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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素兰忍不住埋怨:“你们屋又没粮,偷啥啊偷。”
“偷钱。”方剑平想也没想就说。
高素兰噎了一下,后悔叫他们起床,“去叫小芳起来,太阳都出来了还睡。”
方剑平下意识朝外看,院里没有一丝阳光,这时最多最多不过六点。
地里没什么活,今天也没轮到他们养牛打扫猪圈,起这么早干嘛。
这个丈母娘真不知道享福。
方剑平摇摇头,趿拉着鞋回屋,看到小芳还在睡,犹豫片刻爬上炕。
高素兰洗好脸刷了牙,看到对面偏房安安静静没一点人气,忍不住说:“不会又跑炕上睡个回笼觉吧?”
“谁呀?”张支书从外面进来就听到这句。
高素兰看对面,“我叫剑平起来,嘴上答应的好好好,我都要做饭了还没出来。这孩子,”摇摇头,“跟你闺女学懒了。”
张支书气笑了:“闺女懒就是我闺女。闺女能干就是你闺女?”
“能干也是你闺女。”
张支书摇摇头,打水洗脸,“你说你,孩子好不容易放假,也没啥活,让他们多睡会儿咋了。昨天芳写一天作业,剑平又是给你买麦乳精买饼干,还把缸挑满了,铁人也得歇歇。”
“那是给我买的?给你闺女买的。”
张支书:“在你柜子里,你不拿出来谁吃的上?别唠叨了。天这么热,饭菜凉的慢,做好再叫他们也不晚。”
高素兰忍不住说:“都多大了啊。”
大胖在隔壁听见也忍不住说:“多大了啊。娘,人家还没起,你让我起这么早干嘛?我都困死了。”
王秋香没好气地问:“你就听到最后几句?咋就没听见你小芳姐写一天作业,你姐夫把缸挑满。你把缸打满我让你睡一天。”
“我还小,还是小学生。”
王秋香:“写字呢?”
大胖滚去烧火。
王秋香忍不住叹气:“这么不爱学习也不知道像谁。我们村以前开扫盲班,我爹不让去,我都恨不得偷偷溜过去。”
张老九点头:“像我,像我行了吧。”
“我看也像你。你们老张家的男人,就没一个中用的。”
张支书在隔壁听不下去,“秋香,我不中用明儿村支书换你当?”
王秋香数落她男人数落习惯了,一秃噜嘴就忘了隔壁也姓张,忙踩着破板凳爬墙头,“大哥,我不是说你。”
“我不姓张改姓王了?”
王秋香不禁咂舌:“你,你这不是抬杠吗。”
张支书还就是抬杠,大清早被自家婆娘数落就算了,被隔壁堂弟媳妇捎带上算怎么回事,“那你说我姓啥?”
王秋香吵架吵出经验来了,知道要想快速结束这场口舌之争就得有一个人闭嘴。她说话不长脑子她闭嘴——缩回去干脆装没听见。
张支书得了个没趣。
屋里院外安静下来,方剑平被他们吵吵的无心再睡,忍不住羡慕小芳雷打不动的睡功。
可也不能一直睡,早饭向来简单,他丈母娘做饭,老丈人烧火,夫妻搭配一会儿就好。
“小芳,小芳,起了。”方剑平推推她。
小芳被推醒,习惯性坐起来,身上很凉,低头看去——白皙的肌肤,昨晚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慌忙拉起毛巾毯。
方剑平看她这样紧张,莫名地觉得可爱又好笑。
小芳朝他身上捶:“还笑?”
方剑平攥住她的手腕,就她这个手劲,一拳下去他得疼半天,“你娘唠叨一早上了。”
小芳惊得睁大眼睛,结结巴巴问:“她——她她知道了?”
“还不知道?”
小芳松了一口气。
她和方剑平第一次睡一块被她娘堵在炕上,她能理直气壮主要是什么也没发生。
现在这样,又被她知道,她可真没脸见人了。
“又唠叨啥?”
方剑平:“说咱俩懒床。”
“几点了?”
方剑平没手表哪知道,“六点半左右吧。”
“这么早?”小芳躺下去。
方剑平连忙抱住她,“你要是不想起,我可以陪你。”说着就掀她的毛巾毯。
小芳身上不舒服,赶忙推开他。
方剑平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她。
昨夜鏖战到三更,不休息休息,他就是用油的拖拉机也扛不住。
“咱俩这事我说还是你说?”
小芳正穿衣服,心思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面:“啥事?”
“我们现在是夫妻。真正的夫妻,懂吗?”
小芳点头:“以前不懂,今天懂了。”
方剑平欣慰地笑了:“要不还是我说吧?”
