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礼拜。
这一天,砵兰街酒吧内,洪兴鼎鼎有名的女话事人十三妹,一脸郑重坐在吧台。
而在她面前,一张普普通通的白色信纸摆放齐整。
信纸上,黑色字迹不多,更是直接简单:
九月二十八晚八点,旺角华都,群英会商,和气生财,重整规矩!落款是丁瑶、老总!
对于这封信,十三妹心知不善,最近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
旺角警署署长雷耀阳,一心要重整偏门秩序,几乎是传得沸沸扬扬。
而这个消息传出还没五天,这封信就由一个小混混送给了自己,无疑是在证明着传言属实啊!
丁瑶是谁,只要是旺角混迹的人,几乎都知道。
那个女人很不简单,以前是华都老板,八面玲珑,与道上太多的人有交情,几乎每个社团好像都有交好,除了已经被灭的飞鹰帮王宝外,就没听说过她得罪过谁。
而“老总”,如果是外面的人,还可能会认为丁瑶就是老总,老总只是丁瑶的自称。
但是早就打听清楚的十三妹却知道,老总前面还有个“雷”字,代表了昔曰“赤柱皇帝”,今天的旺角警署署长啊。
或许是见十三妹沉思太久了,旁边一位亲信小弟不由开口,不屑道:
“靠!写得什么玩意儿,简直狗屁不通。我好歹也是中五毕业的,完全看不明白。”
“妹姐,不用这么担心,我们砵兰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持续几十年了,现在一个臭条子而已,天真的以为可以一手遮天,让我们遵照他的规矩,简直是痴线。”
另外一位亲信古惑女紧随其后,也开口道:
“是啊,妹姐,条子又怎么样!旺角几十家社团,难道他还敢全都得罪了?如果惹起众怒,就算他是条子,也会被斩成十八节的。”
“哎!”
十三妹叹了口气,话语道:
“这条子也是没事找事,港综市那么多区,为什么他偏偏是旺角警署的呢!吗的,要是这件事处理不好,我倒不怕条子怎么样,我怕这次真发生太大冲突,影响到生意。”
“洪兴那么多地盘,我们砵兰街一直都是最能赚钱的地盘之一。如果生意方面有点什么问题,蒋先生追究下来,谁都担不起!”
“这个…”
几个小弟无语了,牵扯到龙头大佬,他们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确实,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麻烦事。
无缘无故来这么一出,如果不能让那个警察如愿,那警察铁定会玩些花样,怎么的也会影响到生意。
生意影响,收入就有影响。
砵兰街地盘归十三妹,生意可不完全是十三妹的,属于整个洪兴。
到时候影响太大,账目差距太大,是会被追责的。
做话事人是很威风,但就像集团经理一样,你的业绩太差,上头一定会追究的。
……
同一时间。
旺角大运麻将馆。
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壮硕,满脸凶恶的男人,大声骂个不停,麻将敲得咚咚作响。
他声音巨大,几乎盖住本就吵杂的麻将馆,态度恶劣,至少同他一块打牌的三家都显得颤颤巍巍!
“铺你阿母啊!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拿什么扔什么。喂,胖子,你他吗出老千啊?怎么我一直打出去的你都碰了?”
“四眼仔,你和胖子是一伙的?每把都钉我这么死,什么意思?还玩不玩?”
“草,你这王八蛋,明知道他听万,你还打六万,是不是串通好的?草你吗的,你是不是没被砍过?”
男人看起来毫无牌品,一直都在骂人,加上的凶恶的表情,几乎快让人吓哭了。
跟他玩牌的三人,被他骂得又不敢还口,且全程陪笑,不停奉承道:
“禽兽哥,运气,都是运气。在禽兽哥面前,我们怎么敢耍花样啊!”
“是啊,禽兽哥,你看我这把牌,我也是清一色听牌了,六万不打不行啊!”
禽兽,旺角地头蛇,能拼能打,为人其实也十分讲义气,做麻将馆、高利贷为生。
唯一缺点,恐怕就是为人奇葩,且非常口臭。
他骂骂咧咧,一边洗牌,一边骂,从头到尾嘴就没停过!
不过他骂得再凶,也没有动过手,仅仅是骂而已。
“老大,有你一封信!”
一名二十几岁左右,明显是小弟的人从麻将馆外小跑进来,看到禽兽,马上跑来,手上还递上一封信件。
“信?我靠!”
禽兽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狂喜,一把抓过,也不拆开,翻来覆去打量起来。
“禽兽哥,你看什么?”
几个麻将搭子好奇,不由问询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写过信,吗的,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禽兽激动不已,说出的话却让人傻眼:
敢情你翻来翻去的,就是因为没收到过!
摆弄了好一会儿,禽兽方才忍不住了,直接把一副烂牌推倒,大骂道:
“还不给我滚,怎么,想看我隐私啊?”
“我…哎!”
四眼仔的牌面是十三幺,差一张就成型了。
被禽兽这么赖掉,很是不甘,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同其他两人起身,离开这张台。
禽兽这才一副正经模样,小心拆开信封,扔给身边小弟道:
“给我好好保存,一会儿送去我家,我要找个相框放起来,留个纪念。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信啊,很有纪念意义的。”
“九月二十八晚八点,旺角华都,群英会商,和气生财,重整规矩!丁瑶、老总!”
看到落款,禽兽本来还玩世不恭的表情,马上变得正经起来。那快速的变化,连身边小弟都看得一愣。
他们虽然知道自家大哥看起来不靠谱,事实上很靠得住。
但这种变脸绝学,还是很少从大哥这里见识到啊。
“老大,什么事?”
小弟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禽兽表情严肃,摆了摆手,自顾道:
“我在赤柱的时候,受过雷老总很大的恩惠。这件事…恩…马上给我叫辆车,我要去一趟西贡!”
“老大,去西贡做什么?”
另外一名小弟好像挺傻,再问道。
“马上去叫车!”
禽兽怒了,吼道。
与此同时,位于港综市九龙一栋小别墅内。
一伙男男女女,满脸严肃坐在一张长桌之上,在长桌上,同样也有丁瑶发出的一封信件。
这一伙人,来头可不小,全都隶属港综市洪英社团,各区话事人。
不过今天,社团龙头老大不在,由一位女人主持会议。
女人看起来二十几岁,长相狐媚,长发披肩,黑色风衣,给人予一种浓浓的江湖气息。
能够在这个岁数,就主持社团会议,身份地位可以想象。
这个女人,正是洪英龙头蒋权的女儿,蒋天颖!
