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队列在密林中蜿蜒前行,跟之前相比速度没有太大变化,人们的气色却大不一样了。
仍然是角缠黑带身穿孝服,却见不到原本的彷徨和麻木,人人脸上都是安定祥和的表情,甚至能听到轻快笑语。
浑厚的吼叫声在前方不时响起,那是千泉大山里最为恐怖的妖兽野龙鸟。
人们却毫不惊慌,连驴驼等等牲畜都恍若未觉。最初听到这种叫声的时候,它们可是四蹄撂地屁滚尿流。
那的确是野龙鸟,却是伍家的野龙鸟,伍家的神使驯服了这头妖兽。
“现在我还不敢相信……”
队伍末尾,老罐头骑在驴驼上,满脸褶皱还挤满了疑惑和恍惚。
“关爷爷还不相信神明吗?”
巴婵骑着另一头驴驼,“不是神明的话,怎么会这么轻易降服了妖兽。不是我们伍家的神明,怎么会在最危难的时候现身来救我们?”
“我都快相信他是真的神使了。”老罐头苦笑道:“真是那样,我们还要他假扮神使,那可太丢脸了。”
他对巴婵摇头:“不过四丫亲眼看到他叛变了贤神教,把整支搜寻队连同州军铁卫都杀了。他肯定是贤神教的傀人,但又不止是这样。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到了老寨就能搞清楚了。”
“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哦。”巴婵掩嘴轻笑:“不管他还有什么来历,我现在就把他看作神明……派来的神使。”
老罐头倒没反驳,“你还没成年觉醒血脉,接任不了家主。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家里那些不坚定的家伙打不了你的主意。”
说到这他疑惑的问:“我还有个事没弄明白,那小子说的……承包了你,是什么意思?”
巴婵眨眨眼,茫然的道:“我也不明白。”
她又笑道:“应该就是监护的意思吧,他是神使,算起来我就是他的。”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老罐头不迭摇头:“伍家还靠你延续呢,你怎么就归他了?何况他又不是真的神使。”
巴婵很认真的说:“我的意思是,我就像贤神教里的傀人一样,这辈子属于神明了。等我接任了家主,伍家也跟我一样属于神明,这并不矛盾啊。”
“是这个意思啊,这倒无所谓,只是个说法而已。”
老罐头吐了口长气,看向队列前方:“还得看我们伍家能不能在老寨安顿下来。”
“肯定能啊,没什么好怀疑的。”
巴婵的语气就像献祭自己时那样坚定:“神明在庇护我们。”
………………
“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是在做梦呢?”
队伍前列,白角中年看着在前方开路的硕大身影,嘀嘀咕咕的还是一脸怔忡。
“那头野龙鸟难不成是假的?”
旁边黑角青年伍三德粗声粗气的说:“刚才我仔细摸了好一会,那皮那鳞比我勾子还厚实!”
伍三德手上还提着大砍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野龙鸟在前面只靠踩踏挤撞,就开辟出了足够宽敞的道路。
“我们伍家真的有神明庇护!”
伍三德又说:“现在想想真是恨不得撞死在树上,如果大小姐不是被神使承……承包了,而是被我们逼得嫁到贺家,伍家就真的完了。”
“胡九……”他盯着白角中年,语气很严肃:“你得好好将功赎罪,证明你还忠于伍家,再动什么坏念头我绝对不会留情!”
胡九也很懊恼:“我要知道贺家也是帮凶,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哪会答应他们啊?”
他又摇头:“不过我不相信什么神明和神使,这小子……”
“得叫向神使!”伍三德纠正他:“向神使就是我们伍家的救星!”
胡九捋着短须嘀咕:“行行,向神使,向神使的确是救星。不过降服妖兽这种事情,并不是只有神使才能做到。有些术士在这方面很擅长,甚至能驱使整个兽群……”
“闭嘴!”伍三德竖起粗浓眉毛低喝:“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绝对不会再信你一个字!再啰嗦我就告诉老罐头和大小姐,到时候你连旗本的资格都保不住!”
胡九嘁了声,还有些不服气:“能降服妖兽就能解决所有麻烦了?想在老寨安顿下来可没那么简单。”
………………
野龙鸟低头轰隆撞断一根树,相骞锦盘腿坐在背上的羽毛堆里只是微微晃动。
硬邦邦的身体撞到他背上,是四丫,这姑娘也不知道是害怕野龙鸟还是戒备着未知危险,浑身肌肉紧绷毫不放松。
“你也该好好休息下了。”
相骞锦好心劝她:“就在这睡会,放心它很稳当不会把你摔下去。”
已经是赶路的第五天,路程走了大半。有野龙鸟开路一路顺畅,他也不必消耗自己精元……不,朊基了。
这一路最辛苦的还是四丫,上蹿下跳前后照应,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这会给他指引道路,看样子终于熬不住了。
“不行不行,没到老寨我怎么能睡?”
