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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九慌忙把鞋穿好:“钥匙!”
“坏了!”张支书太着急,钥匙忘了拿,“等我一下。”
老九跟去他家,拿了钥匙就一溜烟往北跑。
“这是咋了?”谢兰出来搬柴烧火做饭,瞧着张老九赶着去投胎的样子,“秋香,出啥事了?”
王秋香:“小芳生了。我去看看。”
谢兰点点头“哦”一声,猛然转过头:“生了?!”
来富家的好笑:“瞧你,生个孩子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芳怎么了。”
“可是,可是咋这么快?”谢兰心慌。
来富家的忍不住打量她:“你这是咋了?当初不是你说小芳大概这时候生?”
谢兰掐指一算:“我的亲娘,九月二十七了?”
“不然你以为呢?再过几天就该下雪了。”
谢兰不禁说:“过糊涂了。”看到张老五从院里出来,就把铁耙给他,“我去看看。那个傻丫头连啥时候怀上的都不知道,她会生什么孩子啊。”
小芳不会生孩子。
她爹确定她要生了,小芳的腿软的不会走了。
方剑平只能拥着她去卧室收拾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
不是小芳胆小。
孩子太乖,方剑平不招惹他他就没闹过,导致她总觉得像怀了个假胎。然而今天这个假胎要变成活生生的孩子,小芳心慌,“方剑平,我怕,我怕瞳瞳出不来……”
“别说傻话。”方剑平让她靠炕上,把早已收拾好的包裹拿出来,撑着她起来,“瞳瞳这么懂事,说不定到医院就生了。”
小芳惴惴不安:“可是刚刚开始就这么疼,会不会疼死我啊?”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我们快出去,叔该把车开来了。”
王秋香停下,等着俩人出来,看到小芳的神色没有痛苦,“是不是还没开始阵痛?”
“阵痛?”小芳下意识问。
王秋香想想该怎么解释:“就是坠痛,往下坠,拉扯的痛,有吗?”
“刚刚好像是,现在又没了。”
王秋香松了一口气,“那还早,不着急。”看到方剑平一手提着大包裹,一手扶着她,“这个给我。”突然发现不对劲,“你都要生了,你娘呢?”
方剑平忍不住吐槽:“别提了。小芳只长肚子不长肉,怕身体里虚的没劲生孩子,叔就说每月杀只鸭子给小芳补补。我婶心疼,让她抓鸭子她把鸭子往外撵。找鸭子去了。”
王秋香能理解,也不能理解。
鸭子算是大物件,不舍得吃正常。
不能理解的是公鸭又不能下蛋,据她所知小芳家还有两只,他们家也没穷到需要卖鸭子还账的地步,还只有小芳一个闺女,要吃就给她吃呗。
何况还是一人吃两人补。
王秋香道:“可能大嫂还没习惯,一时没扭过弯儿。以前都是逢年过节才舍得杀一只鸭子。我好像听到拖拉机响了,咱们先出去。”
方剑平点头,“小芳,痛吗?”
小芳感受一下,摇摇头:“是不是虚晃一枪啊?”
王秋香:“差不多整整九个月了,这时候痛就是想出来。”想想自己那时候,“生孩子说快也快。大胖出生的时候我正做饭,觉得裤子好像湿了以为流血了,就慌得喊你四奶奶。你四奶奶还没把热水烧好我就生了。胖丫那次差点没把我折磨死。你爹都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才舍得露头。”
“他不会折磨我一天一夜明天再出来吧?”小芳越发不安。
方剑平摇头:“不会的。敢这么折磨你,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看向她的腹部,“瞳瞳,听见没?”
“嘶!”
小芳痛的站不稳。
王秋香忙搭把手,看到她的肚子,想想方剑平说的话,不敢置信地问:“这孩子成精了?”
