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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剑平示意他先坐下。
霍书记随便拉张椅子坐下,就盯着他。
方剑平:“我以前听人说过一件事,具体记不清了,大意是很多人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门窗都关的死死的。有人受不了,就提议把门拆了。有人就不同意。有人就问,开一扇窗户呢?然后那人就同意了。”
霍书记懂了,“你是担心有人用良田搞塑料大棚,咱们要是直接拆,他们能把咱们拆了,所以才在会上那么说?”
方剑平点头。
“那有关部门的同志岂不白忙活了?据我所知,张庄就没有占用一二等地。”
方剑平微微摇头:“不白忙活。不统计全县有多少大棚,咱们回头怎么安排种植。不知道有多少种植户愿意加入咱们,批发市场盖好了也搞不起来。更别说还得划摊位。”
霍书记仔细想想,“你说得对。”随后好奇,“你怎么想到的?”
方剑平:“跟村里人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
“你这个乡没白下啊。”霍书记忍不住说。
方剑平笑道:“上面让知识青年下乡的本意就是如此。只是后来世道变了,下乡的意义也变了。”
霍书记的心踏实了,“我刚才注意到你说划摊位?”
方剑平点头:“不划分好,卖洋柿子的和卖洋柿子的在一块,还是会出现恶意竞争。”
“你考虑的周到。可是现在怎么办?”
方剑平:“通知镇长书记开会,让他们下发到各村,让村支书统计。”
霍书记摇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没用。村支书是村民选的,不是咱们的人。”
方剑平笑道:“我知道。回头您找各级领导询问统计情况,他们肯定大倒苦水。您也别心软,三不五时地催一下,偶尔用武/警吓唬一下,逼的他们寝食不安,然后再找各地村支书开会,跟他们商议各退一步。”
霍书记恍然大悟:“自留地里的大棚可以留着,一二等地里的大棚必须拆除?”
方剑平点头:“到那时根本不用咱们出面。”
“顺便提出咱们盖个蔬菜批发市场,不要摊位费,但价格得由咱们定?”
方剑平:“这个价格得根据实际情况定一个下限,免得他们没下限。如果价格统一,用心种植的人肯定不干。”
霍书记点头:“这么灵活他们肯定愿意。”
方剑平:“所以统计就先停一下,让那些同志好好歇歇。等各地村民妥协了再统计。”
霍书记起身:“我这就让人通知他们来开会。”
方剑平不放心:“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霍书记笑道:“我懂。”
“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跟人民群众打交道,轻不得重不得。我以前也认为他们好糊弄,他们有时候确实好糊弄,但他们不懂法纪,容易走极端。务必提醒各乡长镇长书记没有你的允许,决不能让执法部门介入。”
霍书记:“你不去?”
方剑平摇头,“你就说我去市里了。”
霍书记笑出声来,“那我明儿走路上班?”
方剑平点头。翌日上午,霍书记走到县政府,各乡镇的书记乡长镇长已经到了。
跟霍书记比较熟的乡长就问:“您的车呢?”
霍书记:“方县长开去市里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大变。
有人忍不住就问:“真要取消包产到户?”
“不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昨儿县里下去统计大棚的同志险些被村民打了。方县长去市里报备,必要时请武/警协助。”
有位镇长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霍书记:“昨天下午。先去办公室吧。”
到了办公室就把统计大棚这事交给他们。
霍书记的神色太严肃,这个会议只宣布这一件事,各地领导都认为县里来真的,回到各地就派人下去统计。
同样是自行车带着公文包,各地村民就认为还是县里的人,再次拿起锄头铁锨阻挡。
不出方剑平所料,政府官员进不去,各地领导只能让村支书去镇上乡里开会,由村支书统计。
有些村支书的亲戚和家人都参与了,怎么可能统计呢。
霍书记心里有底,一点不着急,想起来就给各乡长书记打电话。
乡长镇长这些一二把手寝食不安,只能继续找村支书开会。
扯扯断断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霍书记吓唬他们,县里打算请武/警进村强拆。随后通知县公安局和各地派出所待命。
没有要求他们保密,不过一天此事就传遍整个清河县。
战事一触即发。
张来贵再次被村民推出来找张支书。
张支书闭门不见。
张来贵去县政府,秘书出来通知方剑平很忙。
各地村民此时已经知道新来的县长是张庄的女婿,所以各地村支书都去张庄理论。
方剑平这么不给面子,张庄一部分人也恼了。
于是商量一下,一起去县政府。
方剑平等着他们呢。不过也没贸然下去。
公安局的同志排出人墙,方剑平和霍书记才出面。
这时候霍书记才提出各退一步。
自留地的大棚不用拆除这一点实乃出乎众人意料,宛如喜从天降。随后不论霍书记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满口答应。
这些村支书回到村里跟村民一说,宅基地和自留地的大棚不拆,一个个都认为自己胜利了。
有关单位的同志再进村就容易多了。
不过有些村民还是不安,问前来统计大棚的同志,确定不是县里的缓兵之计?