四丫下意识拒绝:“我睡了谁来照顾大家?伍家现在就剩我一个能打的了。”
相骞锦笑道:“不是还有我吗?我好歹是伍家的神使,也算能打啊。”
四丫楞了楞哼道:“你是啥子来历我最清楚,倒是在降服妖兽这事上又瞒了我一手,你这家伙会的东西不少嘛。”
之前相骞锦降服了野龙鸟,四丫震惊得变了好一阵子雕塑。
她终究是最“了解”相骞锦的人,很快镇定下来。
“贤神教既然敢深入千泉大山,肯定做过遭遇妖兽的准备,你就是那个准备。”
她对相骞锦能做到这事是这么分析(脑补)的。
“不过你说得对……”
四丫反省道:“我有点自以为是了,以为伍家只能靠我一个人。”
她的身体松弛下来,倒让相骞锦有些不自在,这姑娘习惯运动身材挺有料。
“等到了老寨,真不知道伍家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四丫幽幽叹气:“到时候你可别石子大开口……”
声音渐渐低下来,她很快入睡了。
四丫这话倒是没说错,对相骞锦而言,除了伍家先祖的墓穴,伍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了。
当然巴婵和四丫早就在账单上,区别是一个已付一个未付。
相比之下,他在野龙鸟身上倒是收获不小。
他又多了张技能卡,还是蓝星的。
“驭风”,转化类技能,可以操纵身体周围的空气。就像野龙鸟那样召出狂乱飓风把人吸住,或者抵挡攻击。每次最多持续三分钟,每天十次。
为了提取出这张卡,野龙鸟付出了十来根羽毛的代价,货真价实的血的代价。即便野龙鸟对他百依百顺,每次拔毛的时候也龇牙咧嘴的似乎想咬他一口。
从羽毛根部带出的血里获得了这张卡,上限只能到比绿星高一档次的蓝星。助理说野龙鸟的能力只有这个程度,没办法靠更多样本堆到更高级别。
“跟巴婵的轻灵技能结合,说不定能让我飞起来呢。”
相骞锦有了这样的憧憬,可惜前提是这张卡还得升到更高级,让他能对空气作更多更细致的控制。
“你自己练习也是可以的。”助理鼓励他:“只要你能唤醒脑井里对应的能力碎片,说不定自己就能升级这张技能卡。”
如果不是还得赶路,休息时也不能离开队伍太远,他还真要埋头苦练了。
“目前等级,一环二级,经验85/100。”
“角色卡,巴婵,金星。”
“技能卡……”
“火焰箭,绿星能量类。”
“冻结,绿星转化类。”
“驭风,蓝星转化类。”
引导系统现在是这个状况,离升级只查一张绿星卡。
升级只是放置更多卡片,每环八个栏位,每个栏位只能放置一张卡,对相骞锦而言升级不是太迫切。
他用驭风换下冻结,面对面吐痰攻击这招虽然有效,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想这么猥琐。
更关键的是,可以的话,他不希望总是亲身上阵。
那个贺广云用的法器竟然能活化植物,五角星的行星引擎被格式化后不知道换了什么系统,完全预料不到还会有什么术法。
贺广云如果不是只想抓住他,而是直接下杀手,说不定就翻船了。
他问助理:“都这么久了,还没搞明白吗?别告诉我还得吃,再吃就没啦!”
他说的是水晶。
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贺广云短杖上的水晶碎片,加上贤神教司祭那根短杖上的水晶,他对这玩意有了兴趣。
有了坐骑就有了空闲功夫,他让助理帮忙分析。助理虽然不认得这玩意,但它有五角星千年前的所有资料,怎么都该找到些蛛丝马迹。
身下是野龙鸟这种会术法的妖兽,手中有可以施放术法的法器,又何必靠身体战斗呢?引导系统用来修复脑井就行了。
“在找在找呢,这玩意应该是不属于五角星的外来物,哪能这么容易就有结果。”
助理的回应颇为烦躁,它对相骞锦这种想法很抵触。引导系统是它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按相骞锦的思路来就少了一半意义。
更让它抵触的是相骞锦这种思路背后的想法,这纯粹就是偷懒和逃避,完全看不到身为赤联战士的向前进该有的战斗意志。
“还有为啥非得让我吃?”
相骞锦对这事也很抵触:“生物得吸血还能理解,水晶这种东西怎么还是要我吃?”
“只有吃才能从口腔到胃到肠道作各种感应和分析,尤其是胃和肠道,这两个部分可以对异物进行最充分的感应分析。”
助理又阴阳怪气起来:“你不想吃的话可以换条路嘛。”
这家伙恶心人也是挺会的。
“你可是赤联的公务助理啊,高尚纯洁有革命觉悟的高等智慧生物。”相骞锦回敬它:“怎么思想也变得这么污秽了?”
“感谢栽培。”助理的反击异常有力,让他无话可说。
下面的伍家族人忽然叫道:“神使大人!”
这是替他指路的向导,惊喜交加的说:“翻过前面的山梁就是老谷,老寨就在谷里!”
老寨老谷,你们伍家取名还真是随意啊。
相骞锦扯扯羽毛吆喝道:“点点,跑起来!”
被他取名为“向点点”的野龙鸟唧唧叫了两声,粗壮脚爪翻飞得更快。一路连撞带踩,在茂密丛林中破浪般前进。
速度加快了许多,野龙鸟背上的羽毛堆却无比稳当。片刻后踏上山梁高处,即便林木遮蔽,下方的景象依旧一眼揽尽。
“那就是老寨吗?”
看着谷地里突兀隆起的高地,相骞锦嘀咕道:“还真是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