小芳忍着痛说:“方剑平天天喊她名字,知道那两个字是叫她。”
“可是他这么小知道啥?”王秋香问。
方剑平:“从他会动到今天有四个月了,四个月的孩子什么不懂。秋香婶子,出去再说。”
王秋香连连点头,到门口看到高素兰抱着鸭子回来,“你还找鸭子,你闺女都要生了!”
高素兰点点头表示知道,意识到她什么意思,猛然看向她,手上一松,鸭子啪的一下又跑了。
鸭子看到熟悉的大门,慌忙躲进去。
高素兰再也没心思追它,“生,生了?咋这么快?”慌得手足无措,“我,我,不是,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医院。”王秋香话音落下,张老九开着车过来,“车来了,快上车。”
谢兰和来富家的连忙过来搭把手把小芳架车上。
张老五见他插不上手,忍不住瞅瞅有没有什么可帮忙的:“是不是拿个被子?这么冷的天孩子受不了吧?”
“对对!”王秋香恍然大悟,“大嫂,大嫂,快去拿两床被子。”
高素兰打了个激灵,慌忙往家跑,跑太快险些撞到门框上。
张支书忙喊:“慢点。老九,等等我们。”
“不急,不急,小芳还早。”王秋香大声提醒。
张支书原本都没指望小芳能结婚。然而小芳不光找个好对象,孩子都要生了,他怎么可能不急。
尤其一想到不论男孩女孩,不管聪明还是傻就要这一个,张支书就更急了——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差池。
高素兰被王秋香这么一喊冷静下来,被子给张支书,她还有空锁门。
张支书无语了:“别管了,快点!”
高素兰被他一吼,吓得钥匙掉在地上也不敢捡。
到大门口,老两口同时停下,三魂七魄全部归位,异口同声地问:“你咋来了?”
来人正是高氏。
王秋香嚷嚷着生了,谢兰也嚷嚷着要生了。这时候正好是饭点,人人都在家。别人听见了很意外,这才怀几个月,怎么就生了呢。
传着传着就传到在门口跟人聊天,顺便等着吃饭的高氏耳朵里。
高氏过来就被王秋香和谢兰拦一茬,上车又被方剑平和小芳嫌弃,再听到儿子儿媳妇这么说,老大不痛快:“我咋不能来?我是大宝的老祖奶奶。”
“大宝?”张支书等人看向她,谁是大宝?大宝谁呀?
高氏看向小芳:“我曾孙子!”
张支书等人顿时无语。
谢兰忍不住说:“当年小草和栓子出生的时候,你非说贱名好养活,一个草,一个栓子,到了小芳这儿又变成大宝了?”
“咋了?”高氏瞪她,“我曾孙子我爱叫啥叫啥。管得着吗你。”
方剑平不禁说:“我们有名字。”
王秋香点头:“对。叫瞳瞳。你赶紧下来,车拉不了这么多人。”
高氏抬手指着儿媳妇:“你留下。”
“我是她娘!”高素兰来了气,她不讲理也不能不分时候。
高氏:“你——你在家做饭,别饿着我大宝。”
“凭啥不是你?”高素兰忍不住大声反驳。
高氏眼珠一转。
方剑平直觉要坏,就听到她说:“我做也行。**蛋汤还是杀鸡?”
高素兰的脸色骤变,慌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做。”
高氏坐好,催张老九,“开车!”
小芳看得清清楚楚,刚刚老太婆的屁股都没起来,“你去也是白去!”
高氏装没听见,冲张支书招手:“被子给我!”
张支书递给方剑平。
高氏气得抡起拐杖砸他,“我有个好歹,你爹——”
张支书伸手攥住拐杖,不待她反应过来转手把她抱下来。
高氏吓得惊呼一声。
张支书推给王秋香和谢兰:“拦住她。老九,咱们走!”
“我呢?”高素兰忙问。
张支书:“再杀只鸡,给小芳补补。要是有啥事我让老九回来。”
来富家的想到小芳什么也不懂:“要不要再去一个人?”
