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一个时代，他真是这么说的？”
在林过云面前表现得极为成熟，话术精湛格雷萨拘谨地站在一片黑暗里，两只手紧紧地握在身前，不敢有一点大动静，有些昏暗的灯光只能印出他半张脸，此刻也紧紧地绷着，听到问题赶紧回答道：
“是的。”
“嗯。”格雷萨对面的黑暗里又传出来这么一声回应，“然后呢？”
格雷萨略微怔了一下，才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我接下来有询问，他要贩卖的这个时代是什么，但他说那应该是在更正式的地方谈论的事情，不适合在大街上谈……”
说道这里格雷萨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把林过云的后半句话给说完，“也不适合和我谈。”
老实说当时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些尴尬的，他的话术再好，面对这种“这件事你还不够资格”的话，除了转话题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老人面前的话，他肯定是不会复述这后半句话的。虽然他自己告诉林过云，大议长孙子这个称谓其实并不值钱，实际上，他还是很在意维护这个称谓的含金量的。
但现在正在问他话的，正是赋予这个称呼含金量的那个人，青鹿联邦的大议长，雷古斯·克利夫。虽然格雷萨并不觉得这句话里面有什么信息值得分析，但他还是不在这种事情上做保留。
说了没用和隐瞒不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对他的未来来说可能都有巨大的影响，毕竟这位大议长的孙子并不只有他一个。
“你把他们安顿在酒店了？”老人从瘫坐的椅子上正起身来，面容也终于被灯火照亮，老人留着一头齐肩的灰白色长发，带着深深的法令纹，眼窝很深，更显得金色的双眼明亮。
“是的，金鹿掌酒店。”格雷萨的声线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压抑住了给出了回答。
“还算不错，”老人给了他一个认可，“如果他真的在大街上告诉了你，那就证明他那段话是开玩笑的。”
爷爷的肯定给了格雷萨一些自信，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犹豫了一下之后，主动向自己的爷爷提出了疑问。
“您觉得他说的，他不是来贩卖战争的，不用我们参与到战争中去，也能赢这件事，是真的吗？”
老人抬了下眼皮，脸上没有更多的情绪，却回答了格雷萨的问题：“真的可能性比较大，谈判中出尔反尔，自我否定会极大地降低契约的可信度，会成为对方压价的理由。一个能在几天内说服黑狮王国那头犟驴国王的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位大修女的组织，真的能战胜南境公爵的联军？”格雷萨是真的有些惊讶。虽然爷爷有告诉过他，要押注洛林那方，他也明白押注胜者才能获得收益这件事。
但即使如此，他以为的也是，对方要在得到他们的帮助之后，才能艰难战胜南境公爵。毕竟战争的两边可是上万的骑士和一伙泥腿子。
“有可能。”老人点了点头，从桌上抓起一个小木棍扔给了格雷萨。格雷萨稳稳地接下来，看了一眼小木棍上面的那个代表级别的标记，心中一凛，小心地抽出里面的纸条来，接着灯光，认真地阅读起这份等级最高的秘信来。
迷信只有短短的几行字，但是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心中一惊，派出了神眷骑士之后，南境公爵的军队确实开始重新推进的，但是速度也奇慢无比。而更重要，也更致命的是迷信上的后半截。
“南境公爵麾下，扈从骑士开始临阵脱逃，数量以近百人，多为战斗种佯装朝洛林组织冲锋，而后消失，疑似提前约定，反叛投敌。”
“这怎么可能？”格雷萨的声音猛地抬高了八度，高得有些发尖，虽然他离那场战争格外遥远，但是学习过的知识告诉他，一支军队如果到了底层士兵开始叛逃，甚至投敌的情况的时候，就离崩溃不远了。
军心彻底散掉了，士兵们都已经彻底失去了赢的希望，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这怎么可能？双方甚至连一场硬仗都还没打过，南境公爵这边就已经到军心崩溃的地步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但是很有可能，我们这边这场谈判还没有完成，白熊南境的那场战争就先分出胜负了。”
格雷萨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脑袋里空荡荡的，甚至忘记了接话。洛林这么简单地赢得了这场战争什么的，对他十六七岁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试探一下那个使者。”雷古斯又说了一句，“那个组织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从他身上应该能够看出一些。”
格雷萨涣散的思维被这一句话重新拽了回来，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但话还没说出口，雷古斯就给了更进一步的指示。
“不要自己动手，城里正好有一把可以借的刀。”