众人随意商议了一会儿社团普通事务后,蒋天颖看向长桌右方所坐的第三人,一位三十岁左右,红发壮汉,开口了。
蒋天颖的话音清丽,且不同于一般女生说话那样绕圈,直接就是一种吩咐口吻道:
“耀东,明天就是九月二十八,这场群英会你不用去,由我作为我们洪英代表,去华都参加!”
耀东,原名麦耀东,洪英新上位的话事人,也是岁数最小话事人,野心勃勃,赚钱方面也很有手段。
听到蒋天颖的话,麦耀东一脸不屑,半点尊重的意思都没有,摇头道:
“颖姐,你不是开玩笑吧!旺角那个地方,权爷可是一直都交给我打理的,这封信,也是发到我手上的。群英会,可不是湾仔群英会,说明了旺角群英,颖姐你去,凭什么啊?”
“难道就凭你是龙头的女儿,就可以随便欺压我们这些兄弟?”
“而且我不参加,让给你参加,外面的人知道了,我耀东还有面子出来混嘛?”
面对麦耀东这样的态度,洪英鬼王彪很是看不惯。
鬼王彪,时年五十岁,洪英老资格,跟随蒋权多年,绝对是忠心耿耿。
爱屋及乌,他把蒋天颖也看作自家侄女,绝对支持女承父业。
是以麦耀东刚说完,鬼王彪已经狠声道:
“耀东,你怎么说话的,还懂不懂规矩?权哥身体不好,今天让阿颖主持会议。阿颖,就代表了权哥!”
“你的地盘,都是社团给你的,地位也是社团给的,阿颖说什么,你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话?”
哗……
对于鬼王彪这样死心眼,明摆着死忠的言语,同样让许多话事人听不顺。
所以他的话说完后,好几位话事人都哗然,小声嘀咕起来,面色难看,显然不赞同。
在他们看来,耀东是没礼貌了一点,到底年轻人,有脾气也能够原谅。
可是像鬼王彪这种说法,就更可怕了,完全是古代属下的思想啊,什么都上头说了算,那他们以后还有地位嘛?
麦耀东见状,心中暗喜,表面露出嘲讽笑容道:
“彪叔,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搞一言堂啊?那还开什么会啊,你们决定好了通知我们不就行了。”
“就是啊,权爷主持会议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不错,有问题当然要大家商议着来,直接安排好了,还开什么会?”
随着麦耀东的话语,好几个话事人也帮衬开口起来。
他们倒不是对于蒋天颖、鬼王彪有意见,只不过是同意麦耀东的观点。
这一票人,都有一个特别,皆不是和蒋权打天下的叔父辈,大多看洪英势大之后,加入进来的。
其中几位,甚至加入进洪英时,就已经是地头蛇了。
要是让他们认同鬼王彪的观点,那不就等于让他们任人鱼肉,他们这可不愿意!
鬼王彪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见这么多人帮着麦耀东说话,没人帮他,拍案而起,大怒道:
“草,卖鱼胜、金牙柄、菜市韦,你们这群王八蛋插什么嘴?造反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鬼王彪的助力也终于来了。
洪英老一辈叔父,纷纷开口,幽幽道:
“年轻人,要学会尊师重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一时间,本来只是商量一件小事,却变成青壮派与叔父辈的观念冲突,双方谁也不让谁,吵了起来。
麦耀东暗自得意,心里已经琢磨着私下拉拢其他人,让自己在洪英能够坐得更大,双眼也不由瞟向蒋天颖,想看看那个年轻丫头是什么反应。
这一看之下,麦耀东有些疑惑了:
“蒋天颖这个女人,平时脾气可不怎么好,做人直,说话直,手段更直,可是今天,却显得非常沉稳,一言不发,似一切都在掌握中般。”
内心深处,麦耀东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够了!”
过了两分钟左右,或许是见众人毫无停止的意思,蒋天颖这才开口,喝话道。
同时,蒋天颖看向麦耀东,问道:
“耀东,旺角群英会你想参加也没问题,不过你在会上,准备怎么做?”
说着,蒋天颖拿起桌上的信件,摇晃道:
“这封信的意思很明白,现在江湖上消息也传遍了,旺角警署署长雷耀阳准备重整旺角秩序,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
麦耀东几乎连思考都没有,嚣张道:
“颖姐,你这话问得可就奇怪了,会议是条子召开的,我们是出来混的,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难道我还要支持他?”
“借这个机会,正好打响我们洪英的招牌,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无论他提议什么,我就否决什么,这个出头鸟,我来做!”
“白痴!”
蒋天颖冷笑,不屑话道。
“臭三八,你说什么?”
麦耀东到底是古惑仔,脾气上来,也顾不得称呼了,拍桌起身喝道。
蒋天颖也缓缓起身,双手按住桌上,一字一句道:
“我说你是白痴!”
不等麦耀东继续发火,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耀东,你如果真那么做,确实太傻了。我们洪英做出头鸟得罪警方,除了名声外,根本没有实质好处。”
“更重要的是,好几个已经退休的大佬今早专门打电话给权爷,让颖姐去参加旺角群英会,会议上,无论江老总提出任何建议,我们洪英百分百支持!”
啊……?
立时,洪英一众话事人心惊。
退休的大佬?
这些人可不好定义,说他们已经过气但可可以说他们手上绝对还有实权,说他们没过气?到底也是退休了人物。
一封封邀请帖,旺角各路人马收到者众。
这个情况,也让道上风云暗涌,有些人看了之后,并未当回事,只觉得痴人说梦,内容狗屁不通,完全是异想天开。
有些人看了之后,情绪激动,认为这是耀阳与丁瑶,对于道上人士的挑衅。
占着自己白道的身份,明里说着要制定规矩,暗地里恐怕是想吞了自家生意,心思恶毒,号召大伙团结,粉碎对方野心。
更有一些人看了之后,第一时间跑到了西贡,请见丁瑶,进行一场又一场的秘谈。
中环江氏投资公司。
坐落于中环一处普通的写字楼十七、十八、十九,分上中下三层。这样的公司,在中环这样的地方来说,只能属于小型公司,连“够看”两个字都谈不上。
不过就是一家这样看似普通的公司,在这里任职的员工们却知道:
自家公司的实力,完全超出规格的强大。
首先,这家公司分作三层,分别做着三种不同的业务,十七层属外包业务,承接着港综市几百家游戏厅的入货、装修、协助等等。
十八层做房地产,已经在港综市多个地方动工,包括收地、破土动工、售楼等等,完全是一条龙服务。
而第十九层更加了不起,专门做股票金融,属于真正的金融投资。
最可怕的是,港综市鼎鼎有名的金融大鳄霍景良,不止一次到过公司,似乎和自家老板关系极好。
而公司里面的职员们也听金融部门的同事谈起过,自家公司的投资无往而不利,成立一年多以来,从未亏损过一次。
是以雷氏投资公司每一位员工,对于自家那位神神秘秘的老板都是佩服有佳。
特别是一些女员工,看到老板两眼放光,围着献殷勤。
这也没办法啊。
谁叫老板即年轻帅气,又有钱呢!
