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冲锋时,城上缅甸士兵也迅速做出反应,肤色偏黑的缅甸士兵穿着单薄的软甲,操纵火炮向城外攻击。
佛郎机炮的出膛声震耳欲聋,一发发数十斤重的实心铅弹在火药作用下冲出炮膛,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后,呼啸着砸在冲锋的明军阵列中。
砰!砰!砰!砰!
十几枚实心弹在人群中翻滚,鲜红的血沫腾空而起,十多名明军士兵被砸的血肉模糊,而实心弹推着他们的身体砸在后边一两人的身上。
一名弓箭手被落下的实心弹砸中胸口,身体当时就被炮弹向后推去,跟身后的弟兄一起砸在一起,沉重的炮弹砸在两人身上,他的胸口和后边弟兄的胯部被炮弹压着,血肉黏连在一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千步之外的明军炮阵也已准备完毕,各种不同样式的火炮向城墙轰去。
几十发实心弹砸在江头城墙上,每一发炮弹砸上去,都让城上的缅军士兵觉得脚下的城墙在颤,炮弹不停的砸在城墙上,那感觉,跟地震一样。
一些没跟阿那毕隆打过葡萄牙人的缅甸新兵愕然的望着从他们头顶呼啸掠过的炮弹,眼中满是骇然。
在这要命的时候,老兵还得用巴掌,用腿,打醒这帮愣神的新兵,但新兵太多,老兵也救不回来几个。
双方火力差距太大,缅军火炮大都是从外国购买,少部分是在与葡萄牙人的战争中缴获的。
以佛郎机炮为主、鹰炮、蛇炮为主。
佛郎机炮射程尚可,但鹰炮、蛇炮虽然被欧洲人装备在军舰上,但这种炮主要还是欧洲人在野战中,以步兵对步兵用的,在攻城战的表现,就差点意思了。
这类火炮用的火药量少,射程只有9米,别说攻击明军炮阵了,在明军没冲到城下架梯子的时候,连步兵都打不到。
除了这三种炮,还有蜥炮、投石炮等各种炮,此时的缅军就像后世用万国造的印军一样,装备冗杂,难以形成最大战力。
而明军除了仿造外国火炮,自身也有极强的创造性,火炮的威力、射程都在缅军之上。
明军弓箭手们顶着三轮佛郎机炮击来到城墙百步之下,明军炮击也在这时候停下,在军官的喝令下,炮兵们推动火炮,整个炮阵缓缓前移。
弓箭手嘴里含着麦丽素一样的解毒丸,每五人身边跟着一个举着火把的弟兄,用火把点燃毒火箭,丝丝毒气在明军中蔓延。
一张张西番木弓被拉成满月对准天空,弓弦震颤中,上千支毒火箭向城上射去。
一部分毒火箭落在城墙上,射中奔走应敌的缅军身上,还有一部分掠过城墙,射在缅军营房内。
明军弓箭手射完一箭后立刻从箭囊抽出第二支毒火箭张弓放出,城墙上缅军也没闲着,躲在墙垛后弓箭迎敌。
东南亚人最善此道,不少人在箭簇上投毒或者沾上粪便,一旦射入血肉,中箭者要不了多久就会伤口感染而亡。
有些缅军士兵意识到明军射上来的箭不对,也只能抓起自身边的毒火箭丢下城去,根本管不了其他人。
明军弓箭手争分夺秒的射完箭囊里的十支毒火箭后,向后退去将战场交给新上来的弟兄,新来的弓箭手们使用箭簇上涂抹松脂、火油的火箭。
一支支箭矢带着点点火星向城内射去,时有人面部中箭栽倒,反倒更加快了弓箭手们放箭的速度。
一支火箭就是一个火种,毗邻城墙的民房很多被火箭点燃,不少在屋里躲避毒气的缅军士兵和缅族平民捂着嘴,憋着气跑向城内。
但只要他们吸入一口毒气,很快脑袋就晕晕的,多吸几口一会儿就晕了。
城上的缅军士兵也有很多人感到头晕恶心,这时明军炮阵已经前移了百步,重新对江头城发起炮击,这次以开花弹和葡萄弹为主。
在马祥麟的望远镜里,他清楚地看到两个在城墙上奔跑的缅兵被开花弹击中脚下,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弹片将二人震到城墙边,仰头栽下城去。
一些都如他预料的那样,毒气、火灾加炮击,够这帮缅族人喝一壶的。
此时,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名背插令旗的明军骑士喊着报,纵马来到马祥麟跟前:“大人,城东3里处发现一支缅兵,大概三千人左右,陈汲将军率一千弟兄迎敌去了。”
“什么?!”
马祥麟瞪着眼睛,这几日他派人把方圆十五里都探查过了,没发现有大股缅军存在,这三千人怎么回事?
还有陈汲一千人就敢去打三千人?
“夫君,我带人去支援他。”
“不必,陈汲不胜我自治他个轻敌之罪。”
“嗯。”
张凤仪不再说完,一千明军对付三千缅军,明军胜利的希望大些。
秦良玉出兵前,派人请来一个叫高国春的人为众将讲述缅军战力,此人是万历朝明缅战争中,唯一还活着的指挥官。
他的战友刘綎、邓子龙等人都已亡故,唯有他还活着,
这个高国春曾以五百人破缅军数万,解五章之围,五百人追着几万缅军打了好几天,接连摧毁缅军六营,为西南战功第一。
在大明,没人比他更了解缅军战力,他的战绩让此次征缅将官无不心向往之,谁都想效仿这个活着的传奇,立下如此奇功。
城南明军放完火箭之后向两翼撤去,大批步兵扛着梯子向城墙冲去。
每个梯子都要几人合力才能抬起架在城墙上,有一些梯子却没架在城墙上。
罗阿勒是一名俍族少年,他与十几名族人扛着梯子冲到城墙前20步外的时候,他们停下脚步。
他把手里的雁翎刀用牙咬着,身后的族人们将梯子顶在他背上,他双腋夹着梯子凸出的两根木头。
“来吧。”
“哈呀。”
十几名俍族士兵一起发力,罗阿勒快跑向前,在来到城墙前的一刻猛地跳起,踩着墙面,被弟兄们用梯子顶了上去。
冲到城墙上的一刻,下边的弟兄们振臂一推,把他推了上去,罗阿勒在城墙上打了个滚,刚一稳定身形,抓起雁翎刀,砍翻身边两个缅兵。
还有三十多人跟他一样,作为先登士率先登上城墙,掩护后边的弟兄上城。
本就被迷的晕晕乎乎的缅甸兵顿时乱了分寸,敢用这种方式登城的都是自恃勇武的,又不受毒气影响,很快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无数明军士兵像蚂蚁一样攀附在梯子上,身手矫健的登上城头,真刀真枪的打仗,缅甸兵根本不是对手。
几百只老虎冲入羊群,绵羊的反抗是苍白无力。
缅兵中也不乏勇者,15年前跟先王阿那毕隆参加过沙廉围攻战的老兵们鼓起勇气,奋力拼杀,就算劈不开,砍不动,也要发出堂堂正正的吼声,扑倒冲上城墙的明军士兵,二人一起坠城。
他们彼此并不认识,甚至都没能看清对方的相貌,现在却像最亲密的朋友那样永远沉睡在这片土地上。
老兵虽有余勇,可十来岁、二十几岁的新兵们却已经吓傻了。
脑袋昏沉不说,强睁开眼就看到浑身是血的敌人挥刀向自己劈来,自己的身体却连动一下都难。
有人手脚并用,想逃离城墙,却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