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夹江口战场上,要论对局势的了解,莫过于崖壁上的三个打手了。
他们居高临下,对整个战场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看罢,对方一上场,就有三骑马上了河对岸的那一道长冈。
三匹马,三个人,三杆枪。
都是高手,指哪打哪。时不时还抬起枪,向这崖壁上来一发。
他们就那样趴在那山冈上的石头后面,崖壁上的三个打手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这光看得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三个打手只有三支单打一,理论射程三十米,实际射程也就五至十米。
压根儿就够不着。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呀。对方也就三个人,哦,后来又加入了三个。
嗯,对方六个人,就控制了全局。
自己这边,三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就硬生生给困在这山壁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三个打手,早在湘陵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了。没想到今儿遇上了这摊子窝心的事。
三个人等来等去,就只等着河滩上的团防局兄弟,能够反败为胜了。
可眼见着这些团防局的兄弟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给点卯儿报销了账,崖壁上的三位爷,心里瓦凉瓦凉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确见到对方眼里写着两个字:投降。
可问题是,三人当中,刚才也有人举手喊降,这举起的手,马上就招上了枪子。
三人中一个家伙觉得,刚才十有八九是误会。
于是,他又解下头巾,用单打一戳着,慢慢伸出山崖,一边晃悠,一边大声喊道:
“喂,河对面的英雄好汉们,我们几个服了你们了喽。我们不打了,我们要投降。”
他们这一喊,崖下的枪声倒迅速稀疏起来。一人大着胆子,偷着窥了一下,只见河对岸的那支人马,已经分出一支小队伍,正在上游半里的地方,鱼贯着凫水渡河。
无人阻止,他们很快就上了岸,躲进了几块大石头后面。
三个打手正自奇怪,却发现对岸又出现了几个人,慢慢下到水里,以相同的方式游了过来。
两拔人拢共八个,在河滩上会合前,便沿河往下游方向压来。
当先几个非常警惕,时不时抬头望来,三个打手连忙又挥舞着头巾,大呼投降。
“喂,崖壁上的几位爷,你们要降,也他娘的快点儿,老子没时间。快下来……”
崖上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壁,下到了河滩上。
三人本还想着,输人不输阵,纷纷将单打一插在腰间,昂首挺胸地行过去。
“娘的,把他们的枪卸了。”就见对方当头的,是一个身形粗犷的家伙,最显眼的,是这人的头发,好像一个乱七八糟的鸡窝。这人大声斥呼着,马上两三个年轻人就顺着话头过来了:“枪交出来,子弹交出来,跪下。”
三人稍一迟疑,马上便有一个硕大枪托,迎面砸来。
唬得三人忙不迭地交了枪。
交了枪后,他们才发现,这仅仅是事情的开始。
那鸡窝一挥手,两个人持着两支短步枪,扑上了他们身后的山崖……明眼人一望便晓得的,那两人马上就要顺着羊肠小道,上到崖顶了……要是他俩到了崖顶,所有的事情,就全都结束了。
三人刚这样一想,枪托迎面击来,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栽倒在了河滩上。
朦胧中就听有人兴高彩烈地说:“哎哎,下去摸摸,看有东西没?”
“好咧,”有人下马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就有人翻动着众人的衣服。
“土匪……”这打手喃喃自语道。
…
当山崖顶上的望亭旧址上,出现了两个持长枪的身形后,河对岸的谢指挥才长长地吁一口气。
收拢俘虏,打扫战场。
计得马五匹,轿一顶,枪支若干,俘虏十来个,解救女人十来个,解救壮丁十余人……
谢宇钲留三哥卢清老哈三人,继续在冈上监视,并向南北两个方相放出了探马。
然后,他才登上竹筏子,过到对岸来。
除了正在往山下投降的几个打手,目前对方还能好好站着说话的人不多了。
鸨婆子臀部刚才中了鸡窝的英七七一枪,肩上被盒子炮的子弹擦了一下,哎呀……皮外伤。
现在,只见她双目紧闭,牙关咯咯的相磕个不停。谢宇钲心下好笑,不动声色地说:
“拖到水里,祭江!”
