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龙纹棉甲的努尔哈赤让人守住院门后,只身一人走进去,踢了踢被铁链锁死的房门,屋里林丹汗虚弱的声音:“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加餐么?”
“来看看你。”
听到努尔哈赤的声音,在床上躺尸的林丹汗蹭的一下坐起,几步来到门口,怒锤房门,咬牙切齿:“野猪皮,你还敢来?”
“这是我的地盘,我为何不敢来?跟你说个事,明军举兵攻我,我要率军出征了。”
“好啊,那就祝你败兵辱国,战死沙场。”
林丹汗却也不怒,随便往地上一座,靠着房门喃喃自语:“我打了四十多年仗,再凶险的仗我都经历过,也从来没怕过,可这次我怕了。”
“哼,你也有怕的时候。”
“那小子继位的时候才八岁,他居然能忍得住我大金的连年攻伐,隐忍谋划六年才起兵,这难道不可怕么?”
“本汗没时间听你的废话,要滚赶紧滚。”
努尔哈赤有些失望,从地上站起:“你好歹也是一邦之主,不觉得这样的对手很可怕么?我大金要是完了,你觉得那小皇帝会拿谁开刀?”
房间内,林丹汗面露忧虑:“以每年区区几万两市赏和一些货品,换来长久和平,如此不好么?”
“你觉得好,明朝的小皇帝可不一定这么认为,什么狗屁盟友,在他眼里,你是北元啊。”
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你不会在这儿待太久的,无论此战谁胜谁败,都会有人放你走的。”
说完,大步离开。
大衙门外,飘扬的八旗龙旗,以代善、阿拜、汤古代等人为首的儿子派已经等候多时。
岳托、萨哈廉、豪格等孙子派的人站在各自父辈的身后,也都戎装加身。
鳌拜、苏纳等外臣派也都准备好了,留守的瓜尔佳.卫齐、刘爱塔等人也都来送行,努尔哈赤从他们中间慢慢走过,仔细打量着他们每一张面孔。
举国血战,任何人都可能死,不知道这一战之后能有多少人回来。
多铎给努尔哈赤牵来战马,努尔哈赤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翻身上马,俯视着周围门前等候的属下,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呼喊:“大金的儿郎们,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候到了。
明朝人要来杀害我们的父老,奸淫我们的妻女,烧毁我们的房屋,我大金将士唯有舍命一战,击退来犯明军,才能安享太平。
这一仗会死很多人,怕死的脱下铠甲,交出兵刃,尽可回乡,本汗绝不怪罪,不怕死的,随本汗出征。”
在后金诸将中,以敢战著称的鳌拜振臂高呼:“愿随大汗死战,杀退明军!”
“愿随大汗死战!”
“愿随父汗死战!”
在场众人无论身份,无论官职,一齐振臂高呼,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战意格外高昂。
一阵呼声过后,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努尔哈赤猛夹马腹,狠勒缰绳,胯下枣红马咴儿的一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刨动几下,努尔哈赤振臂高呼:“全军,出征!”
随军众将翻身上马,不随军的众人手按胸前,弯腰送行。
努尔哈赤带着儿子们沿着主街道向城门走去,道路两侧都是前来送行的妇孺老幼。
前些年努尔哈赤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虽然近几年他们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但如果此战败了,他们以前怎么欺负汉人的,往后就得十倍偿还。
他们将珍贵的面饼和盐巴塞给出征的男人们,嘴里说着鼓励他们的话,不少八旗兵揣着父老乡亲从的食物,默默流泪。
一些大胆的少女将手帕、荷包等随身物品送给她们并不认识的男人们,祝他们凯旋而归。
主街道旁的一座小二楼的二层,一名穿着女真服装的锦衣卫正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主街道上的情况,在他身边,另外两名锦衣卫正在空引弓弦,为射击坐好准备。
负责观察的锦衣卫在一群骑马的人中找到努尔哈赤那标志性的龙纹棉甲后,放下望远镜立:“人来了,一点钟方向。”
三人各持一把开元弓,将三棱箭簇搭在弦上,负责观察的锦衣卫冷眼瞄准努尔哈赤身后的代善:“老贼枭后边那个穿红甲的是我的,你俩另选别人,记住,别伤了老贼。”
“放心。”
“不用你操心。”
这里距离街道少说130步,已经接近弓箭的极限射程了。
三名锦衣卫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好手,为的就是这次任务,努尔哈赤为了鼓舞人心,大张旗鼓的出城,正好给了他们机会。
三人选好各自的目标后,将雕翎长箭搭在弓弦上,随着观察手一声放,三人同时射出箭矢。
三支羽箭射出,努尔哈赤身后的阿拜刚察觉到危险,本能的朝危险袭来的方向望去,一根箭矢就已袭来,直中左眼。
铁制箭簇轻而刺进眼珠,穿过大脑,放在停下,阿拜身体一僵,朝一侧倒去。
阿拜是最惨的,射向汤古代的箭矢只是擦过他的脸颊,射向代善的箭矢射高了,被头盔挡下,但是代善的战马也中了一箭。
一支箭矢穿透了战马前蹄的关节处,四蹄失一,战马的身体朝一侧倒下,代善的一条腿被压在马下。
“保护大汗!”
一名戈什哈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人跟着反应过来,努尔哈赤诧异的望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被儿子们拉扯下马。
临街二楼上,三名锦衣卫旗官一声不吭的向街上射箭,他们瞄准的机会只有一次,现在人群已经乱起来了,他们难以精确瞄准,所以他们现在的目标是平民。
三人高效而快速的收割女真人的性命,他们箭矢不一定能破甲,但射穿布衣的威力足够了。
努尔哈赤被儿子们托到了沿街的一处房子里,他安全了。
街面上,儿哭娘喊,时有人被踩踏而死。
鳌拜、岳托等人带人向锦衣卫们藏身的二楼冲来,当密集沉重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楼上的三名锦衣卫用小刀割断弓弦,拿起桌上的毒药,一人一份,立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