条件那么好,也不得不让女员工们流口水。
而此刻,投资公司的员工却不知道,十九楼老总办公室内,自家“敬若天神”的老板,此刻完全就像跟班一样,站在一个高大男人身边,恭恭敬敬:
“耀阳哥,刚刚大嫂打来电话,东兴大东去找过她,说是群英会上,会全力支持我们!另外,大东还带来一个消息,合兴社生耀东在道上不断传播对我们不利的消息,造谣生事,对群英会很排斥!”
不用多说,两个男人的身份很明确,正是占米仔和耀阳。
耀阳这会儿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中环下方人来人往,头也不回道:
“东兴大东?这个人不简单!阿瑶有说嘛?他现在什么料?”
“不简单?”
占米仔听得,眉头微皱,有些疑惑,还是马上回话道:
“大嫂提过,大东的身份并不高,连话事人都不是,只是东兴小头目,和其他几个头目、话事人一起替东兴管理旺角。”
“这个人吃饭的生意,是砵兰街马夫!”
说到这里,占米仔问出心中不解:
“耀阳哥,这个人有什么不简单的?他身份低,生意做得也下贱,还不如一般社团话事人啊!”
“呵!”
耀阳摇头,幽幽道:
“如果我没记错,我在赤柱的时候,并没有大东这个人。换句话说,他根本不认识我,也不该收到信后,马上就去找阿瑶。”
“偏偏他去了,以小头目的身份过去了,身边也没有他们东兴其他头目。”
“显然,他和其他头目意见不合,自己选择了我们这边!”
“有眼光,有魄力,敢拼搏!这样的人,就算一时沉寂,早晚有一天也能够站起来。特别是像他们那样的矮骡子,聪明人很缺的。这种聪明人,只要不死,一定有机会。明晚旺角群英会,或许我就给他一个好机会。”
占米仔听得,若有所思。
耀阳转过身,大大咧咧坐在老板椅上,点燃一支雪茄,深吸一口,话道:
“那个什么耀东又是什么料,这个名号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哦!”
占米仔反应,赶紧又答道:
“听说这个人是合兴社新上位的话事人,他老爸也是出来混的,不过很多年前因为一起抢劫案,被警方当街击毙。此后,他就十分厌恶警察。”
说到这里,占米仔压得声音道:
“道上有传闻,这人之所以上位,也是替合兴社龙头,摆平了一个警察。”
“恩?”
耀阳鹰眼微咪,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冷冷道:
“看来立威的对象是有了,希望到时候他够种,敢在我面前闹起来!”
听着耀阳冷冷的话语,占米仔心知这个耀什么东是死定了。
你说你一个出来混的,对警察敌意大上了天,这样还想继续混,简直痴人说梦。
最关键是,你地盘在旺角,耀阳地盘也在旺角,悲剧已然注定啊!
“耀阳哥,到时候我和霍先生他们几点过来合适?”
占米仔转换话题,突然问道。耀阳沉思片刻,肯定道:
“给我一个钟头,应该足够摆平他们,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我约他们的时间是八点,你带着霍先生他们,九点过来就很合适。”
“明晚,你记得去接霍先生、冯先生、善本、何小姐、丁巧,先带他们去吃饭。丁巧那个人不简单、你们都是第一次接触,你多为她解释一下。她以后很可能成为我们自己人,这次她对我作用也不小,奇点集团的名声,足以震摄到许多有心人。”
占米仔点头,正色道:
“耀阳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谈完正事,耀阳表情放松很多,随口道:
“对了,最近我们的生意怎么样了?我叫过来的人,用起来还不错吧?”
说到生意,占米仔像换了个人一样,马上变得兴致勃勃,笑道:
“耀阳哥,我们的生意现在越来越好,投资公司有霍先生的照顾,一直都是内幕投资,跟着霍先生狙击,没失过手。”
“房地产方面,按照耀阳哥的吩咐,我们在新界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就快能够卖盘了,而且一直都在收丁权”
“倒是游戏厅的发展,并没有太大的扩张。能够开场的区,我们都开了,其他的地方,形势比较复杂,如果开场,未必搞得定各路人马。”
耀阳点头,指点道:
“游戏厅不必再扩张了,这次群英会后,我会让其他人替我们开拓。金融投资方面,也不能用太多资金,每次投资,最多也就总资金的四成。百次赢,不敌败在一朝,虽然有霍先生带着我们,但是我们也要留个心眼,不能够大意。倒是房地产,全力以赴!丁权有多少我们就要收多少”
一句话,耀阳几乎说明自己对三种生意的看法,占米仔频频点头,倒不反驳。
九月二十八,一个普普通通的曰子。
可是这一天,对于在旺角混迹的古惑仔来说,却是很不普通。
也就是这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古惑仔聚在一起,讨论商议着晚上即将发生的大事,或是兴奋,或是欢喜,或是八卦。
下午三点,旺角街头。
一个满头金发,年轻帅气的男子,带着同样年轻的三男一女漫步着。
在街道上,这个时间,竟也随处可见古惑仔,大多和他们一样,年纪轻轻,头发五颜六色。见到这种情形,其中一个年轻长发男人兴奋不已,小声道:
“飞全,你看,那个是联合姑爷仔,昼伏夜出,听说旺角势力很大的。想不到白天也能看到他,真是奇迹啊!以他的身份,应该是接到帖子了,晚上会去参加群英会。”
“一个小白脸而已,势力再大能大到哪儿去?靠女人吃饭,势力再大也有限!”
名叫飞全的金发男人不屑撇嘴,看都没看一眼,继续走着。
“不对啊,飞全,话不能这么说啊。在旺角什么最赚钱,当然是跑私钟咯,这里是有名的红灯区嘛。能够在这里经营私钟,也是本事啊!”
最开始说话的长发男人显然不同意飞全看法,反驳道。
飞全依旧撇嘴,再想反驳两句,另外一名年轻男人又开口了:
“全哥,全哥,你快看,那个就是福和小泰国,在港综市有十家拳馆。听说他不久前才升作福和双花红棍,带着二十几号人,就替福和打下一条街的地盘!”
“真有本事,一个人就够了。带着二十几号人打下一条街,这算什么本事?”
金发飞全依旧没看过去,话语一句。
呃……!