格雷萨苦思冥想了许久，都不明白爷爷在说什么，直到雷古斯伸手敲了桌子两下，格雷萨目光移到桌面上，看到上面放的一张纸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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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罗布的集市，金鹿掌酒店也算得最顶级的几个酒店之一，林过云他们直接被分配了一间独栋的二层小楼，甚至有一个小小的带有池塘的院子。
在行商帐篷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缝隙，行人都得摩肩擦踵的罗布中心，有这样一片区域就足以证明其豪气。
可惜林过云住进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欣赏它细致的布局，客人就找上了门来，那是黑狮王国驻青鹿联邦的大使。
盖文三世的迷信比林过云他们要稍微慢一点，这位大使接到信件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往了兽栏，却得知林过云已经被大议长的孙子给接走了。
大议长的孙子的行踪还是很好打听的，他又迅速定位了金鹿掌，在林过云还没把房间的椅子给坐热的时候，他就赶了过来。
“陛下是怎么和你说的？”把大使迎了进来，林过云询问到对方的任务。
“陛下让我全力协助您在青鹿的一切行动，以您的需求为准。”事实上在接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大使也吃了一惊，甚至反复验证了好几遍迷信的防伪标记，确认这封信的真实性。
毕竟这话实在有些吓人，万一林过云要做的事情是破坏两国邦交呢？很容易引发两个大国之间的局部战争的。
“这样啊。”林过云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先给我介绍一下青鹿的情况吧，特别是大议长雷古斯。”
大使眼神出现了一秒的疑惑，因为林过云这个需求实在是太过于基础了，基础到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些错位感。
就像是老板指派了一个顶级的游戏引擎开发程序员，让他去帮助一个制作人进行项目开发，结果坐下来，制作人第一句是，你先给我写个五子棋吧。
这程序员可不得当场脑补，这项目要完，我该怎么跑路？能跑去哪？
可惜程序员能跑路，大使跑不了。也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耐心地跟林过云讲解了起来。
虽然林过云来之前，已经看过不少和青鹿有关的资料了，但是那些来源毕竟都是抄家的南境贵族们。一是不成系统，零零碎碎的，二是可靠性和时效性都不是很高，肯定没有一个驻首都的大使来得清晰准确。
听着大使的描述，林过云确实补充了不少的信息。首先就是大议长雷古斯，虽然议长并不是继承制的岗位，但是当代议长在位足足二十二年，早就把这个位置经营得滴水不漏，集权程度和国王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然后就是他的家世，其中特别点了一下来迎接林过云的格雷萨，他是雷古斯第三代中重点培养的对象之一，在继承人优先度中至少能排到前三的存在。
没有等大使继续讲更多的内容，小楼的房门就又被人给敲响了，林过云打开门，看见店主站在门口。
“先生，又有人来找你。”
这次，林过云真的是一头雾水，他转过头和大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迷茫，怎么还有人？
特别是林过云，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一点跟脚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熟人来拜访。但他遍寻自己的记忆，也没有找出自己到底结了什么因缘，会在这里触发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带着小修女和大使一起到了酒店的门口，去迎接新的来访者。
看到门口站着的那几人，林过云目光中就闪过一丝惊讶，他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他认出了他们身上的教袍，教会的人，为什么会来这找他？林过云皱起了眉头。
而一边的黑狮大使则更加吃惊，他认出了这群人中的好几个。领头的中年人，面容消瘦，是中央教国派来青鹿的一只代表团的领袖，是以为主教级别的牧师。
他身后的几人也同样来自中央教国，属于同一个使节团，负责为神降仪式，在青鹿采购物资，其中那个瘦高的骑士，甚至是蔷薇骑士团的二十四个大骑士之一。
可他们来这的原因是什么？
为首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出来的三人，目光迅速锁定在了林过云身上，一抬下巴：“洛林人？”
这一开口，林过云大概就猜到了对面的来意了，脸上的笑容随即荡漾了开来，温和而灿烂，像是春日里的阳光一样和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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