方剑平那招只有他和霍书记知道,其他同志也认为村民胜利,县领导退一步,所以下去统计的同志就实打实的表示,不是。
张庄的人很不安,认为又是他们带的头,逼方剑平让一步。
以至于也不敢让栓子去找张支书。
张支书本想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下,经此一事也懒得回村。
张小草和杨斌也认为方剑平被逼的妥协,担心他不高兴给张支书和高素兰气受,周末就去探望张支书,顺便看看方剑平的态度。
方剑平不在家。
张小草奇怪:“他怎么这么忙?”张支书:“最近确实挺忙,早出晚归,我们想见他一面都难。”
杨斌小声问:“不是故意躲你们吧?”
张支书摇了摇头:“公文包鼓鼓的,应该真有事。”
“小芳呢?”
高素兰朝楼上看去,“陪瞳瞳写作业。”
“写作业还要陪?”张小草皱眉,多大了还这么娇惯啊。
高素兰:“怕瞳瞳一边写一边玩,说什么时间长了容易注意力不集中,听课的时候也容易走神。耀耀不是吧?”
张小草没注意过,忍不住看杨斌。
杨斌也不知道。
俩人顿时意识到他们这对父母当得多失职。
张支书忍不住说:“这一点你们真得跟小芳学学。”
张小草:“耀耀知道,上好了他享福。”
张支书好笑:“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知道就能忍着不玩?”
高素兰点点头:“我以前做鞋的时候都想找人聊天,何况一个孩子。”
杨斌想想自己工作的时候也忍不住开小差,“回头就看着他写。你们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张支书:“没事。”
可是一想到那个房子有些年头,再不盖真容易出事,“小草,还记不记得你之前一直说带栓子赚钱?”
小草点头:“记得啊。”
“你不让栓子干大棚,也不让他养蜂。可是除了这些还有啥?”
张小草想说,再等等,容易被打成投机倒把。
随之一想,以前上面没人,现在方剑平就是县长,还有啥可怕的。
“卖东西!”
张支书不确定地问:“二道贩子?”
张小草无语又想笑:“看你说的。”
“那就是了?”张支书问。
杨斌不赞同:“不行!”
张小草:“你又不是县长。我让小芳问问方剑平。”接着就喊,“小芳,下来,有事!”
小芳穿着拖鞋下去,“啥事?”
“你回头问问方剑平,我能不能去南方拿点货让栓子卖。”
小芳点头:“你别以次充好,哄抬物价就行。”
“街上的红袖章也不查?最近街上可是有不少戴红袖章的城管。”
小芳:“你说的那些应该是市场监管部门划经营点的同志。在经营点卖东西,别乱摆摊,他们才懒得管。”
“这可是你说的。”张小草不放心。
小芳想一下,承诺:“要是被他们收走了,我让方剑平给你要回来。”
张小草立即说:“那我过几天就去。”
杨斌不禁问:“你怎么去?不上班了?”
“请假啊。”张小草道。
杨斌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你知道去哪儿拿?”
张小草点头。
“申城?”杨斌不确定地问。
张小草嗤笑一声,“去那儿干什么?一贯看不起外地人,买他的东西跟有求他们一样,有可能要高价还以次充好。
“我去杭城、甬城周边。那边的人会做生意,不论本地外地,只要跟他们做生意就是他们的客人。听说工厂一家挨一家,去一个地方就能从针头线脑到衣服鞋子全配齐。”
“你听谁说的?”杨斌忍不住打量她。
张小草:“你不认识的人。”
杨斌转向小芳。
——她说的对吗?
小芳点头:“申城的一些商人,我不是说全部,缺大德了。当年朝鲜战争,全国各地捐钱捐物,有些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为了给部队捐飞机,连轴转演出募捐。只有那个地方的人卖部队急救药品还以次充好。”看向张支书,“爹应该听说过吧?”