短短几句话,几个年轻男人已然知道自家大佬心情不好,都不开口了。
倒是那个年轻女人,完全没有这个自觉,看不清形势,突然花痴一样叫道:
“飞全,你快看,那就是十三妹啊,洪兴唯一一位女话事人”
这次,不等年轻女人说完,飞全已经打断,不爽道:
“看什么看,洪兴了不起啊?女话事人了不起啊?我们洪乐没有嘛?”
这话一出,一道更加不爽的声音传了过来:
“洪兴就是了不起,小兄弟,你有意见?”
“恩?”
飞全听得刺耳,眼神似孤狼,循着声音就看了过去。只见旺角街边栏杆上,正坐着五个年轻男人,为首一人长发披肩,刚毅帅气,另外四人,也是各有特色,或壮、或胖、或精明,离飞全等人仅仅五米。
从飞全先前的话语,很明显可以看出,他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找到声音发出的位置,飞全转身就走了过去,一副古惑仔似挑衅道:
“小子,刚刚的话是你说的?”
“是我们说的,那又怎么样?你背后八卦,我们当着你的面说你,怎么,不爽啊?”
其中一个短发壮硕青年冷笑,回应道。
飞全听得,或许觉得确实是自己问题,但是对于青年刺耳的话,心下不满,质问道:
“你们是洪兴的人?”
短发青年刚准备回答,一道声音由远至近而来:
“他们当然是洪兴的人,陈浩南嘛,最近很红的!”
众人看去,飞全五人身后,又是五人走了过来,为首一人年纪轻轻,也是长发,不过有些微卷,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锐利。
陈浩南五人组见得,倒是一点都不慌,染着白色头发,看起来精明的山鸡更是开口招呼道:
“大东,这么巧啊,昨晚才在砵兰街和你遇见,今天又遇见,我们可真是有缘啊!下次我去砵兰街照顾你生意,就这缘分,打个五折应该问题不大吧!”
“好啊,没问题!”
大东微微一笑,爽快道。显然,他和山鸡似乎还挺熟,并不像一般东兴仔遇上洪兴仔,先天对骂,进而开打。
也就在两人互相招呼的功夫,飞全身边,一名小弟赶紧小声道:
“全哥,陈浩南是洪兴仔,铜锣湾大佬B的人,听说最近很红的,不久前还带人烧了洪兴另一个话事人的香蕉周刊,最后竟然没事!”
“大东,东兴仔,虽然和我们一样,都是草鞋,不过手下有几十号人,还在砵兰街有生意做,混的很不错!”
小弟的介绍,无疑是在告诉飞全,陈浩南和大东都不简单,至少以他们的实力,似乎惹不起。
“我草!”
飞全听得,沉默片刻,突然大骂一声,转身就走。
这,着实也让陈浩南、大东等人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挑,那小子神经病啊,路上说八卦,临走还不知道骂谁,喂,大东,你认识嘛?”
“我刚过来,怎么可能认识,倒是你们,先前和他聊什么呢?”
“算了,也没什么!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平时不到晚上七点,都看不到你现身的!”
“今晚群英会,你们也该知啦,要不然我也不会过来旺角。我早点出来,还不是……”
一伙人随意闲聊。
再说飞全几人,一边走,几名小弟神情各异,但都同样奇怪不已。
以他们对于自家老大的了解,绝对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无论面对谁,都一定会选择硬刚。
今天是怎么了,只是听了两个名字,就没有下文了?
很快,飞全就让几人知道了原因。
只见飞全脚步不停,突然开口,问询道:
“胖子,旺角接到帖子的人里面,势力最弱的是谁?”
“势力最弱?”
那叫胖子的年轻人一愣,小心问道:
“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抢他的帖子去开会!吗的,群英会这种大场面,我飞全怎么能够不参加?我也是在旺角混的,今晚我一定要进华都看看!”
飞全一脸理所当然,回答道。
“啊?”
这个回答,却是让几个小弟狂咽口水,小心道:
“全哥,你说笑的吧?”
“谁有空说笑,现在都三点了,八点大会就开始,马上动手还来得及!”
飞全摇头,看了看表,正经道。
“哎!”
几个小弟一张脸瞬间耷拉下来,心知自家老大又要开始闯祸了。
九月二十八曰,晚六点整。
平时本就十分热闹的旺角街头,今天格外的热闹,喧杂。
主街道上,人和车辆都极多,最为显眼的,是几辆冲锋车、几十号PTU队员,十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一伙人漫步街头,明显做着巡逻工作。
不过今天的情形,让许多不明真相的民众讶异:
因为大街街边,许多明显是古惑仔打扮的青年,他们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单枪匹马,还有干脆是几十人大队,嚣张肆意,大吵大闹。
可是警员们,却都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别说是叫住搜身审查,就连身份证也没查一个。
民众们讶异,PTU队伍中,一名年轻警员也很是不解,不由问询道:
“头,那边街角有几个小子吵起来了,我们不过去看看?”
今晚PTU带队队长倒也不是外人,正是刚刚立下大功,受到上头大力嘉奖的张景峰。
张景峰瞟了一眼手下所指的位置:
那边,确实有几名古惑仔聚拢在一起,双方喝骂不断,但是都很克制,并没有丝毫肢体冲突。
“不用看了,今晚我们的任务是负责守卫,让旺角安稳。他们要吵,就让他们吵,当他们是菜市八婆就行了。只要他们不动手,我们看着点就可以了。”
张景峰摆手,大大咧咧,一副老油子警员的架势。
“啊?”
年轻警员一愣,很是不敢相信:
要知道,自家队长可一直都是一个好警察啊,虽然平时做事也有越界的时候,但归根究底都是为了破案!
今晚是怎么一回事,脑袋被门挤了?
连古惑仔街头骂战都不管了。
“头,为什么啊,看他们的样子,就快动手了!我们先阻止,不是更好吗?”
年轻警员继续问出疑惑。
“动手?”
张景峰站住街边,不屑一笑,若有所指道:
“今晚旺角大事件,在旺角混饭吃的各路人马话事人,全都打起了精神,全心投入,准备参与。”
“旺角各路人马在昨晚也有过约定,并且声明,今晚大家一起集会,谁也不准动手!这种约定,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借机生事,看对方人马不在,扫场抢地。”
“现在街上那些混混,小角色而已,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的。”
就好像印证张景峰的话语,街头刚刚还吵在一起的十几个古惑仔,骂骂咧咧开始分开,随即各自走到一边,很快就消失在了这条街上。
一众PTU年轻警员看得若有所思,其中一位再开口,好奇问道:
“组长,这么说起来,今晚旺角应该是最安全才对,我们还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不是白做嘛!”
“谁说白做?”
