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太学学子听了这话,顿时就白了点,不敢再提一句。
其余人与他们离得颇远,王老大人的话也就附近的人能够听到,众人只见四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双方都做完了题,落日国四人依然做对了。
但大齐这边的思路虽然对了,答案却写错了。
听着“答案错误”四个字响起,周围更是一片嗡嗡的议论,四人脸色一白,头垂得更低了。
“完了,士气被拙,接下来想要保持平静,那可就不容易了!”梁宗光虽然不是进士科的先生,但他要看着比赛,全程紧张得不得了。
明算科的学子第一次出现错误,他倒没有太过在意,只是看着几人发木的表情,梁宗光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沈清虽然坐在太学明算科这一群人的头上,但离真正的比赛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只隐隐听见什么“现代数学”之类的字眼,余下的便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了。
但楼下坐着的明算科先生们,都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落日国四人连这种题都做出来了,而且速度这么快,好像确实有几分本事。”
“题是落日国的人出的,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事先透题?速度这样快,而且还没差错,说不定早就做过一遍呢!”
“……其实蓝佑臣那几人若是用现代数学做,也未必会出错。”
不知是谁小声说道,但立马被不同的声音驳斥。
“现代数学能做的,我们原本的法子也能做!学艺不精罢了,怎能怪到方法头上?这题若是换作王老大人做,怎会出他们这种错误?”
那人被这么一说,顿时不再言语,沈清通过这寥寥几句对话,也大概弄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
那人说得的确没有错,现代数学能做的题,传统数学确实也能够解。
但对于使用方法的观念,沈清却不敢苟同,这就好比同样要过河,坐船过去和游过去,就存在本质的差别!
方法与方法之间本身并不存在对立,只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成见,才让现代数学与传统数学在这场比试里水火不容。
果然,接下来,随着题目越来越难,以及周围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明算科四人的逐渐开始出错,日落国四人虽然也不是每一题都能做对,但明算科四人状态明显失常,两相比较之下,他们的紧张感反而被减少了。
沈清甚至能注意到,坐在御座上的皇帝脸色也开始不好看起来。
这也能理解,皇帝亲自莅临比赛现场,王老大人拍着胸脯和他说十拿九稳,形势却越来越差。
眼看着偌大的一个国家,很快就要被一个小国打脸,作为大齐之主的皇帝脸色能够好看才怪!
没过多久,皇帝身旁的王总管就喊了中场休息,内侍们立马把事先准备好的瓜果茶水,还有各种点心端上来,供参加比赛的选手们食用。
沈清也是全神贯注久了,一分神才发现,双手撑在腿上太久,硬是把大腿撑得有些发麻。
她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腿脚,就看见楼下明算科的先生们一拥而上,把四个学子围了起来,不知道在说什么。
总之,到了这个时候,沈清觉得无论他们内心想法如何,应该都不敢再给他们心理压力了。
事关大齐颜面,要是真的办砸了,别说被人耻笑,皇帝的怒火这些人哪个能承受得住?
“沈先生,我可总算明白,你为什么说这回明算科的赢面不大了。”梁宗光叹了口气,感慨不已,“这落日国的斯托克斯博士,出题真是刁钻。以一人之力,就能逼得姚老大人和廖存瑞额头冒汗,不可不谓学问高深啊。”
梁宗光也看出来了,斯托克斯博士不通大齐语言,他身边的那个落日国年轻人,根本就是给他当翻译去的,全程没有参与出任何一道题目。
同样是知识分子,哪怕斯托克斯博士是个落日国人,梁宗光也对他的学问发自真心的佩服。
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我看他还没有出全力!”
沈清没有回答梁宗光,心中默默认可了他的说法。
可不就是还没出全力?斯托克斯博士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似一片数学题海。
源源不断的题目从他笔下流出,可他眼神镇定,丝毫不见急迫,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样的人,难怪落日国的女王会因为他的成就,赐予他爵位以及大片的土地。
中间休息了半个时辰,随着三声沉重的鼓声,后半场比试正式开始。
那四个明算科学子状态肉眼看上去恢复不少,一连答对好几题,倒是落日国四人不小心算错一题,又被王老大人的题目难倒一题,几乎交了白卷。
失去信心的观众终于恢复活力,有些人甚至给明算科四人鼓起劲来。
王老大人冰一样的脸,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把斯托克斯博士给他的嘲讽还了回去,“我奉劝阁下还是不要得意得太早,天道好轮回,到了难题的部分,可就是我们大齐学子占了上风了!”
落日国的年轻人把王老大人的话,用日落国语转述给他听,斯托克斯博士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眉头蹙成一条线。
紧接着,那落日国的年轻人就勾唇一笑,用本国话询问,“斯托克斯博士,你演的戏还没落幕,我都要看腻了。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们见识您的真本事吧。”
斯托克斯博士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王老大人,目光回到年轻人脸上。
“如您所愿,查尔斯公爵。”
话音落下,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支黄铜做成的笔,在空中甩了甩,一串奇怪的符号便跃然纸上。
廖存瑞站在一旁,他不大分得出这些奇怪的符号,与落日国文字有什么区别。但就当查尔斯公爵要把这张纸只修改了几个字,就交给一旁的内侍之时,廖存瑞果断伸手一把拦住了。
“你们这真的是在出题?该不会是黔驴技穷,随便编一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准备讹人吧?”
查尔斯公爵愣了一下,真诚地询问,“请问讹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大齐话虽然不错,但教他大齐话的渔民似乎是大齐南边的人,大齐其余地方的方言词汇,他理解起来就有些困难。
一旁的内侍虽然不明白两人在争什么,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就是骗人、敲诈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谢你。”查尔斯公爵冲他灿烂一笑,依旧把手里的纸递给内侍,“廖,感谢你教会我一个新词,但我查尔斯不屑于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