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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小改变

作者:梦筱二字数:4630更新:2022-04-19 14:58

程丹若的婚后生活,正式步入正轨。

早晚两次,晨昏定省,这是上班打卡,雷打不动的事,要做的活,也不过是和例会似的,每天当两回服务员。

这活也真不难,不过是装样子,还能刷一刷“孝顺”的声望,何乐而不为?

除此之外,针线活有丫鬟,调解人事矛盾有玛瑙和林妈妈,小姑子的学习问题更不用她来操心,人家自有女西宾。

新妇的婚后生活,就是这么平淡而无聊。

但这不是坏事,日常琐碎的生活,其实也是一种奢侈,代表了安稳和富足。

程丹若为自己规划了新课表。

上午读书、练字,下午继续实验。

蒸馏瓶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这个再碎,她就破产了。

然后,墨菲定律生效。

最后一个蒸馏瓶,在她沸水消毒的时候,裂了。

程丹若想过实验会失败,却从未想过一切都没开始,瓶子全碎了。

她心痛得直抽气,怀疑十月水逆。

傍晚,雪上加霜。

黄昏时分,她去明德堂请安,柳氏正好在里屋同女西宾说话,媳妇们便在外头等着。

刚坐定,荣二奶奶开口了,体贴地问:“弟妹,这些日子,饮食可有不习惯的地方?若有不好的,尽管同我说。”

程丹若惜字如金:“还好。”

荣二奶奶口气诚恳:“弟妹这就见外了,你既嫁进来,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顿了顿,笑道,“莫不是上回我说错了话,弟妹还在恼我不成?”

程丹若:“二嫂何出此言?”

荣二奶奶便说:“大蒜暖胃健脾,虽然气味大些,却是好东西,你爱吃也不算什么,躲躲藏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掌着家,却不肯给弟媳一口爱的。”

程丹若:“……”

正院人来人往,荣二奶奶的声音不大不小,显然是说给人听。可她究竟是嘲讽吃蒜土气,还是在暗示她故作委屈,给人下眼药呢?

罢了,这不重要。

“你想多了。”她说。

渣男式发言堵住了荣二奶奶的下文。她顿了顿,才道:“弟妹若还恼我,我再同你赔个不是。”

说着就要起身福下。

这回,程丹若瞧明白了。弟媳让嫂子赔礼,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她马上避开,道:“二嫂就是心思太细。”

想了想,对待敌人,还是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想得多,却顾头不顾尾,爱吃蒜的人,身上怎么会没点味道?”

荣二奶奶段数高,不动声色:“这可不能怪我,弟妹这些天来,对我一个笑影儿也无,我这心里当然七上八下的。”

“‘我不笑是我不爱笑’。”程丹若淡淡道,“玛瑙,二嫂喜欢人家对她笑脸相迎,你替我笑一个,算是赔罪了。”

“哎!”玛瑙也机灵,立马扬起一个笑脸,脆生生福身,“给二奶奶请安了。”

荣二奶奶的笑容消失了。

她注视着程丹若,再次确认了她的针锋相对——你想我做弟媳的傲慢,我就偏让你做嫂子的跋扈。

帘子一晃,柳氏扶着丫鬟的手出...

来了,笑问:“说什么这么热闹?”

三位儿媳齐齐请安。

荣二奶奶道:“同弟妹闲话两句。”

“她新妇面嫩,你做嫂子的可别欺负人家。”柳氏笑着说。

在这头上,荣二奶奶从不与婆母争,温顺道:“弟妹心直口快,媳妇怎会和她较真呢。”

程丹若听多了难听的话,只当做没听见。

柳氏却不能不计较,眸光一闪,关切道:“我知道你是个贤惠的,只是,家里的事有下人操心,你还是得紧着安哥儿。我听说,昨夜又有些不好了?”

提起儿子,荣二奶奶终于微微变色,勉强道:“已经好些了,多谢母亲挂念。”

“你们初为父母,难免疏漏,这事可马虎不得,小孩子家家最是脆弱,有什么不好都不可大意。”柳氏殷殷关切,却是字字句句扎她心上。

荣二奶奶绝不会以为这是关照,诅咒还差不多,更是恼恨:“我和二爷一定小心照看,母、亲、放、心。”

“那我便放心了。”柳氏口中说着,心里却冷笑,挤兑老三媳妇的时候卖力,这会儿却像是受什么大委屈,要是被侯爷知道,还以为她们婆媳一块儿挤兑继子媳妇呢。

继母难当,继婆婆更是臭名昭著。

她掀起眼皮,说道:“不早了,回吧,老三媳妇留下就是。”

伺候婆母用膳是荣幸,程丹若接下这个荣耀。

吃过饭,柳氏又留了她一留,问:“大蒜是怎么回事?”