张景峰教训道:
“你听清楚了,我说的约定,是旺角混混之间的约定。港综市那么多个区,那么多的古惑仔,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借今晚踩过界,跑到旺角闹事的?”
“雷sir对我们怎么样,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既然他开口了,就算是白做,我们也一定要做。”
说到这里,张景峰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话道:
“而且雷sir每一次亲自开口让我们帮手,哪一次是让我们白做的?今晚一定有功劳可以拿,你们一会儿跟着我就行了!”
“有功?”
众PTU队员一听,全都精神大振,适才还有些松懈的情绪,马上提了起来。
老实说,耀阳的名号,随着张景峰多次跟着一块喝汤,早就在PTU里面传遍了。
在PTU整个部门的印象里面,旺角总督察雷耀阳,绝对是可靠的朋友。
人家每一次的招呼,都会让PTU出力人员立下功劳。
试看张景峰,平时街上巡逻,其实立功很少,都同寻常PTU队员一样,没什么出众功绩。
雷耀阳不过短短招呼他两次,第一次抓了灰狗,协助破获杀手集团。
第二次更夸张,港综市几十年来最大军火案,他属于直接参与破获,又是一大功。
两件功劳加一起,不仅是在电视上面露了大脸,前不久PTU内部大佬还亲自推荐张景峰考升级试。
更令人看重的是,警务部许多高层,也听说过了张景峰这个名字,可谓出尽风头。
时间慢慢过去,从六点到了七点。
旺角街头上,古惑仔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小混混,开始有“成名人物”现身。
地头蛇、社团话事人、同乡会会长等等,五花八门的头衔人物,实质上都属于社会人士,手里拿着邀请帖,带着一票小弟,陆陆续续往华都夜总会走去。
而这个时候华都夜总会大门口。
一块“今晚包场”四个字的巨大牌子竖立。
耀阳的两个女人,阿夜、Daisy,都穿着休闲西装,一黑一白,带着一票服务员,笑脸迎宾。
“嗨,火山,好久不见了,这么早到啊,真是给面子。来,夜姐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先喝一杯怎么样?”
“夜姐,自从你和丁小姐没在华都,我可就从来没喝开心过。怎么样?一会儿开完会,不醉不归?”
“三鹰,你们三兄弟也这么早啊?大姐嘛,她还没到,怎么,你们有事找她啊?海运?你们也有兴趣吗?问题应该不大,一会儿会议结束,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哎,马王哥,今晚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最喜欢的包厢恐怕是坐不上了,大家都是安排在大厅会议,我知道你喜欢八这个数字,位置我给你安排好了,虽然不是包厢,但依旧是八,你的幸运号码!”
“嘿,洪爷,稍微等一下。洪爷,港综市谁不知道您的威名,不过今晚会场不大,大姐也说了,场内安全一定保障,每位大哥只能带三个手下进去,洪爷您这么多人,您看?”
“好,洪爷果然豪气过人,单刀赴会,威风不减当年啊!”
阿夜和Daisy二女“八面玲珑”,作为迎宾,绝对是给足所有人的面子。
一众来客也很清楚,今晚不可能会是丁瑶,或者耀阳直接出迎,身份上也不允许啊!
是以,大多来客倒也和华都新旧老板娘熟悉,互相间寒暄几句后,并未发生什么不快,老老实实,有序入场。
华都夜总会门口,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八点,来客也越来越多,越加密集。
而华都门口的街道,不管是店铺内,还是街上,也早就被看热闹的古惑仔们站满,议论纷纷,吵闹不已,就像过年一样的热闹。夜总会内。
不同于以往的装饰摆设,华都今晚明显特别布置过,大厅内全部整齐有序布置了很多小席。
每一个小席,都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玻璃茶几,三张小沙发,明显是让一方势力落座的。
小席很多,摆放得密密麻麻。除此之外,唯有正前方平时唱歌的台子上面,摆放了一张长长简易桌,简易桌边缘,摆放了十来瓶香槟。
而简易桌后面,全部是老板椅,足足有十来张。
看起来,这里就像是一个临时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当然,这个时候无论哪方势力人马,对于会场的环境和摆设,都没有任何意见。
一些家伙已经落座,自顾自暇和自家手下闲聊起来。
还有一些家伙也同样落座,默默观察着其他来参加会议者,静观其变。
更多的人,却是在会场走来走去,互相打着招呼,攀交情,交流感情:
“过来,都看清楚了!别说大哥不介绍猛人给你们认识,这位是豹哥,福义双花红棍,一双铁拳震港综市,单挑打拳,就从来没输过!”
“哈哈哈,威利,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这个年头,能打有个屁用,最要紧还是会做生意,就像你一样,听说最近又在油麻地开场了?怎么样,什么时候也算我一份啊?”
“高佬九,你也来啦?来,过来一起坐啊,这不是有位置嘛。我靠,小的还用得着你照顾,未成年啊?让他们坐一起不就行了。反正都是我们的位置,自己做主安排咯!”
“老鬼森,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啊?我靠,不是吧,你们合图这么厉害,巴士线搞定了?还有没有了,我们几十年交情,你不会丢下兄弟,自己发财吧?”
都是旺角混迹的人士,相互间多多少少都认识。
有一些人缘好点的家伙,更是一刻不闲,就好像自家生意会,全场招呼。
老实说,今晚这样的场面,在旺角几乎没有过,在港综市亦是少见的。
无论哪个社团,势力再大,也不敢说有能耐召集到很多社团人士一起聚会:
毕竟社团与社团之间,并不和平,有冲突的很多。
你就算诚心邀请别人,别人不给面子,直接让你丢人丢到家。
而且在港综市这个地方,太多人集合在一起,没有正当理由,就属于非法集会,是会被差佬拉的。
也唯有会议本就是警方召开,社团也好,集团也好,人员再狠,也得给个面子出席。
不说是全面配合,至少他们露个面,看看情况也好啊!
不给社团面子,大不了火拼,不给警察面子,就怕连火拼的机会都没,被人针对,白压黑,惨不忍睹!
说来也巧,下午街头碰面的人,今晚也遇上了。
三群人分别为洪兴陈浩南,跟着洪兴十三妹进来的,另外还有两人属十三妹嫡系小弟。
带上陈浩南,十三妹已然给足铜锣湾一脉面子了,也是他们平时交情很好的证明。
东兴大东,自己本就属旺角混迹的人马,拥有邀请卡,带着三名小弟,风风光光被迎入。
以及一脸鼻青脸肿但是又梳着发亮油头的飞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时钟指向七点五十时,几乎所有客人都到齐了。
阿夜,Daisy二女,也带着身穿服务生衣服,却明显做安保工作的人走了进来。
看到二女进门,心知“群英会”就要开始,众人倒也自觉,全都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一些本就和二女比较熟悉的话事人,亦不由开口道:
“夜姐,丁小姐呢,还没到啊?”