张支书点头,“不过那人已经枪/决。”
小芳:“几万人的药品,那么大一批他一个人可办不到。直到运送到战场上都没走漏风声,说明从上到下蛇鼠一窝。算算时间,他手下的小罗罗也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奸商了。”
张支书笑道:“你当那几年革命是闹着玩的?”
小芳:“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张支书哑口无言。
小芳又问:“您是不是以为坏人老了就会变好?”
张小草忍不住说:“只有可能更坏。比如我奶奶。”
张支书心梗:“不说这个。小草,杭城甬城离咱们这儿可不近,得有两千里。”
杨斌不禁问:“那得请几天假?”
张小草算一下时间,“一周。周日上午走,等到下周日肯定能回来。”
高素兰忍不住问:“人家批吗?”
“我现在是会计,又不是唯一的会计,不赶在发工资的时候应该没问题。回来就让栓子跟他媳妇卖。”
小芳:“他俩会吗?”
张支书:“栓子会。他媳妇应该也行,没少卖菜卖鸡蛋。”
小芳想起来了,改革开放头几年,张庄有什么卖什么,大人小孩都敢抛头露脸,“张小草,你打算让他们卖什么?”
张小草什么都想卖,“啥畅销卖啥。”
小芳无语。
“你啥意思?”
小芳:“江南是鱼米之乡,人家又离特区近,生意往来的人多,比咱们有钱。在人家那儿畅销的,到了咱们这儿不见得好卖。”
张小草以前在电视里看过,南方人可时髦了,她们穿的那些衣服要是搁这边穿,得被一些老古董骂不正经。
“你说得对。你说卖啥?”
小芳:“工资低,城里人也没余钱,卖便宜又好看的。别管版型料子怎么样。最好进年轻人穿的,女的多男的少。”
杨斌忍不住看她。
——这话怎么说啊。
小芳问:“你们家是张小草和你嫂子的衣服多,还是你和你大哥的衣服多?”
杨斌恍然大悟:“女人爱美!”
张小草顿时忍不住说:“就你不爱美。”
小芳:“要吵吵回你们家吵吵去。别打扰瞳瞳写作业。”
张小草闭嘴。
高素兰忍不住担心,“世道这么乱,你和栓子俩人去行吗?还有进货的钱,万一被人弄来去咋办?”
张支书:“刚经过严打应该没大事。”
小芳摇摇头,“严打多是打问题严重的。小偷小摸得靠人民群众协助。不然不累死法院也得累死公安。”
张小草不由得想起前世,这几年还只是小偷,过几年敢光明正大的枪,“小芳说得对。我得多找几个人,再弄两把刀带上。”
杨斌顿时忍不住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张小草瞪他:“你知道啥?这个世道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说别人,就说村里,有钱的有几个不是胆大的?”
杨斌无言以对。
高素兰忍不住说:“你也跟好的比。你跟他们比什么啊。”
张小草:“你就说是不是胆大的?”
高素兰也无言以对。
张小草:“大爷,大娘,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走之前就不来看你们了。”
高素兰不禁问:“不再坐会儿?”
张小草摇头,她得回去看看有多少钱。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没什么事。再说了,还得回去看着杨耀耀写作业呢。”
此言一出,高素兰不好留她,可是一想到她要干的事,还是不放心,“南方啥情况咱也不知道,第一次去别带那么多钱。”
“我知道。”张小草答应的干脆。
然而到家就把她的全部存款拿出来。
杨斌惊呼:“你疯了?”
张小草白了他一眼。
“哑巴了?”
张小草放下钱,转向他,“我不能自己去吧?”
杨斌摇头。
绝对不能!
张小草:“我和栓子一块去你也不放心吧?”
栓子太老实,杨斌不放心。
张小草:“你们都得上班,我得从村里找几个人吧?村里人什么德行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吧?知道卖东西赚钱,还知道怎么去,他们能忍住不去?”
杨斌摇摇头。
别人忍得住,她奶奶也忍不住。
哪怕知道栓子帮小草卖,小草只分他一点,她奶奶也得天天去找栓子,让他带上他弟弟。
“你们村的人怎么都那么见钱眼开?”
张小草:“你不见钱眼开,发工资的时候高兴的跟捡到钱似的。”
杨斌噎了一下,不想跟她吵吵,转移话题,“他们不会为了抢生意又故意低价卖吧?”
张小草:“大不了不跟他们进一样的货。”
“那这样还行。”
张小草问:“你同意了?”