“我去,我去。”张老六的家也靠大路,一枝花在门口看到拖拉机开出来,小芳上车就知道她要生了。
来富家的是知道一枝花做事仔细,还有耐心,“你去行。小芳她娘,我帮你烧火。”
高素兰见有个有经验的女人跟过去,放心下来,“行。”
“张广进!”高氏大吼,“你个杀千刀的,凭啥不让我去?”
张支书问:“剑平的孩子出生你去啥?是叫你老祖奶奶,可你也是外祖奶奶。”
高氏不蹦跶了。
张支书等一枝花坐稳就让老九开车。
高氏一看车走远,又急了:“他啥意思?不姓张?”
王秋香见她追不上,松开她:“就你这个闹法,本该姓张老大也得让他姓方。”
“故意的?”高氏哼一声,“姓方就姓方,反正大宝是张庄的人,我就是他老祖奶奶。”
王秋香服了她了,“那你在这儿等着你的大宝吧。”
方剑平见王秋香等人都散了,高氏还拄着小拐杖往车这边看,忍不住问:“叔,她这是为什么啊?我爷爷奶奶知道小芳有了,也没有她这么兴奋。”
张支书摇头。
一枝花道:“别指望能懂她。你说她心狠,疼闺女疼小儿子,疼小孙子疼小孙女。你说她好,小芳的爷爷快死了她都不去看。她不喜欢小芳,却稀罕这孩子。还给起名大宝。我觉得她就脑子有病。”
小芳点头,不禁抽一口气。
一枝花忙扶着她:“别说话,留着力气生瞳瞳。”
“我——”小芳想了想,还是别说了,万一九叔听见,能把车开的飞起来,“怎么还不到医院?”
张老九忙说:“快了。还有一里多路。最多十来分钟。”
小芳却是度分如年。
等她看到县医院的房子,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放心地倒在方剑平身上。
方剑平吓得忙抱住她:“怎么了?怎么了?”
“我裤子好像湿了。”
一枝花朝车上拍一下,“坏了!要生了。”跳下车就喊,“医生,医生,快来!”
院里的医生护士慌忙跑出来,“什么情况?”
一枝花急急道:“快生了。”
医生忙问:“难产还是出血了?多久了?”
一枝花被问住。
张支书反应过来赶忙解释:“都不是。我闺女不会生,麻烦你们有经验的医生帮一下。”
医生松了一口气,让护士扶着她去产房,又让人去找最有经验的护士。
县医院很小,从门口到产房顶多二十米。可是小芳走的艰难,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张瞳瞳他出来了。
方剑平见她一点点往前移,拉开护士抱着她进去。
“哎——”护士追上去,赶紧打开房门,“放这儿就行。你是她丈夫吧?你先出去。”
方剑平握住小芳的手:“不行。她什么都不懂。你别管我,快看看孩子。”
护士急的跺脚:“你在这儿不合适。”
“产妇呢?”有人推门进来。
护士连忙指着小芳,接着指方剑平,“他不愿出去。”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瞥一眼方剑平,看到他双手攥住小芳的一只手,露出些许笑意,“不出去就不出去,又不是外人。赶紧把她的衣服脱了。”
小护士还想说什么,那中年女人一瞪眼,小护士忙去扒小芳的衣服。
中年女人不紧不慢地过去,熟练地拉开她的腿,禁不住惊呼一声。
方剑平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了?”
“快出来了。多久了?”中年女人忙问。
方剑平下意识算:“半——半小时,可能更多一点,一个小时?”
“是头胎吗?”
方剑平连连点头。
“好孩子啊。你们两口子有福。我十六岁就给人接生,几十年了还第一次遇到这么乖巧的孩子。”中年护士说着就吩咐小护士准备接生。
张老九抓住走来走去的张支书:“大哥,停一下,我都被你转晕了。女人生孩子早——”
“哇——”
孩子清脆的哭声打断张老九的话。
张支书攥住他的胳膊:“生了?!”
一枝花笑道:“肯定是人家的孩子。大哥,这里是医院,又不止小芳一个人——”
“你们是里面产妇的家属吧?”产房门打开,打断了一枝花的话。
一枝花连连点头:“咋样?还得多久?”