“做些药。”她回答。

柳氏温言道:“你要什么,让大夫配就是,何必自己做呢?”

程丹若道:“药是我自己研制的方子,比外头的好。”

行医不是什么高雅的趣味,以靖海侯府的地位,也从来不差好大夫。柳氏并不喜欢她的这个爱好,但托陈家的福,程丹若的习医被冠以“孝”名,也不好多说什么。

便道:“平日里打发打发时间便罢了,得闲就过来陪我坐坐,学学管家。”

程丹若恭恭敬敬地应了。

回到霜露院。

谢玄英今天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还是有点郁闷碎掉的蒸馏瓶:“拿风炉和茶叶来,牛乳还有没有?”

玛瑙忙道:“有的,这就来。”

她取来风炉、茶壶和茶叶,又问:“夫人要冰糖还是白糖?”

“白糖吧。”

程丹若将茶叶塞入纱布袋中,丢进壶里煮茶,看着茶汤红亮清香,再慢慢倒入一定比例的牛奶和糖。

玛瑙帮递罐子,还问:“可要加些红枣、核桃仁?”

程丹若微微笑了笑。

奶茶在古代真不稀奇,茶中加奶的喝法,很多文人都试过,只是不大流行,至于往里头添料,那是老喝法了。

再清茶出现之前,茶汤里加什么都有,红枣、桃仁、瓜子、蜜饯都有,甚至有放盐和姜的。如今许多茶铺里,仍有这样的泡茶,只不过讲究的人家觉得粗俗,更偏爱扫雪烹茶的清雅。

“有芋头吗?”她问。

“有。”玛瑙出去,马上拿了两个回来,“如今夜里长,咱们常在炭盆里煨两个备着,免得夜里饿得慌。”

程丹若点点头,道:“应该的,你取些钱,让人到厨房要些点心放茶炉房,你们饿了就吃些,不要...

饿坏了。”

想一想,又说道,“平日吃喝,也不必太克制,我也在宫里当过差,怕在圣人跟前出岔子,有时候一天都没有喝水。”

她鲜少同丫头闲聊,玛瑙骤然听见,心里既惊讶又感激,却说:“在主子跟前伺候,总不能随意。”

“在院子里,不要紧的。”程丹若剥掉芋头的皮,放入碗中碾成泥。

奶茶煮好了,热热的浇上去,就是芋泥奶茶。

她用来喝奶茶的杯子,不是茶杯,茶杯多是茶碗的形式,而是用了酒具,玻璃带把高脚杯。

就差吸管了。

吸管杯有,吸管是真的没有。

还有蒸馏瓶……程丹若越想越心痛,奶茶都不香了。

出师未捷瓶先碎,大蒜素真的能顺利出世吗?

玛瑙察言观色,问:“夫人可是在想二奶奶的事?”

程丹若回神,想说敷衍过去,但忍住了,提醒自己,其实,可以和她们聊聊。

丫鬟的身家性命系于她身,她是主导者,不必畏手畏脚的。而且,适当的交流既能让她们安心,也能让她逐渐找回构建关系的能力。

“是。”她尽量往下聊,“你们二奶奶和二爷的关系,好不好?”

“好极了。”玛瑙精神一震,立刻娓娓道来。

“二奶奶原是要早进门的,只是不巧守了孝,那会儿二爷已经十八了,却同刘家说愿意再等一年。二奶奶快进门前,屋里的通房有了身孕,二爷给她灌了药,抢在二奶奶进门前发卖了,现在院子里只有二奶奶抬的一个通房,这还是怀了小郎君后才有的。”

程丹若怀疑耳朵:“他把通房卖了?”

玛瑙点点头:“虽没了孩子,可留在跟前,怕二奶奶心里不痛快,远远卖了。”

程丹若:“……”

门外传来脚步声,梅韵打了帘子,谢玄英大步进来,肩上有些微白点,热力一烘就化作了水痕。

他看见程丹若坐在炕上,同丫鬟说笑,不由稀奇:“说什么呢?”