杨斌心说,我也拦不住。
她想赚钱不是一天两天了。
嚷嚷着赚钱得有十年了。
以前不敢还能忍住,现在方剑平是县长,再不让她去,她指不定干出什么来。
“钱放好。”
张小草点头。
这一点她早想好了。
内衣上缝口袋装大票,再缝个荷包挂脖子上装零钱。
晚上休息的时候就塞衣服里面。
现如今有流氓罪,谁敢往她胸前摸,她就骂谁耍流氓。
不过这些张小草没打算跟杨斌说,否则又得瞎想。
她也没急着找栓子。
离农忙夏收还早,栓子没什么事,张小草这边万事俱备了,临出发前一天才去找栓子。
娘家人多,张小草就从堂兄弟里面挑。栓子和王秋香家就隔一堵墙,以至于人没选好她和老九就听见了,非让老九跟她一块去。
张小草不禁问:“你去干什么?”
老九也想去:“我去看看南方咋样。大胖说的。”
张小草一万个不信。
“大胖一个人民教师,让他爹摆地摊?”
老九:“大胖让我和你婶多出去转转,别整的搁家里窝着。”
张小草张了张口,把骂人的话咽回去,“那是在城里,让你们到处玩玩。”
“反正这话是大胖说的。不让我去我就告诉你奶奶。”
张小草忍不住了:“要不要脸?是不是当叔的?”
老九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张小草服了:“赶紧收拾衣服去。南方热,别带厚的。”
王秋香:“还收拾啥衣服?带一件换洗的就行了。没衣服没袜子到那儿再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小草立马让栓子把衣服去掉。
他媳妇担心:“这么远的路,行吗?”
张小草摆摆手:“放心。小芳都说行,肯定行。”
小芳可是大学老师。
此言一出,栓子的媳妇放心了。
王秋香拿出三分之一存款分三份塞张老九身上。
翌日上午,张小草一行坐上南下的火车。
往常周末她上午不过来,下午也会来看看张支书和高素兰。
等到晚上还不见张小草,张支书忍不住说:“小草应该是今天走的。”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方剑平奇怪:“她又怎么了?”
张瞳瞳:“小草姨要栓子舅舅当二道贩子,带着他南下进货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方剑平看向小芳。
小芳:“上周。你不会把她定为投机倒把吧?”
方剑平不禁说:“怎么可能。不论贩卖什么都定为投机倒把,市场经济什么时候才能活跃。不过我得跟工商管理部门提个醒,以免再为了争地盘大打出手。”
小芳:“这个跟卖自家的东西不一样,卖东西买东西的人都心虚。让他们偶尔过去转转就行了。不过要是有哄抬物价的得立刻处置。不然有样学样,干的人多了就不好办了。”
方剑平点头:“我知道。到那时街上可能比瓜果蔬菜下来的时候还乱。”
张支书忍不住说:“你说起这事,我突然想到,我们种的菜都露头了,按理说村里的菜也该下来了,最近怎么都没听说哪儿有打架的?”
还不是因为村民被方剑平要拆大棚吓怕了。
方剑平又要取消包产到户,无知的村民压根不知道他没这么大权利,市里和省里也没这么大权利,自然不敢不伺候庄稼,整天想着抢地盘赚钱。
方剑平:“我把他们分开了。”
此言一出,一家四口都好奇。
方剑平:“以前供销社门口那条街都是卖鸡鱼肉蛋蔬菜的。我让人用白灰在那条街上细分一下。”看向小芳,“好像就有卖服装饰品的摊位。回头正好让栓子过去。对了,从下个月初开始收钱,每月一块钱。”
小芳不禁看他,难怪他让人划经营点。亏得她以为只是为了把那些不对付的种植户分开。
张支书不禁说:“那谁还卖?你也不怕他们又合起来堵你。”
方剑平笑道:“不怕。有人愿意出这个钱。城里也有不要钱的摊位。咱们大门口斜对面就可以摆摊,有十米那么长。租不起摊位的完全可以把东西拿到这边卖。即便有人想闹,也顶多三五个人。别想像上次一样,上百人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张瞳瞳忍不住摇头。
方剑平挑眉。
——皮小子几个意思?
张瞳瞳:“老奸巨猾。”
“再说一遍,爸爸没听清。”方剑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瞳瞳心说,再说也是阴险狡诈,“我真同情那些跟您作对的人。”说着,有个大胆的猜测,“爸爸,你这么聪明厉害,上次怎么还被人堵得需要公安同志保护?”
小芳:“那是你爸爸算计好的。”
方剑平倍感意外。
小芳笑道:“咱俩结婚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那天你回来不光不怕,还有心思检查张瞳瞳的作业。再说了,大门都被堵上了,公安怎么进去的?”
