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高科技的东西落到实处的时候,往往越是简单,就像是智能手机,运算的芯片也好,APP的代码也好,再复杂,也是研究、开发者的事情,呈现在使用者面前的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点点戳戳就行。
这个世界的电脑也是一样,林过云手中那个5特殊的皮质硬盘所需要的,仅仅也就是插进去而已。当然,如果真的很难,相信信使应该也会教他怎么用的。
随着卡带的插入,刚才那个倒在地上的枯瘦老人的脸就以3D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半空中。他的脸色已经是紫黑色了,大量的血液流逝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晦暗,声音格外的虚弱,呼吸却大口大口的,已经有了微微缺氧的迹象
“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发现了这份资料的话,希望你能够在看完之后,能够将它上交给希维联邦……如果它还存在的话。”老人说的不是中文,但是信使明显又开启了自动翻译的功能,林过云每一个字都能够听得懂,同理的,看直播的观众们,此刻看到的也都是中文。
“我们输给了异枝症。”老人的语气充满了灰心和绝望,“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我们的经验没有任何的借鉴意义,但或许可以帮助你们少走一些弯路。我接下来的所有内容都是真实的。最后,我还有一句话想要留给你的,虽然听起来像是失败者的恐吓,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你们发现了一点点异枝症的症状,不要有任何犹豫,动用你的所有力量去对抗它,不要像我们一样失去错过了时间……”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位濒死的老者眼睛里面又迸发出了一点点威光,像是那降熄的火堆被风吹过,余烬上闪过的猩红。透过这冰冷的余烬,依稀能够看到火焰焚烧之时的壮丽景色,能够看出老人曾经身上所积累的厚重的威严。
随后投影便熄灭,再次出现时,还是那老人,只不过此刻的他头发还是灰白色的,面孔的皱纹也没有那么深刻,整个人都显得并不那么苍老。这应该是更早时候的信息。
“这是希维联邦这两百年间最大的机会,也是最大的挑战,我们的两个敌人此刻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刻。猩红瘟疫和无光诅咒正在他们的国家间肆虐。
虽然我们尚未发现这两种肆虐的疾病和灾害的具体原理,它们依旧有着威胁联邦的可能性。但是只要我们做好准备,将一切封锁在边境之外,就能够最大限度地消除对于联邦的影响。
毕竟这两种灾难并未在联邦爆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的纪律性和制度的优越性都体现得无比明显。只要我们坚持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整个世界的势力都会重新洗牌,联邦必然会站在世界的最前方……”
这应该是一场公开演讲,之所以要将它放在最前面,林过云大概也猜到了原因,因为老人所说的“不要错过了时间。”
现在看来,老人和希维联邦之所以会错过时间,就是因为他们都将目光放在了更长远的地方,看到了其他国家爆发的猩红瘟疫和无光诅咒,却没有注意到在更近的地方,异枝症也在慢慢泛滥着。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虽然不知道猩红瘟疫和无光诅咒到底是什么,但是听名字就知道,这两个东西明显比温和而无声无息的异枝症要来得高调得多。
侥幸心理也是不可忽略的,两种几乎灭国级别的灾难在敌国中爆发了,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国家里面,这种事情被太过于轻易地归结于“运气”、“制度优势”、“民族传统”这样子虚乌有的东西上面。
事实上换个思路就能很轻易地发现问题在什么地方:森林里面有一片领地,老虎和狮子都不愿意踏足,绝不会是因为那片区域的小动物格外自律,而是因为那里已经被别的猛兽划为了领地。
就如同林过云所猜测的一样,接下来一段视频里的老人就憔悴了不少,嘴唇上满是干裂的开口,身中的黑眼圈和凌乱的头发都表明了他最近的烦躁。
他像是一只离群的恶狮一般死死地看着屏幕,呼吸间都是磨牙吮血的残酷味道。
“这里面有问题,异枝症,这个疾病和我们以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细菌、没有病毒、没有寄生虫和其他任何外来物质。我们找不到任何与病原有关的东西。
“它就像是一个凭空生出……凭空生出的……诅咒。”
老人的话在嘴里撕咬了三次,最后还是只能吐出一个这种违背他认知的名词来。
“没有传染源,没有传播途径,没有易感人群,所有人在没有任何共性的情况下患上了相同的疾病。没有治疗方法,没有治愈方法,即使是患病最深的人,出除了脖子上的异枝,我们也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的异常。”
接下来的是一大段经过剪辑的视频和截图,全是各种异枝症的患者,不论是男女还是老幼,这诡异的疾病不会放过任何人。细长的肉色枝条平等地从每一个人的脖颈一侧生长而出,最终将他们变成白色的雕塑,结出温暖的橘红色的果子来。
这疾病的蔓延速度远超过林过云的想象,他几乎是在十天之内就快速泛滥了开来,整座整座的城市陷入休眠,无数脖子上生长着异枝的病人,像是破烂的玩偶一样倒在街上、房间里……
医疗系统几乎瞬间就被击穿了,患者们甚至来不及恐惧和绝望,就进入了记忆缺失和个人意识消失的进程之中,他们有些颜色尚未推进,但是已经变得表情麻木,木头一般的歪坐着,在地板上,在污水里,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躲避风吹和日晒,仿佛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蟑螂和老鼠随意的在他们上上爬着,甚至有些直接撕咬起了他们的躯体,他们也懒得伸手去拂开,黑红血液和地上橘红色的汁液混杂在一起,混合成一种诡异的颜色,鲜艳艳得夺目刺眼。
“医生和生物学家们依旧没有办法解释这种病症的由来和原理。”老人的须发已经全白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一般,“我今天批准了他们活体解剖的申请。我知道我会成为罪人,但我一定要让更多人活下去,要让联邦续存下去。”
接下来就是大量的解剖资料,这些资料简直和追求精准、微创的现代医学没有一点关系,钢铁的十字架上,一具具身体苍白程度不同的人体静静地悬挂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他们身上切割出一个个最大的缺口,在淋漓的鲜血中寻找着渺茫的机会和异常,希望找到病灶和病因。
这群人甚至没有被打上麻药,他们的眼睛都是睁开的,就那样木然地看着身边的人和自己被刀锋切开,看着自己的血液流淌,甚至不会发出一声喊叫……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
在一些视频的中也能够看到老人,他坐在解剖处的对面,双眼血红地怒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做下决定的罪人,但他却不打算逃避自己的罪恶,这样红着眼看着每一个因他的决定而死去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的脸刻进自己的脑海里面,要带着他们的冤魂一起跃进地狱里面。
林过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受到重创之后,老人要拖着那样的身体重新爬回这里……
这是他的罪孽和恶债,他要拥抱着死亡的东西。
“医生和护士也开始大量感染了。”还是那个老人,他笔直的背脊开始稍微有些弯曲了,“我们仍然没有找到任何阻止疾病蔓延的方法,甚至依旧没有搞懂它蔓延的途径……
“秩序已经接近崩溃了……如果不是因为患者都会失去行动能力的话,或许秩序早就崩溃了吧。现在还剩最后一个办法……那群疯子和神棍的办法,它好像确实能够抑制病症的发作,但我不想使用,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
听着老人的喃喃自语,林过云都难得地有种背后微凉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做法,让这个下令活体解剖的老人都不愿意使用的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过云感觉自己很快就会知道它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