“你们没给孩子准备东西?”
“东西?”一枝花反应过来连忙把大包递过去:“衣服,包裹他的小被子都在里面。还有,还有孩子他娘的衣服。”
护士点点头,门关上。
张支书瞧着护士不急不躁,“不是小芳啊?”
“肯定的。”张老九不禁说:“要不然也不能才要衣服。”
张支书又忍不住绕圈转。
老九无奈地叹气,“大哥——”看到门又开了,顾不上念叨他:“护士,还需要——”看到护士包的东西,“这些没用?”
护士奇怪,“有用啊。给你。”
张老九下意识伸手,对上一个小脑袋,惊得睁大眼睛,“这这——”
一枝花看过去,张口结舌:“生,生了?”
“生了?”张支书下意识朝产房看。
一枝花拽住他:“这——这儿!”
张支书看到一个乌黑乌黑的小脑袋,脱口而出:“哪来的孩子?”
老九回过神,赶紧递给他。
张支书条件反射般伸手,看到小孩的脸跟小猴子似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顿时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一枝花见他这样,忍不住伸手在下面接着,“大哥,大哥,小芳生了。”
张老九朝他伸手拍一下,张支书回过神:“咋这么快啊?”
“孩子懂事呗。”一枝花见过这么快的,她娘家弟妹。只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她早忘了。张支书一问她想起来了,“正常。应该是小芳最近没闲着,来的路上又颠簸,颠开了这孩子自己出来了。对了,男孩女孩?”
张支书对上孩子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乌黑漂亮的头发,无法接受男孩子这么漂亮,“应该是个女娃。”
老九点头,“你看她睫毛,跟小芳一样一样。”
一枝花仔细看看,这才刚出生就能看出双眼皮,“应该是。”
张支书叹了一口气:“女娃也好。省得你大娘天天惦记。”
一枝花想想高氏的德行,笑着说:“也是。像小芳这么漂亮,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将来肯定能找个比剑平还好的女婿。”
张支书被她逗笑了:“这才多大啊。对了,小芳咋样了?”
三人被突然出现的孩子惊得三魂七魄掉了一半,以至于把所有人都忘了。
老九听闻这话就让一枝花进去看看。
一枝花想想:“应该在给她清理。还有胎盘,没这么快。大哥,风挺大,是不是给她包严实点?”
张支书连连点头,让孩子面朝他,背对着风,“抱起来不重,有没有六斤?”
一枝花回想一下小芳的肚子:“差不多。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回去他们肯定吓一跳。”
几人的嗓门很大,就在产房门口旁若无人地聊天。小芳听见了忍不住问方剑平:“回去?”
方剑平看到活生生的孩子从小芳体内出来瞬间吓傻,以至于都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出去的。
看到小芳还能眨眼还会说话,方剑平的灵魂才回来一点点,根本无法用于思考:“护士,这就回去?”
“非常顺利,让你媳妇歇会儿就可以回去。”
方剑平:“不用住院?”
“又不是开刀住什么院。”中年护士交代一下注意事项,看向那个打开的包裹,“东西收拾一下,交了费她能起来就可以走了。”
小芳想起以前她妈生她弟弟妹妹的时候还要缝合,“没裂开?”
“有一点点,不明显,回去卧床躺两天就行了。”中年女护士看到方剑平收拾着包裹,还不放心地看一眼小芳,总觉得不用交代他也不会让她下地干活,“对了,奶水可能得过两天。出去的时候别忘了给孩子买点米粉或者奶粉。刚出生可不能喂粥。”
方剑平连连点头:“我知道。”
他奶奶在信中说了。要不是首都的奶粉也限购,只卖给有孩子的人,他奶奶就不是寄钱了。
中年女护士不禁说:“小伙子真不错。”看到小护士不以为然地撇嘴,像是对他很无语很鄙视,没见过这么黏糊的男人,“敢陪媳妇进来的都是好男人。你呀,以后再相亲也别犯愁他婚前一套婚后一套,就问敢不敢陪你进产房这一点就行了。”说完开门出去,看到三人还围着孩子聊个不停,根本没发现她,想一下,道:“不是女孩。”
热聊声戛然而止。
整个医院安静下来。
女护士笑道:“男娃。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娃。长大了可了不得。咱们农场的小姑娘估计都得围着他转。”
张支书的手抖了抖。
一枝花慌忙抱住:“小心!”