张支书明白了:“先前街上谣传,你们让公安随时待命。合着不是为了拆大棚?”
方剑平笑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我敢全拆,他们就敢要我的命。”
张瞳瞳很好奇:“爸爸,这事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
方剑平:“以前只有霍书记。现在么,应该有人回过味了。不过也晚了。闹事这种事跟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说了,大不多种植户都希望政府管一管。我们管了,还答应给蔬菜定个下限价格,那些想吃独食的人再想闹也没人陪他们闹。”
小芳忍不住问:“你就不怕过两年别的县也搞蔬菜批发,不定下限价,然后把你们的客户都抢走?”
方剑平:“咱们市是产粮大市,别的县敢在良田上搞大棚抢我生意,那就要做好丢乌纱帽的准备。”
小芳:“人家也有河滩。”
方剑平笑道:“成不了气候。这次要不是他们一起过来闹,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把他们都团结到一起。”
小芳不敢信:“你居然连这点都算计到了?”
“没有。”方剑平摇头,“说实话,我原计划是先攻克张庄,让张庄站到我们这一边。可我怎么也想到那么怂,一个个都不敢见我。”
张支书笑道:“不论过程咋样,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方剑平点点头,“我听人说有些地方种地用磷肥。回头得想法子让那些有钱的种植户用上磷肥,把粮食产量搞上去。”
小芳:“然后多出一点地搞大棚?”
方剑平摇头:“不行!那样就管不住了。这个口子绝不能开。”顿了顿,“粮食产量上去,可以种些别的作物。比如芝麻,比如油菜,比如花生。这些也都是生活必需品。”
张瞳瞳好奇地看向他爸。
方剑平笑道:“这些都可以榨油。”
“对哦。”少年恍然大悟。
方剑平:“卖不出去也可以搞个加工厂,然后销往省城。”
张支书不禁说:“榨油的加工厂得不少钱。”
方剑平笑道:“不一定是县里弄。可以让有钱的人搞。”
话音落下,钟响了。
方剑平看去,七点了,立马打开收音机听新闻,“张瞳瞳,赶紧吃饭,吃了饭写作业去。”
少年转向他妈。
小芳:“我备课,你写作业。”
“我就知道妈妈最好。”
方剑平轻哼一声,“你多大了啊。”
“十一岁半,咋了?”
方剑平:“这时候又不说自己虚岁十三了?”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张瞳瞳反问。
方剑平听到播音员的声音传出来,不再搭话他。
张瞳瞳奇怪,新闻有什么好听的。可是看到他爸很认真,也不敢再皮。
小芳的以前的爸也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等新闻联播,就算看不出什么,也能提高觉悟。所以饭后也没让方剑平收拾,她爹娘收拾碗筷,她擦桌子扫地,让张瞳瞳去洗脸刷牙,免得吃饱就犯困。
楼上有四个房间,本来有张支书和高素兰的。
老两口怕晚上下楼摔着,就住在楼下。
小芳留一间客房,两间作为他们和张瞳瞳的卧室,还有一间是书房。
以免张瞳瞳看到床就想睡,小芳把他弄去书房。
张瞳瞳习惯了,没有任何怨言,一边往外掏书一边说:“妈妈,晚上就不看英语了,明天早上你提我写单词吧。”
“行。我先前给你蒋薇姨报平安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参考书,回头给你寄来。”
少年点头:“要的。我发现我们同学都不知道什么是参考书。妈妈,是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舍得买啊?”
小芳:“没有钱其一,其二就是这边的新华书店也没有几本参考书。说起这个,也得让你蒋薇姨给我寄几本,回头也好给他们出书卷。”
“出试卷?”少年没听懂。
小芳想想该怎么解释:“大多数学生都没钱买试卷,学校也没钱,然后就买白纸,我们老师出题,然后用油墨印。”
张瞳瞳惊呼:“这么穷?”
“不穷又怎么会因为卖菜放蜂打的头破血流?”
