需要跟您汇报。”
“说罢。”那边的女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薛岩对自己传递金凤台的事。
“今天,霍慎修上门,来跟拿督见面了。霍慎修临走前,还跟公子打了一架。拿督为了袒护霍慎修,对着公子发了脾气。”
那边,女子沉默下来。
尽管如此,薛岩依旧听到了电话那边空气里浅浅的呼吸是带着不悦的。
半会,女子才似乎调整情绪,重新开口,语气仍是之前的优雅闲适,却隐隐透出一股凉: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