张老九反应过来抓住她:“你你——你说啥?男娃?我们家这个?”
中年女护士点点头,“不信自己看。”
老九松开她就扒张瞳瞳的被子。
张支书忙护着。
“你不想知道?”
一枝花:“知道也不能在走廊下。这么大的风冻着他怎么办。回家再说。”
一门之隔的产房里面,小芳朝自己身上掐一把,很痛很痛,不是做梦,“方剑平,我生的是个男孩?”
方剑平哪知道:“应该吧。”看向那个还没离开的小护士,刚才好像就是她帮孩子清理的,“是不是男孩?”
“你不知道?”小护士奇怪。
方剑平:“我应该知道?”
小护士见多了只顾孩子不顾媳妇的男人,被他这一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剑平见她愣住,索性不再问,包裹放小芳背后,让她坐起来缓一会儿,“我去缴费。等我一下,一会儿就来。”
“爹就在外面。”
方剑平想到除了他还有一枝花,那是个仔细人,“嗯。”到门口冷风扑面而来,慌忙关上门,“叔,我去缴费,咱们等一会儿去供销社,给瞳瞳买点吃的。医生说过两天才有奶。”
这点一枝花有经验:“得过两天。回去你帮她揉揉,出来的快。大哥,你看是不是买条鱼?”
张支书高兴:“买!”侧身对着她,“我兜里有钱,你跟老九去,拿着咱们瞳瞳的出生证明。钱不够先帮我垫上,回去再给你们。”
“咱们谁跟谁啊。”一枝花笑着追上方剑平。
方剑平就让小芳多歇一会儿,直到俩人回来才抱着小芳出去。
医护人员都忍不住看他俩。
小芳被看的埋在他怀里,瓮声道:“我自己能走。”
“身体这么虚,上哪儿走。”方剑平把她放车上,瞳瞳放她怀里,就把一大一小包的严严实实。
一枝花想笑:“你也不怕闷坏了。”拿开一点,“刚出生的小孩没这么弱。你要是怕他生病,多给小芳买点好吃的。奶水有营养,孩子不哭不闹,你们也轻松。”
张支书点头:“对。小芳小时候就爱哭闹。瞧瞧瞳瞳多乖。”说着忍不住拉开小被子确定一下孩子在不在,“真是个小子?”
方剑平:“人家没必要跟咱们开这种玩笑吧。”
小芳摸摸自己的手,很热很热,于是轻轻探入包着孩子的小被子里面,“是男孩。”
张支书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男孩好,男孩好。剑平,别忘了告诉你爷爷奶奶。还有——”他娘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回去就说是女孩。”
这话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张支书对小芳说:“你奶奶肯定忍不住抱她家去。”
此言一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包括开车的张老九。
“这么大岁数了,消停消停享几年福多好。”一枝花搞不懂,“急着当祖奶奶,让栓子早点结婚不就好了。栓子早几天见的对象,我看挺好的。因为人家四姐妹一个弟弟她就不愿意,说什么这样的弟弟一个比其他人家三五个还难缠,被爹娘和姐姐惯坏了。找兄弟多的,她又说,那么多兄弟,以后两口子吵架,还不得打死栓子。”
张支书:“两个孙女婿,一个剑平一个杨斌。这长孙媳妇还不得好好挑。不好不怕人家搁背后捣鼓她。”
一枝花不禁说:“谁敢啊。传到她耳朵里人家还要不要过。”
老九下意识朝张庄所在方向看去,这一看了不得——刚刚只顾听他俩聊天,没注意,到村口了。
“六嫂,快别说了,到家了。”
一枝花回头,到桥头了。
各家各户门口都是人,有大人有小孩,都在说着什么。
最近村里没什么事,平静的如一汪溪水。小芳生孩子可以说是全村最大的事。尤其村西头的人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再想想三年前她还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傻子,一眨眼就当母亲了,感触最深。
做饭的时候聊该到医院了吧。吃饭的时候聊她会不会生。吃了饭聊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然而不论怎么聊都没想到她这么快。以至于张老九进村,有人就问:“忘了拿啥东西?”