“说你二哥。”程丹若大受震撼,不自觉道,“真让我大开眼界。”

谢玄英大吃一惊,问:“你受委屈了?”

程丹若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往下说:“他是不是把通房卖了?”

“噢,这事。”谢玄英脱掉外袍,坐到她对面,看壶里还有奶茶,为自己斟了一碗,“我也听说过。”

程丹若道:“不想让通房碍眼,可以不睡,伺候他一场,还有过孩子,为什么不嫁掉,偏要卖了?分明绝情,还道深情。”

谢玄英喝口奶茶,提醒她:“那是我二哥,这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

“我知道。”她终归不习惯和人多说心里话,及时打住,“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吃饭吧。”

“哎。”玛瑙笑盈盈地应声,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谢玄英瞧她一眼,心底略微稀奇。前些日子,玛瑙伺候的时候都屏气敛声,今儿倒是放松了。

可看程丹若的神色,却不像是发生了好事。

不由问:“今天有什么事?”

“没事。”她习惯性地回答。

谢玄英注视着她。

程丹若别过脸,抿抿唇:“我的瓶子全碎了。”

“赔你一个。”谢玄英说,“什么瓶子?”

“专门烧...

#玻璃瓶。”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出去补货,“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玻璃器的?”

晚膳摆了上来,今天的主菜是炸铁雀儿、爆炒羊肚、醋溜鲤鱼。

谢玄英给她夹了一筷子:“明天我给你去找。”

程丹若:“我想自己去看看。”

他想想,道:“那后天吧,后日下元,你下午出来,就说先去老师家,晚点我带你去惠元寺听经吃斋。我们在外头吃过晚饭再回来,十五不宵禁。”

程丹若马上同意:“好。”

“高兴了吧?”他问。

她说:“我没有不高兴。”

谢玄英抬起眼,看她拿了一只炸雀儿,慢条斯理地用小银刀切开,剥出骨头,慢慢品尝,姿态是少有的放松。

好像……当初中秋吃螃蟹的时候。

霎时间,多个场景闪过脑海。

头一日,她故意抢先用饭,可拿起筷子后瞥了他一眼,乃有意为之,不是真的饿狠了;吃柿饼,分明挺喜欢,却故作寻常;晚上吃腌蟹,她犹豫了半天,才敢说出实话,还唯恐她不信……

这样小心试探,比当年在惠元寺,他请她吃宵夜还要多心。

他怔怔想着,倏而问自己,她在家中用饭,为何比过去更仔细留神?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她把这里当家,希望她能信任自己,希望她明白,不管过去多少风雨,今后都有他为她遮蔽。

但现实却截然相反。

她更小心了。

他肯定是……肯定是做错了什么吧。

是不是他的很多话,都说太早了?

好不容易娶到她,他恨不得许遍承诺,倾注自己能给的一切。

可时间这般短暂,他做的太少,诺言又有多少价值?《氓》说,“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也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在她看来,他着急山盟海誓,是不是反而像负心人的欺骗呢?

他应该先做,然后才说。

这是第一个错。

还有……她不像他,早已认定她是未来的妻子,在她心里,他并非一开始就是丈夫,而是先成了“世兄”。

但他太着急也太热切,仿佛自迎亲那天,人在云端,心在火烤,恨不得马上如胶似漆,过上他心目中的夫妻生活。

这就好像她尚未学会骑马,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带她一起驰骋。

她肯定吓坏了!

我都做了什么蠢事?

好似数九寒天被泼了一盆冰水,浇得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他懊悔又惭愧,深恨自己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要到今天,才意识到她的状态与从前迥异。

害她忐忑难安,我算什么丈夫?

谢玄英想,她说二哥“分明绝情,还道深情”,他呢,是不是“自诩深情,实则无情”?

他往嘴里塞了口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什么丈夫不丈夫的了。

做不到的事,说了就是笑话。

“那个……”程丹若专心解剖炸铁雀,没留意他的神态,犹豫地问,“《典录》里,你有没有翻到过特别全的本草书。”

谢玄英即刻回神,飞快回忆:“《证类本草》?”

“更全更新的。”她问。

他摇头,却说:“明天我去找找。”

“不必...

了,我不过随口一问。”程丹若也不强求。她有电子版的《本草纲目》,其实不急着用,不过想收集一套翻阅,没有就没有吧。

眼下,还是先做出大蒜素最为要紧。

这可是抗生素啊!抗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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