张瞳瞳不禁说:“你说你下乡支教,还真跟下乡支教一样啊。”
“写作业吧。”小芳想想她办公室没电话,学校只有一部电话在校长办公室,总麻烦他也不好。
等方剑平上楼,就让方剑平打给蒋薇。
小芳是高三的语文老师,方剑平也希望今年高考成绩亮眼,所以第二天到办公室就给蒋薇打电话。
其实小芳原本教高一。
她以前虽然是大学老师,可大学跟高中毕竟不一样。校长不敢拿高三的学生冒险。
好巧不巧,教导主任的儿子上高一。
高三学习氛围紧张,又快高考了,难免多想。于是就去找校长询问,首都来的老师学问那么高,为什么不教高□□而教高一。
校长不得已,只能让小芳跟高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换一下。
人家老师巴不得呢。
高三经常考试,试卷得自己出。高一一学期两次,只有期中考试需要老师自己出题。虽说高考考好了有奖励,可奖励很少,因为县教育局没余钱,学校也不富裕。
好在小芳做好心理准备——权当支教。
哪怕工作多了,一想想家人都在一起,方剑平也不用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去单位,她还能跟儿子一起放学回家,就挺开心的。
话说回来,蒋薇很清楚高考意味着什么,当天中午就去买书,买好了就给小芳寄回来。
蒋薇寄的是快件,等到周六小芳就收到了。
小芳算一下钱,给蒋薇寄一百块钱过去,让她帮忙留意一下,再出新的资料书再帮她寄过来。
离高考不到三个月,这些书不能出错,小芳直接带回家。
幸好每天跟张瞳瞳一块放学,少年帮她分担一下。
“妈妈,都是你的吗?”
小芳摇头:“我的三分之二,你的三分之一。”
“那我可以拿去学校吗?”
小芳:“可以啊。怎么这么问?”
“我想跟同学一起看。”
小芳不由得打量儿子,“有点不像你啊。我记得咱们以前的邻居找你借《红楼梦》,你都不借。难道是我记错了?”
少年回想一下,确实有这事,“名著故事书不外借。学习资料可以分享。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对吧?妈妈。”
小芳挑眉,“你就不怕同学超过你,中考的时候把你挤到二中?”
“不怕!”张瞳瞳摇头。
小芳:“儿子,说实话,不然别怪妈妈找你们老师。”
张瞳瞳无奈地瞥她一眼,“就知道瞒不过你。”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早已出校门,周围没什么同学,“我上厕所的时候听到隔壁几个女同学说,她们的爸爸妈妈觉得她们考不上中专,想让她们下学务农。妈妈,才上初一,离中考还有两年,她们的爸爸妈妈怎么就知道她们考不上?”
小芳:“借口罢了。不过她们要是能把成绩提上去,老师和初中年级主任都会找他们的父母谈谈。她们要是学习不好,老师肯定不管。因为一定会被他们的父母刁难,比如,你让我家孩子上学,你给不给出学费。”
“这么不讲理?”张瞳瞳惊呼。
“娘俩说什么呢?”
娘俩抬起头。
方县长慢慢悠悠过来。
小芳意外:“今天下班这么早?’
方剑平:“县里又不止我和霍书记俩人。总要给别人发挥的余地。”接过她的书,一看都是全新的,“这么快?”
小芳点头。
张瞳瞳忍不住把书递给他爸,“这儿还有。”
“自己拿着!”方剑平转身躲开。
张瞳瞳放了个空险些摔倒。
小芳赶忙扶着儿子一把,“小心!”
“爸爸!”张瞳瞳站稳就忍不住大喊。
方剑平:“男子汉大丈夫连几本书都抱不动?”
“我——我是小丈夫!”
“咳咳!”
门卫呛着。
少年想想自己的话,脸色通红,抱着书就往家跑。
小芳赶忙说:“慢点,书包里的东西掉了。”
“你捡!”
小芳捡起来,很是意外,不由得转向方剑平。
方剑平想问,怎么了。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愣住。
他要是没看错,那应该是两个自制的信封,信封上的字称不上好看,但很工整,一看就是女孩子认真写的。
先前张瞳瞳冒充别人给方剑平写信,方剑平和小芳就打算等他再大一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方剑平忙说:“不是我。”
“也不是我。”小芳下意识说。
方剑平不禁问:“那是——”猛然转向小芳,“他同学?”
小芳:“我拆开看看?”
“别!你想张瞳瞳那样,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别不好意思。还有可能跟我们吵闹。”
小芳:“那让他自己拆。”
到家门口,小芳就喊:“张瞳瞳,下来!”
楼上的窗户被推开,“干嘛?”
“你的东西。”
张瞳瞳好奇,下楼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哼一声还给她:“妈妈,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到家门口,小芳就喊:“张瞳瞳,下来!”
楼上的窗户被推开,“干嘛?”
“你的东西。”
张瞳瞳好奇,下楼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迹,哼一声还给她:“妈妈,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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