随着方剑平连同被子带人直接抱屋里,吵吵嚷嚷得村西头安静下来。
片刻,王秋香回过神,惊呼:“生了?”
“生了!”老九高兴地使劲点头,“还是个——”看到高氏从远处过来,“女孩。长大了得比小芳漂亮。”
王秋香有点失望,怎么就是个女孩啊。
小芳的肚子形状明明就是男孩。
谢兰和来富家的也在这边,齐声道:“不可能!小芳那情况就像男孩。”
张老九朝她们身后努一下嘴。
几人回头,福至心灵,喜不自胜,她们就说看肚形像男孩吗。
虽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那种情况极少。
王秋香装出幸灾乐祸的样子等着高氏走近:“大娘,来看曾孙女?”
高氏脚步一顿,“女娃?”
王秋香点头:“可漂亮了。”
一枝花跟着补充:“眼睛乌溜溜的,又黑又亮。头发比我还多。睫毛长的能当扇子。”
“那有啥用,还不是个丫头。”高氏气哼哼的掉头就走。
王秋香连忙捂住嘴,怕自己笑出来惹她怀疑。
等人快到家了,估计她听不见,立即问:“六嫂,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不信你看,我得回家吃饭了。”
张支书忙说:“你和老九别走了。秋香,你大嫂做饭了吧?”
来富家的点头:“鸭子和鸡都炖好了,赶紧让她给小芳盛碗鸡汤补补。”脚比嘴巴还快,话音落下人进院了。
谢兰拉着一枝花,王秋香拉着老九进去。
小芳的身上太难受,在炕上躺着,孩子就放在她身边自个睡,以至于几人进去就看到了。
到了室内就不需要把脑袋包上,王秋香看到那乌黑的头发,想到她的胖丫出生时头上还没有三根毛,“这么多头发?”忍不住惊呼。
一枝花:“眼睛比头□□亮。”
“睁眼了?”谢兰问。
一枝花点点头,忍不住把产房门口他们误会孩子是女娃的事说一遍。
谢兰抓住重点,“所以你们还没看过?”一见她点头,就拆孩子的小被子。
方剑平下意识拦住。
王秋香拨开他的手,“我们就看一眼。”
确定是男孩,谢兰给他包好,小声说:“回头老二一家问起来,别管谁问,你们就说是女孩。”
来富家的不禁说:“瞳瞳长成这样,只要不扒开他的裤子,咱说是男孩子也没人信。”
方剑平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几人转向他,这是咋了?
方剑平看到儿子的小脸就头疼,虽然还看不出好不好看,可是那鼻子和嘴型,瞧着不错,加上眼和眉形,就是长歪了也跟丑没关系。
男孩子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将来怎么找对象啊。
方剑平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叹一口气:“哪有一点男孩子样啊。”
小芳朝他身上掐一把,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方剑平赶忙绕到儿子另一边。
谢兰等人笑了:“还以为咋了。这样不好?以后找对象不用你出聘礼,人家女方还得倒贴嫁妆。”
“我们——”方剑平把“还没穷到那份上”咽回去,眼中一亮,“小芳,等你出月子咱们去农场照一张全家福,然后再给瞳瞳照一张,给我爸妈寄去。”
众人糊涂了,怎么突然说到这儿。
小芳懂他,给他爸妈添堵。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啊。
也不怕老两口气得脑出血。
“回头再说吧。”小芳愁未来一个月怎么过。
按照这时候的规矩不能洗头不能洗澡。
天气冷不出汗,她整天在屋里呆着不洗澡还能忍受,可是不洗头,小芳无法想象,得脏成什么样啊。
“方剑平,我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小芳苦着脸看着他。
方剑平试探着问:“先倒点水擦擦,等你身上不疼了咱再去洗澡?”