这一句话,可要了这鸨婆子的命了。
只见她霍地睁开了眼睛,左右一看,一骨棣下了床,膝盖打弯,向谢宇钲跪倒,连连磕头求饶:“这位英雄,这事儿,都是那乐万通弄的……我不过是听令行事……。”
“听令行事?”看着她这副振振有词的皮賴样儿,谢宇钲忍不住哈哈大笑:“蛇有蛇律,鼠有鼠规……行了,别说这没用的,你这婆子,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谢宇钲正历历数着这婆子的罪行。忽地旁边响起牛二的声音:“谢先生,就是这鬼婆子,逼人跳崖的……可不能轻放了她……”
“哎呀,这位爷,那娟儿跳崖,可是几个打手擅自作主,不关我的事呀……”
牛二见了,忍不住呸了一声,道,“如果不是你指使,那娟妹子也不会被逼着跳崖。”,眼珠子一转,又瞄上了那三个从崖壁上下来投降的打手,越众而出,戟指着他们三人,厉声喝道:“谢先生,那娟儿,就是被这三人硬生生逼得跳了崖呀……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谢宇钲大声道:“好嘛,这样的人渣,简直是活有余辜,百死难赎其罪!”
他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外铁链啷呛,忽的一声刮起一阵风儿,只见那身板壮实得跟小山似的定生,像一头疯癫的老虎,嘴里咆哮着,“还我娟儿,还我娟儿”直冲进向三人,将其中一个打手扑倒在地。其他两个打手见势不妙,忙连滚带爬跑到谢宇钲面前跪地求饶。
倒把谢宇钲吓了一跳。
就见那定生手中的鹅卵石呼的一声,猛磕在这家伙面门上,并倏起倏落,不一会儿,就砸得这人面目一塌糊涂。
“打得好!敢逼人跳崖?”鸡窝被定生的举动惊了一惊,这会儿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忽然大喝一声,一记迷魂脚把面前的老鸨子踹飞了出去。
轰。
老婆子倒跌出几米远,禁不住凄声长嚎,栽倒在地。
鸡窝气愤之中,没征得谢宇钲同意,便踹飞了老鸨子,此时不免心下讪讪。偷偷瞥了瞥,但见这谢指挥脸上满是赞赏之色,心想,这谢先生是不方便出手呀,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大喜,喝骂道:“娘的,好事成双,再吃我一脚”,说着,奔过去长腿又是一蹬,只听咔咔一声,那鸨婆子居然疼得晕了过去。一群吃瓜匪众在旁边看得哄然大笑。
“哎,定生,别打了,那人已经死了。这边还有俩仨个活的呢。”牛二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对着半疯癫的定生嚷嚷道,定生倏地起身,瞪着布满血砂的眼睛,满场搜寻,牛二的手朝其中一人一指,喝道:“刚才我隔江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人打头的。”
被牛二指中的那人见状,娘哟,他骇得魂飞天外,头也顾不上磕了,返身爬起来就想往人群外面跑,嘴里忙不迭地喊着,“是老鸨子让我干的,我是冤枉的……”可他面前的人墙见他冲来,一条条人影倏地收缩,排得更紧密了,哪里还有可钻的缝隙?
狗急跳墙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便与面前的人撕打,企图撕开一条路来,倏地他觉得胁下一凉,却是一支梭镖尖儿扎了过来。这梭镖儿虽然浅扎快收,但也足以令他知难而退。
他刚一转过身,就对上了那粗铁链也锁不住的疯虎……凄厉的惨嚎,响遏云天,群峰回应,久久不绝。
……当最后一个打手被铁链子硬生生勒断了脖颈子,那疼醒过来的鸨婆子,刚刚爬坐起来,见了这情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蓦然间听得一阵铁链铿锵,循声看去,又对上了两只冒火的瞳仁,好像地狱里来的索命无常,她突然两眼翻白,啊的一声大叫,仰面跌倒。
摔下之时,她那后脑勺正好戳在一块尖石上,如西瓜迸裂,红的白的,都流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就听牛二吼道:“哈,这就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心地这么歹毒的人,保不齐是装死也说不准。”
谢宇钲:“这些人长期干的是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买卖,确是死有余辜。来呀,哥儿几个,将他们,投到江里喂王八去。”
周围马上响起哄天叫好:“好,这投到江里喂了王八,下辈子投胎,也就只能做个王八,教人一看便晓得,这是歹人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