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莞卿看了眼周长礼,周长礼没说话,只是让她带自己过去看看。
敲了门,里头谭松衍把自己的书给放下说,“请进。”
三人进门就发现这人已经不在床上躺着了。
“周公子,周夫人!”
谭松衍看见来人,有些惊讶。
他从贡院出来这段日子,得到的都是他们二人的关照,立马迎上去对着他们拱手一礼。
周长礼回以一礼,江莞卿也点了点头。
“快请坐。”
谭松衍手后扬,让他们先坐下。
“谭公子,衣裳我给您放这了。”
小圆帮他把补好的衣裳给放到他的包裹处,然后就出去了,还帮他们把门给带上。
“多谢姑娘!”
谭松衍长叹一口气,他要道谢的地方太多,哪里是一句简单的谢谢能道明的。
“你也快坐下吧,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好些了?”
江莞卿也让他赶紧坐下,这人几个时辰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好多了,今日多谢周夫人慷概解囊。”
谭松衍觉得自己一生的的谢谢都得要留给他们了。
其实他纯属就是饿得狠了,俗称低血糖。
“相公说要来看看你,我们便一起过来了,看到你没事,我们就能放心了。”
江莞卿听他把谢谢挂嘴上拿不下来了,也是好笑。
谭松衍对于这种陌生人的关切显然还不太适应,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紧抿,也不好意思和他们太过亲近怕打破别人适宜的距离感。
“谭公子可是兴郢镇人士?”
周长礼突然随口问了一句。
江莞卿好奇的看了眼他。
“是……”
谭松衍轻声应了。
“听闻兴郢镇有位少年英才,三岁识文断字,六岁出口成文,十二岁时便中了秀才,姓谭字木直。”
周长礼寻常口吻像说了件故事。
江莞卿瞪大了眼睛,这该不会说的是谭松衍吧?
“不知谭公子可认识?”
周长礼这么说,一点也没有询问的语气,倒像是肯定。
谭松衍眼睫颤了颤,与他视线相对。
片刻,谭松衍嘴抿了抿,“正是在下。”
还真是?!
天才少年,第一次见啊,周长礼也算是有才的了,但也不至于被人说成少年天才。
若是这样的话,怎么谭松衍混成这样了?
按理说十二岁的秀才,不至于到现在来参加乡试。
人都有一个好奇心,江莞卿也不例外,但又不好直愣愣的问,说不定是伤心事。
“谭公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长礼直接开口问了,惹得江莞卿想提醒都没得机会。
谭松衍呐呐的半晌,这事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大肆宣扬的。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开了口。
“当年年少无知,狂妄自大,谁成想让自己吃了大亏,害人害己。”
心情有些苦涩。
“我幼时丧父,与母亲二人相依为命,我母亲在镇上帮人做着浆洗衣裳的活儿来养活整个家。”
“那时我还年幼,跟着镇上进了学堂的孩童后认了几个字,初时见我能写出来,我母亲只以为我是学了许多遍。”
说到他母亲,他眼中满是温情,和母亲的感情深厚,他们也是唯一的依靠。
“后来,偶然发觉我在读书上有些天赋,就打算让我去学堂学学,这对于我家来说,实在是笔不小的开销,若是当时我不表现得那般渴望的话,想来母亲也不至于咬牙将我送了学堂里。”
说到这,苦笑一声,一切都没有如果,一切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进了学堂,不负我母亲的众望,我成了学堂里年纪最小,却最被看好的一个,夫子同我母亲说了我进学的情况,让我母亲务必让我继续坚持下去。”
如此一个富有天赋的少年,是个爱惜人才的夫子都会懂得这一点,培养出来一个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都没打断谭松衍的话,安静的听着。
“我母亲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也极为疼爱自己的孩子,她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夫子的话无疑让她感觉自豪和骄傲。”
谭松衍说的话非常平静,没有波澜壮阔的夸扬,但简单的语调里也能真真切切的让人想象到他母亲的面容。
“后来我母亲辛苦的供我进学,我也年纪轻轻的便中了秀才,成了我们镇的头一份。”
“但我却未免继承我母亲内敛温和的性子,时常狂妄自大,得了一点点成绩便有些沉不住气。”
说到这,谭松衍眼睛里的倔强散了几分,许是想到什么事情。
“我当时不过十二的年纪,得了入镇上学院的名额,一日我家中突然来了位员外家的管事,说是想出钱买这个名额,觉得我年岁还小,可以晚两年也成。”
谭松衍说到此处,眼睛都有些发狠,呼吸颤抖。
“我自然是一口回绝了,当时我满眼的都是高中状元,让我母亲不再如此辛苦,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母亲也是支持我的决定,哪里想的到,当我要出发去书院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我母亲夜间被人毒打一顿的消息。”
谭松衍已经忍不住双拳紧握,嘴唇死命的抿紧。
“我匆忙回到家里,看到的是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找大夫医治也根本无法,只说会落下终身残疾,后来我母亲根本就离不了人,需要卧床休养,无法我只能放弃书院的名额。”
“找官府,官府只说没有线索,找不到罪人。”
“我就算心知是那员外的错,也不能让人认罪。”
江莞卿听了不由的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周长礼伸手拉住她的手,江莞卿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妇人,竟然都能被人狠心的伤害。
“过了几年,我母亲也终于身体养好了些,只不过右腿有些行动不便。”
谭松衍没说后来的事,但多多少少他们也能猜到了,一个尚年轻的孩子,一个需要照顾的母亲,他们是怎样的艰难可想而知。
他低着头,眼睛猩红,但是没有落泪,但只不过是觉得难受而已,眼泪他早就学会丢弃了。
过了很久,江莞卿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知道人在世上便会有差距的存在,尤其是这里,可还是被这里的等级和权势一次又一次的敲打。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说话,江莞卿拿手拍了拍周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