此言一出,几人顾不上分析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照相,纷纷劝说,不能擦会受凉。过几天也不能洗,出了月子再说。
几个人一起念叨,方剑平的头大了,赶紧表示听话,不洗不擦。
饭后,以小芳得休息唯有把他们请出去,方剑平就给他爷爷奶奶写信。俩人一个中医一个西医,有儿有女,肯定比村里人懂。
信写好,方剑平立即送去邮局,回来绕到医院找那个给小芳接生的中年女护士请教。
女护士认为可以洗一下,又怕回头受凉了找她,建议方剑平给小芳擦擦下半身,孩子吃奶的时候擦擦胸前,身上没异味就可以了。
方剑平见她说的谨慎也没敢自作主张。直到他奶奶回信,信中提醒他天气冷,先别洗澡。头发受不了可以洗,但要烧一锅热水,等水不烫了洗,别添加凉水。
小芳快半个月没洗头了,她受不了,方剑平也受不了,立马去外间烧一锅水,趁着他老丈人和丈母娘去粮库揉玉米的时候给小芳洗了。
怕丈母娘发现,头发晾干就用干毛巾包起来。
小芳无语又想笑:“让她知道又有什么啊。洗都洗了。”
“关键是叔也不建议。你没事一切好说,万一感冒了他还不得打断我的腿。”方剑平扶着她躺好,看看吃了睡睡了吃,一天到晚几乎不睁眼的孩子,“咱们别是生了个懒货。”
小芳朝他身上一巴掌:“胡说什么。”
“那你怎么解释。”方剑平指着小孩,“在你肚子里我不喊他他连动也懒得动。现在出生了,连眼都懒得睁。”
小芳:“五婶说了,这么小的孩子不闹人的话就是这样。还是你想他天天哭?”
“那还是睡吧。”方剑平把书拿出来,“你困吗?”
小芳不困,身体虚,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瞳瞳刚出生时还没那种感觉,可能那时候只记得疼。
“你念语文,我不想看。”
方剑平:“我念着念着你又得跟昨天一样睡着。要不你还是睡吧。我去洗尿布。”顿了顿,“现在没下雪,水里也没结冰,去哪儿都能洗。过些天下雪下雨,恐怕就不够用了。我得跟你爹说说,看看能不能在外间弄个炉子。”
“烟囱接到外面的?”
方剑平点头:“不接烟囱的话晚上关上门容易煤气中毒。”
小芳早就想烧炉子,这样屋里能暖和一点。只是以前没孩子,她敢这样说,除了她爹和方剑平都得说她作。
“跟爹说别跟娘说。”
方剑平买之前没打算让丈母娘知道。
最近这些天他算是搞明白了,丈母娘不光会过日子还死要面子。老丈人买条鱼她能唠叨三天三夜。要是王秋香或者别人来看瞳瞳,提到小芳得好好补补。他丈母娘不说没钱了,改显摆他老岳父又买条鱼,自打瞳瞳出生,她天天给小芳补等等。搞得好像是他们不愿给小芳补身体似的。
这么拧巴的人,方剑平还是头一次见。
方剑平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我找九叔,让他驾车,我俩一块上农场。顺便去大胖学校瞅一眼。”
“下午不用上课?”
