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袭来,阳光照得人眼晕。
几乎所有宾客的视线都落过来,顺着短刀向上看,就见一穿着普普通通衣裳,相貌也平常,只做商贾打扮的年轻男子,一手吃弩弓,一手拿挂篮。
众人一时没回过神。
好些人仔细一想,也没想起这人是谁。
范家邀请的客人不少,还有好些人不请自来,到也进了门,范家人的性子向来不坏,如今老夫人寿宴,但凡有人提着礼物登门道贺,肯定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只通常来的人,便是不熟悉,至少也知道。京城说大很大,可说小却也很小。圈子就那么大,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
眼前这个却是全然陌生,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他是谁。
而且这刀……
范家老夫人过寿,大家都是来道贺的,谁会身怀利器?
这商贾模样的人嘴角抽了抽,额头渗出两滴汗珠。
范正弘神色一肃。
周围各个角落暗藏的好些人齐刷刷抬头,假山旁边正啃一块饼子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蠢货!”
只想到刚才那炖牛肉的味道,他砸了咂嘴,心里到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平日里这厮就好吃,如今为了这样的吃食发癫,闹出这等事来,道理上很说不过去,情理上到还算说得过去。
他看了看时辰,心下一叹,“算了,也差不太多,就这么一伙人,也用不到阿诺他们都来。”
默默从石墩上爬起来站好,中年男子比了个手势,周围各个角落,客人们中间,范家的仆从小厮打扮的人里,有好多人悄无声息地行至各个要紧关卡。
园子内外各条小径,都已封锁,所有范家人的位置,也都被掌握,弓弩手早就隐在周围。
他的目光着重在顾湘和雪鹰身上,还有几个据说功夫不坏的世家公子身上转了一圈,暗中使了个眼色,登时有好几把弩弓直直地对上这些人。
顾湘叹了口气。
雪鹰笑了下,走过来帮着系了下斗篷上的带子道:“我就说,小娘子正需要它。”
“但是真的很重。”
刚才她穿着这件斗篷揉面,胳膊肘都有点酸痛起来,手腕也是乏力的紧。若不是这些时日力气增加了好些,他怕是连动都困难。
顾湘叹了口气,转头问雪鹰:“你猜猜,是她做的吗?”
雪鹰:“……”
她又学到一件事,原来当使女的还需要一样技能。
主人家问计时,她要给出答案才好。
顾湘叹了口气:“若是她做的,那她便是知道了。唔,也有可能针对范家?”
范正弘手里显然握着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顾湘其实早猜到有人不想范正弘活,只没想到会是光天化日,还偏偏赶在范老夫人寿宴,京城诸多贵人在场时动手。
“按照常理,难道不该是夜半三更阴雨夜,才是正经的杀人夜。”
最近这段时日,京城多雨水,几乎是隔三差五的便要下一场雨,雨水淅淅沥沥,耗时又长。
雨夜并不难寻。
说来话长,其实时间很短。
商贾打扮的这人,先拿筷子夹了几筷子牛肉,一边呼气一边恶狠狠地吃了好几口,这才把刀拾起来,又把弩箭上了弦,在大部分客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高声呼喝:“大理寺办案,范正弘通敌叛国,现带他回大理寺受审,若遇反抗,杀无赦。”
周围登时好几人大声喝道:“所有人趴在地上,乱动者杀无赦!”
说话间,就有好几个人蹿出来,抬脚就踹,范家几个老掌柜登时被踹趴下,胳膊反拧,直接戴上镣铐。
客人们登时大惊。
尤其是那些女眷,个个花容失色,商贾打扮的这人笑了笑,对着女子到是颇为和善,指了指后门道:“事情没了之前,诸位娘子都不能走,暂且先跟我们的人到车里避一避,请各位尽管放心,我等绝不会伤害各位。”
说话间,他便拿出个令牌举起。
这令牌一看到也不像假的,客人们顿时无措,有些迷迷瞪瞪地僵立当场,也有的吓得嚎啕大哭,还有的破口大骂。
八贤王家的王长史越众而出,怒目而瞪:“混蛋,谁许你们光天化日之下乱闯百姓家门,竟还动用弩弓?谁给你们的胆子,可有圣旨在!”
嗖!
顾湘瞥了雪鹰一眼,雪鹰一步横跨过去,伸手轻轻夹住弩箭,调头看了眼,微微扬眉:“好厉害的毒药。”
王长史大惊失色:“你,你……贼子安敢?”
范正弘两步过来,立在顾湘身前,把她牢牢护持到身后,厉声道:“大理寺要拿鄙人,鄙人随你们去便是,切勿伤害我府中客人——”
他话音未落,顾湘一把拽住他的后襟,一把将人向旁边拽去,嗖一声,弩箭擦着耳边没入石桌。
若是刚才不躲,这一箭就穿了范正弘的眉心。
范正弘:“……”
客人们顿时警惕起来。
王长史更是瞠目结舌:“……”
“不小心失了手。”
商人打扮的这位笑了笑。
满场皆一片死寂,顾湘转头四顾,眨了眨眼,笑道:“看来我的牌面不小?”
周围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盯着她。
其他客人还懵懂,雪鹰却是叹了口气:“杀气很重,嗯,应该说,局势危如累卵?”
霎时间,弩箭如暴雨,噼里啪啦地就朝着顾湘倾泻。
“啊!”
园内登时乱了套,无数客人尖叫,腿软的都趴在了地上,还有的涕泪横流,高声呼喝着报出自己的身份。
韩氏一眼瞥向顾湘,被这箭雨吓得眼前发黑,虚汗流了一身,眼泪都飙出来。
“环姐。”
她喃喃叫了声,就见顾湘伸手撩起斗篷,轻轻一拂,所有的弩箭竟轻飘飘地全没入她的斗篷内,没了踪迹。
不只是射向她的弩箭,还有飞向别处的,她再一拂,只听哗啦啦,哗啦啦,这些弩手们脚下不稳,身形晃动,就感觉自己的箭篓内的箭齐刷刷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其它刀剑匕首。
那商人眼前一黑,痛呼一声,手腕上戴着的几枚锯齿的小飞镖也没了,只留下手腕上几道血口子。
他吓得脸色一黑,连忙抓出把药丸子塞进嘴里,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