“是啊,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叫丁小姐下来了?”
虽然问话者没提到耀阳,但提起丁瑶,无疑是暗示主人家该现身了。
许多人脸上都兴致勃勃,静等答案。
回话的是阿夜。
只见阿夜浅浅一笑,客气道:
“大姐很守时的,约好八点,那她八点就一定会出现。”
“那就好!”
众人听得,倒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确实约好八点,现在只不过是众人都来得早,按照一般情况,准时才是应该的。
当然,也有本就对群英会不满的人愤愤不平,小声道:
“靠,什么丁小姐这么了不起,我们都早到了,她还没到。这么多人等她一个,作为主人家,还要让客人等,完全没诚意!”
“就是啊,还有那个警察,真以为旺角他最大?一会儿他来了,我要他好看。”
小声嘀咕的人群里面,飞全、大东、陈浩南、禽兽等人也在其中。
不过他们倒是没说丁瑶和耀阳坏话,只是四下打量,说着闲话。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十分钟很快过去,直到八点正。
华都大门口,清晰可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让人不由回头看去。只见里面一身警察制服,外面黑色风衣,高大伟岸的耀阳缓缓入内。
在他身后,白色风衣陪衬,一样身材修长的丁瑶紧跟,只落后半步。
此刻,华都里面马上安静下来,根本没人说话,就连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要找耀阳麻烦的人,都被两人的风采所吸引。
丁瑶妩媚动人,面露微笑,更添几分亲和,挽起的长发,白色的风衣,又让她多了一份端庄圣洁。
野性与知性的矛盾体,何其诱惑!
关键是耀阳,高大的身材,给人予一种充满力量的爆发感。
微扬的嘴角,似笑,更多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内在鲜明的警服,表明了他的身份地位,有别于在场人的特殊。而黑色风衣外披,半遮半掩,寓意亦是深刻。
从华都大门口,到达唱歌的台子,总共距离不到百米。
在众多大佬的注视下,耀阳和丁瑶走得很稳,一步一步,好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又有点好莱坞明星走过红地毯的意思。
许多话事人愣神反应后,如旺角地头蛇禽兽、东兴大东、义丰莫威利等,或者是害怕耀阳,或者是对耀阳感恩,或者是对耀阳有求的人,纷纷起身,招呼道:
“雷老总,丁小姐!”
雷耀阳对于招呼,根本不予理会,倒是丁瑶不时偏头,对招呼者浅笑点首,算是回应。
“耀阳哥,大姐,请……!”
阿夜和Daisy双双迎了上来,将二人引到早就布置好的高位后,方才退下台子,完全没有落座的意思。
站在高台上,耀阳环顾一些站立,一些坐着不动的“旺角人士”,露出笑容,轻松道:
“时间刚刚好,旺角群英会,开始吧!”
说着,耀阳双手下压,示意还站立的人道:
“坐,都坐下谈!”
“老总,您先请!”
“对啊,雷老总,丁小姐,请坐!”
下面一阵闹哄哄,特别是赤柱出来的人,对于耀阳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或恐惧,或感恩,两人不落座,他们也根本没有坐下的意思,纷纷咋呼道。
这一幕,看得很多人直愣神,完全不明所以。
就好像洪乐飞全,看到旁边先前还威风凛凛的禽兽哥,现在一脸激动看着高台,喊着闹着要雷老总先坐,他是完全没看懂。
“一个总督察而已嘛,就算最近破了港综市几十年来最大的军火交易案,红遍港九,可是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啊!这禽兽吃错药了,那么怕他做什么?”
别说是飞全不解,就连陈浩南也看得不太明白。
东兴大东是个什么样的人,陈浩南可知道:
这个家伙表面是马夫,好像做着卑贱生意,在东兴现在地位也不高。
事实上,这人的骄傲在骨子里面,平时替东兴办事,也从未有失手的时候,绝对是厉害人物。
甚至于陈浩南曾经与大东闲聊,发现这个人连他们东兴内部一些大佬,都不是很看得上眼,有点“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意思。
今晚是怎么回事?
面对警察,示弱成这样了?
还好,不解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上方耀阳落座,会场所有人都坐下了,吵杂声渐止,慢慢也安静下来。
耀阳声若洪钟,适时也开始起群英会正式讲话:
“今晚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旺角有名有姓的,你们的饭碗,也全部都在旺角。而很多人想必也清楚,我耀阳呢,不久前也来了旺角,并且在这里的警署扎根话事。”
“既然大家都在同一片天空下混饭吃,今晚请各位过来,没有恶意!我耀阳代表警方,也代表我个人,希望和大家坐下,心平气和谈一次,商议出一些规矩,让我们能够警民合作,共谋发展。”
“毕竟,我耀阳的地盘在这里,而你们的地盘,也在这里!”
“既然旺角同属于大家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说是互相扶持,这对于双方来说,都绝对是利大于弊!”
“当然了,既然是商量,今晚群英会就不会是一言堂,一定公平民主,尽量让大家都能满意。在座各位无论有什么好的意见,也都可以提出来,然后大家议定!”
单刀直入,毫不含糊,不管众人如何想法,耀阳首先讲明目的,亦算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立时,下面又开始有声了,许多人小声议论起来,他们倒也不是这么快就有了主意,只是对于一开始怀疑警方有阴谋,现在开始放松,并且闲话几句。
群英会上,耀阳直接释放善意,并且开启会议话题。
可是要让众人提出意见,众人全都是一脸迷茫:
“他们跑来参加群英会,基本没有一个人,真正考虑过要重整旺角秩序啊。”
换言之,他们觉得现在旺角的情况不差,他们都过得好好的,没想过改,当然也就没提议。
下面闹哄哄,众人议论纷纷间,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很是精明,突然朗声道:
“雷老总,既然群英会是由您提议召开,那您一定早就有了打算了吧!不如您就先提出来,让我们大伙参考一下。”
“对啊!雷老总,先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
“雷sir,你都已经想好了,那就说啊!”
今晚群英会龙蛇混杂,有一人说话,很多人都开始跟着发言,又是一阵闹腾。
耀阳微微一笑,双手轻抬,待众人话音渐止,方才开口道:
“好,雷某人召开这次大会,确实有一些不成熟的意见。既然各位都推却谦让,那我雷耀阳就抛砖引玉,先提议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各位随时可以指正!”