方剑平:“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我的。我这就去吧。”
得知小芳生个漂亮的小子,方爷爷方奶奶也很高兴,不光给瞳瞳寄个崭新的奶瓶和几套开春穿的衣服,还给方剑平寄来一百块钱。
方剑平的父母有工资,他爷爷奶奶也有退休工资,不用担心老人没钱,花起钱来是一点不手软。
不过想到孩子将来得娶媳妇,方剑平也没乱买。
买了炉子烟囱和三个月的煤球,又买一条鱼就回来了。
到家正好做午饭。
老九帮忙把东西卸下来。见他大嫂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赶紧走人一刻也不敢多待。
方剑平装没看见。
东西都弄屋里,洗洗手就去看小芳跟孩子。
高素兰气得朝张支书瞪眼。
张支书:“眼睛咋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日子还过不过?”
张支书道:“你要是不想过,那咱们分家?反正房子大,我和闺女住西边。你住东边两间。厨房里的东西也都归你?”
高素兰气得无语。
张支书把鱼挂在外面绳子上,“赶紧做饭,闺女还等着。”
“有炕买啥煤球。”高素兰不懂,忍不住嘀咕。
张支书:“赶明儿下雪了给瞳瞳烤尿布烤衣服。这炉子瞧着贵,用到瞳瞳四五岁,平均下来一年也没几个钱。”
“下雪早呢。”
张支书算算日子,去年这时候就变天了。决定当没听见——事实胜于雄辩。
不出所料,三天后飘起大雪。
下雪当天不冷,第二天沟里结冰,鱼塘结冰,厨房的缸结冰,然而小芳卧室外间桶里的水没结冰,因为外间有个炉子。
早饭就是用水桶里的水做的。
张支书这时候才说:“有个炉子还是好吧。你洗菜都不需要用凉水。”
“这些都是钱。”
张支书问:“咱们死了能带走吗?”
高素兰没了言语。
张支书:“你呀。这个观念得改改。现在不是十年前,也不是二十年前。”听到小孩的笑声,顿时顾不上念叨:“瞳瞳,爷爷来了。”
小孩听到声音朝门口看去。
张支书拍拍手。
小孩看着他高,伸手要抱抱。
“是不是想出去看看风景?现在还小。等你满月咱再出去。”
方剑平想到满月快了,然而大办这事丈母娘还不知道。趁着她出去倒洗菜水,方剑平提醒他,抽空跟她说说。
张支书点点头表示知道,但没说。
瞳瞳的满月是农历十月底,可是快到他满月那天下雨了。张支书仗着不用通知远亲,就把满月和小芳的婚礼往后推。
农历十月的最后一天天气放晴,张支书就把日子定在十一月初二。
十月三十晚上,张支书才跟高素兰商议给闺女和孙子大办。
对付枕边人张支书很有办法,直言主要是替方剑平请客,让他在张庄更名正言顺。
老话说,吃人嘴短。
他们以后走了,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村里人也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方剑平和小芳。
高素兰知道在村里无依无靠很艰难,所以没有任何意见。
翌日,张支书就开车带着闺女一家三口去农场。他去买鱼买猪下水,顺便通知因为天冷工作忙,最近没过来的张小草。方剑平和小芳带着孩子去照相。
高素兰通知妯娌们,明儿早点吃饭,吃了饭去她家帮忙。光请客不收礼,但要自备主食。
王秋香等人知道她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张支书的手笔肯定大,顿时忍不住议论明天做什么给他们这些亲戚吃。
张老二一家是小芳的亲叔叔,不管他们去不去,都要通知到。
当着高素兰的面,张老二不好说什么,怕他大哥收拾他。
人一走,他忍不住嘀咕,“得了个孙女还大办。没见过孩子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高氏想想大儿子最近走路带风,逢人就笑,顿时忍不住大吼:“孙女个屁!那是个孙子!我让老大糊弄了!”
廖桂枝不禁问:“孙子?咋可能?小芳那样一看就是生丫头的命。”
“你知道个屁!不是孙子他舍得大办才怪。”高氏以己度人,撑着拐杖就往外走,“我得去看看,我的大宝啊,祖奶奶看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双方喜得贵子!
晚上十二点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也说不准。我得去买菜,回来还得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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