众人听得,无不微微点头,觉得耀阳虽然是警察,说话倒还是很中听,算是给足众人面子了。
一些本来对于警方有成见的古惑仔,也不由沉下心静听。
耀阳早有腹稿,倒也没拖延时间,直接就朗声道:
“首先,旺角作为港综市知名大区,每年来往游客无数,超过六成港综市本地人也喜欢到这里玩乐,影响力巨大。所以在这个地方呢,军火、白粉方面的生意,我希望大家就不要再碰了。”
“这个世界,做什么都能发财,大家伙也没必要做一些“断子绝孙”的买卖。”
“我们警方这边,也会在群英会后,重点打击我所提到的两项生意,立求做到“旺角无兵、旺角无毒。”
说到这里,耀阳鹰眼如炬,扫过下方一群大佬,点名道:
“号码帮粉仔俊,东兴小K,福义火山、合兴生番东、洪英的兄弟、义丰威利、吉庆猫哥……你们觉得怎么样?”
被点到的人,无疑全部是一些走过毒、走过军火的家伙。
当然,他们不是什么大军火商、大毒枭,只是平时也做这些生意。
听到这样的点名,没被点到的人都是冷笑连连,眼神诡异,瞟向被点到的那些家伙。
而被点名的人,心头巨震,都是十分震惊。
耀阳可以准确点出他们的名号,无疑说明掌握了他们的证据,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
这,对于一些平时自以为做事隐秘的家伙,感到一股刻骨的森冷。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一道爽朗的女声才突然回应:
“我完全同意江老总这条提议!”
众人看去,女声当然是女生发出,而发声的女生,长相妩媚动人,棕色休闲服,牛仔裤,长发披肩,许多人都认识,是洪英继承人蒋天颖。
要知道,适才耀阳点名,唯独洪英只是点了字头,没有点名号。
而许多人更清楚,洪英在旺角的话事人,根本就不是蒋天颖,而是麦耀东。
现在这个女人这样赞同,难道不怕内部矛盾?
蒋天颖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话语继续道:
“我们洪英社一直以来,都致力发展正行生意。只是内部有一小撮人看不清形式,胆大包天,做一些非法的勾当。对于这样的害群之马,我们洪英绝对不会姑息!”
“雷老总今天既然点到我们洪英的字号,我们洪英有错就认。我蒋天颖也代表社团承诺,以后我们洪英的人在旺角,一定不会牵扯到军火、白粉这些东西。如果有,不用江老总开口,我蒋天颖亲自动手把他绑来,送到你面前!”
听到蒋天颖这么唱高调,其他被点名的人无不暗骂:
“靠,这个傻女人!”
一些了解情况的人也小声议论道:
“听说蒋天颖与麦耀东不合,想不到不合成这样!家丑不可外扬,这种搞法,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嘛。”
“呵!蒋权英明一世,想不到生了一个这么不识大体的女儿。”
“洪英自蒋权以后,恐怕是要没落了!”
“我看未必,那蒋天颖现在明摆着讨好雷耀阳,说不定雷耀阳会给她好处呢?”
“切,你脑袋秀逗了?一个小警察而已,能给什么好处?”
不同于其他人的想法,耀阳看着下方所坐的女人,点头致意,微微一笑,心中万分明了:
“自己几天前曾经给那些已经退休大佬去过电话,希望他们能够全力支持自己。”
这些高辈分大佬与耀阳双方关系一直不错。
就算是有的出狱后金盆洗手,已经移民去了国外,耀阳也与他们都还在长期电话联络。
“此刻,无疑是这些大佬们发挥作用了。”
心中了然,耀阳朗声大赞道:
“好!蒋小姐果然深明大义。”
“蒋小姐既然这样通情达理,耀阳也一定不会让蒋小姐不能够交代。我现在就代表旺角警方承诺蒋小姐,今晚之前,所有洪英的兄弟在旺角所作所为,都像粉笔字一样,全部擦去。”
一句承诺,耀阳无疑表明自己不追究麦耀东以往的罪行了。
当然,这里的不追究,只是单指麦耀东以前在旺角走过粉、还牵扯了几单军火案。
亦仅仅是代表了旺角警方,并未代表港综市其他警署。
事实上呢,耀阳对于麦耀东的所作所为,本身就没证据。
只不过吧,耀阳门路多、朋友多,消息灵通,收集来了很多消息。
耀阳能够叫出那么多人,也只是凭借收到的消息,本身是没有证据的。
可是这一点,其他人可不知道啊!
眼见耀阳承诺蒋天颖,很多同样被点名的人都心动了。
在他们想来:
耀阳手上握着他们的犯罪证据,随时都可以光明正大对付他们。
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前事不究,简直太划算了。
“老总,我们义丰这边也和洪英一样,绝对支持这第一条款。”
“号码帮没问题!”
“我火山一直都是个合法商人,当然没问题咯。禁毒、禁枪,人人有责嘛。”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话事人回应,纷纷同意耀阳提出的第一条。
旺角禁毒、禁军火,这一条看起来是耀阳对大家提出。
事实上呢,做这一行的人就那些,对象其实就是耀阳念出的那些字头。
像什么洪兴,洪乐等社团,本来就不碰毒品,更不会走私军火。
对于他们来说,直接同意就是了,完全没觉得不妥,亦不会去开口得罪人。
耀阳眼力过人,观察力非凡,鹰眼环顾,心中一直飞速计算着。
待众人完全静下来,耀阳双手抱拳,也不起身,作势诚意道:
“谢谢,谢谢各位这么给面子,这么支持旺角的良性发展。”
“我耀阳也做出对洪英一样的承诺,仅代表旺角警方,对于各位以往的事,全都当作粉笔字擦去!”
刚刚答应的人大喜,只觉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耀阳话语未完,继续道:
“合兴耀东、吉庆猫哥,大家都同意了,你们两位呢?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大伙听听!”
一听这话,众人马上将注意力放到两个位置上。
“啊?”
两个位置上的人,更是马上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心头万分震惊。
不错,适才所有人都开口答应了,偏偏耀东、猫哥两位根本就没开口。
首先是合兴耀东,他老爸死在警察手里,所以他对于警察厌恶非常,今晚就是找麻烦来的,就没打算听耀阳的任何提议,只不过暂且他还没找到机会发难。
而吉庆猫哥呢,他们吉庆在旺角就只有两个水果摊子,而吉庆这个社团,从上到下就是个毒帮,靠的就是白面起家。
要让他放弃白面这一行,就是让他直接金盆洗手,去吃土。
对此,他更加不可能开口同意耀阳的提议。
只不过不愿意答应是一方面,要让两人直接反对,两人可不敢,那完全是找死!
不得已之下,两人也只有不开口。
只是他们没想到,下面那么老多人,耀阳竟然还能够准确无误点出他们两个没开口,实在太“神”了。
耀东今年三十六岁,人如其名,长得魁梧凶悍,一件并不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就好像随时都要绷坏一样。
冷冷一笑,惊讶之后,生番东首先开口了:
“雷sir,我觉得旺角的环境一直以来都很不错,根本没有什么变动的必要。”
“哦?”
耀阳面色不变,鹰眼中却马上多出一丝寒意,轻笑道:
“也就是说你认为,以前怎么样,以后依旧怎么样就好,不知道这么理解,对不对啊?”
“对不对”三个字,耀阳话音幽幽,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耀阳是不爽了。
耀东却一点没有低头的意思,点头道:
“我手下那么多兄弟,就算我不吃饭,他们也要吃饭。以往我们在旺角好好的,大家都有得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雷sir现在要立规矩,让我们没饭吃,过分了吧!”
“恩,我明白了。”
耀阳微微点头,不再理会生番东,鹰眼一扫,看向吉庆猫哥:
“猫哥,你呢,你和耀东的想法应该一样吧?”
吉庆猫哥,时年四十岁,他可不同于耀东那么野蛮,心中对于雷耀阳,是有几分恐惧的。
毕竟雷耀阳刚刚到旺角时,就曾经破了吉庆一个货仓,还抓了吉庆较为强横的话事人泰山。
现在泰山都还在赤柱蹲着呢,听说在里面也挺惨。
猫哥在社团内的地位比之泰山,还有不足,又怎么敢与耀阳正面较劲。
右手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猫哥小心道:
“雷sir,对于你的第一项提议,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希望雷sir能够理解!”
对于这样的解释,耀阳还真能理解,语气缓和一些,话道:
“如果猫哥能够有场子看,以后不用靠白面。这样的话,对于吉庆,猫哥能不能交代过去?”
“看场?”
猫哥或许是完全没有想过耀阳对自己态度会是这样友善,平易近人,不由一愣。
随即,马上回应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吃了雷sir的饭,那就一定要守雷sir的规矩。我想无论是谁,我都有足够理由去说服。”
“这样就好!”
耀阳满意点头,再次看向生番东道:
“现在不同意的人就剩下你了,耀东,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提出的第一条,你是赞同,还是反对?”
“呵!”
眼见许多人的目光又集中在自己身上,耀东顿感得意,一脸不屑道:
“雷sir,你不用说了,我今天过来参加群英会,可不是商议规矩来的,只是想看看这几天震动港九的旺角警察,到底和别的警察有什么不一样的!”
哗……
全场哗然。
对于耀东明显挑衅的话语,众人议论纷纷,一些人觉得过瘾,心生敬佩。
一些人望向雷耀阳,眼神诡异。
还有一些人暗骂耀东头脑简单。
而也有一些人,第一时间站起身来。
地头蛇禽兽,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右手指向耀东所坐那边,大声道:
“耀东,你这王八蛋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向老总道歉。”
耀东看了一眼禽兽,不屑更浓,话语道:
“禽兽,你一个街头混混,想要巴结条子,也不用这样跪舔吧!如果你实在没得捞,不如过来跟我啊,怎么也好过跟着条子后面吃土啊!”
“草,你说什么?”
禽兽也不是好惹的,双眼中戾气燃起,抬脚动步,就准备走过去直接和耀东拳脚解决。
而这时,耀阳的声音再次传出:
“禽兽,坐下!今天我有言在先,群英会的召开,完全是为了让旺角更好的发展。旺角群英同心,让这块地方更加兴旺。谁有不同的意见,都是可以提的!”
话音落,耀阳当着所有人的面,偏头示意道:
“阿瑶!”
丁瑶会议,浅浅一笑,拿起了桌上座机电话,拨打起来:
“合兴。”
丁瑶打电话十分奇怪,明显拨通之后,吐出二字,就将电话放下了。
这,着实让众人看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们就不清楚,耀阳今天召开会议,目的明确,难道会议上还真可以随意反驳不成?
特别是像耀东这样,明摆着找茬,雷耀阳也能忍了?
这样的话,群英会还有意义嘛?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耀阳一脸淡然,重新看向下方吉庆猫哥,朗声道:
“合兴在旺角看场有五,分别是三家按摩场,一家酒吧,一家浴场。猫哥,明天早上你就带着你的人去接手,有没有问题?”
“啊……?”
猫哥一怔,心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耀阳所说的那五家场子,全部是由合兴耀东看的场子。你会议上摆不平耀东,也不用这么卑鄙吧,想让自家吉庆的人去和生番东拼命抢场。”
生番东更是马上笑起来,笑声嚣张,语气满是调侃:
“雷sir,你不会是没睡醒吧?真以为警察了不起,随随便便就可以对整个旺角进行安排?”
“吉庆,就算他们听你的,你认为就凭一只猫,能斗得过我吗?”
随着耀东的话语,其他人也是暗暗摇头:
“不错,耀东是合兴红棍,靠武力上位,现在正是年轻气盛,锐气非常的时候。”
“猫哥呢?一个普通大佬,生意人。说好听点叫话事人,说得不好听,就是替吉庆散货的而已,实力并不强。”
“要让猫哥去和耀东斗,先不谈敢不敢,就算是斗起来,也根本不会有胜算的。”
“再者,雷耀阳自己压不服生番东,却让旁人去出头,这种做法,实在让众人看不上眼。”
不明所以的飞全,便开始出言不逊,对身边小弟道:
“先前看那警察带着一个女人就那么进来了,还以为他多厉害。想不到绣花枕头一个,还好意思召开什么群英会!”
禽兽就在飞全邻桌,飞全声线不低,他完全都听在耳朵里。
立时,禽兽反驳道:
“小子,你胡说什么?雷老总的手段,又怎么是你这种年纪的小子能懂的,老总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切,他能有什么道理?欺软怕硬就是道理?猫哥那废物服软,他就让猫哥去抢场,一开始还说什么大家商议民主,现在也叫民主?”
飞全可不怕禽兽,马上嚷嚷回应。
说着,飞全好像还觉得自己独自说不过瘾,偏头招呼右边桌大东道:
“大东,你觉得我说的对吧?”
大东无语,只是眉头大皱,一直看着唱歌台上雷耀阳。
以他的精明,也完全没看懂雷耀阳的意思,此刻也在思考,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一开始就跑到西贡向丁瑶投诚,言明全力支持今晚耀阳的决定,是不是傻了?
别说大东这么想,许多人同样这么想,议论声再起,由小往大,越加的大。
耀阳对此,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一般,声线放大,再次开口道:
“耀东,你走吧,华都内,我不对你动手,不过今晚你走不走得出旺角,就看你自己的运气和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