“你咋说?”
方剑平被问住了。
总不能向老丈人表示,叔,我把你闺女睡了。
他老岳父可不是没脾气的人,要听他这么说,不把他腿打断,也得朝他脸上两巴掌。
思及此,方剑平微微摇头,还是不说了,让他慢慢发现好了。
吃饭的时候,张支书觉得闺女和女婿的感情又好了。喝口面汤都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彼此。好像他跟老伴两个是多余的。
只是小芳经常“语出惊人”,所以直到早饭后,张支书都没往“生米煮成熟饭”那方面想。
方剑平把衣物洗刷干净,去屋里找小芳,看到昨晚交战的地方就受不了。
总想上炕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可是这样就是铁杵也能磨成针。
细水长流方是长久之计。
方剑平拉起小芳的手,“屋里这么闷不嫌热?”
此时最多七点半,温度还没升高一点不热。要说闷确实没有昨天凉爽,“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这得过会儿太阳出来看是阴天还是多云。要不我们出去看看?要是有雨,回头没法出去再看书。”
小芳想想也对,趁着天气还好多呼吸点新鲜空气,“我的鞋。”
方剑平给她,顺嘴问:“这鞋怎么样?”
“啥?”
“穿着舒服吗?”
小芳点头:“舒服啊。”
“那你想不想学?”方剑平试探着问。
小芳一时没懂:“学啥?”
“做鞋。”方剑平说出来,不动声色后退离她有一臂距离。
小芳摇头,他什么意思啊。
不会跟很多男人一样,一边希望她能干给他长脸,一边还希望她贤惠,洗衣做饭做衣服做鞋生孩子样样都行吧。
这可不行。
可不能由着她。
小芳佯装疑惑地问:“你想让我做鞋?”瞬间变脸,“方剑平,我看错你了!还没跟我好就让我学骑车。现在又想让我学做鞋。我不和你好了!”推他一把就往外走。
方剑平忙抱住她,“你鞋都穿不好,我哪敢让你给我做。”
“看不起我?还是跟我用激将法啊?我可不傻。少跟我玩这些。”
方剑平点头,赔笑道:“我傻,我是三傻。我是想到如果将来生个女儿,想穿妈妈做的鞋——”
“妈妈不会。妈妈给买。”
能买确实比做方便。
可是他那点工资只够他和小芳用啊。
方剑平:“那咱们可能就没钱买新衣服了。”
小芳张口想反驳,忽然想到他不是她。她知道四年后恢复高考。方剑平却认为他会在农村呆一辈子。以前他俩没发生关系,不用考虑这些。
现在成了夫妻,虽然昨晚有避孕,可是在这个环境下过一两年再没消息,张庄这两百来户,上千口人得挨个来她家询问。
有热心肠的可能还会让她尝试偏房喝符水。
“那咋办?”
方剑平说出他的想法:“跟你爹娘一样,能自己做的咱们自己做。我赚的钱还留咱俩用。”
“我一个人?”小芳不禁瞪眼。
方剑平忙说:“当然不是!”怕慢一点小芳给他一鞋底,“你给她做鞋我给她做衣服。这几年我的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应该没问题。”
这样说小芳心里舒坦多了。
“自行车不学了?”
方剑平下意识说:“学!”
臭男人!
学这学那学他个大头鬼!
小芳真想推开他。
可是一想到方剑平提起这些,也是为了以后的生活。她不会骑车,哪天爹娘老了,方剑平赶巧病了,她总不能跑步去医院吧。
整个村子连个电话都没有。
“那过几天再学?”
方剑平摇头。
“明早开始?”小芳惊呼。
方剑平就想点头,忽然想到早上非常非常不合适——他起不来。
“下午学。”
小芳奇怪,怎么又改下午了。
亏得她还打算用懒床犯困的借口拖延几天。
方剑平:“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上你得背书。”
“计划的真好。”小芳瞪他一眼,不客气地推开他。
臭男人,也不知道合计多久了。
方剑平拉住她的手。
“我上厕所。”小芳看着他,方剑平立马松手,紧接着递给她一本草稿纸。
小芳接过去朝他身上打一下——臭男人!
早知道昨晚就不让他得逞。
真是穿上裤子就无情。
方剑平不以为意地跟到外面,看到东方的天空,只有一线银白,太阳跟睁不开眼似的,“今天多云啊。”
老九从隔壁出来:“身上黏糊糊的,估计下午得下雨。”
方剑平转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铁耙,朝斜对面的麦秸垛走去。
小芳家斜对面也有一个,跟张老九家一样,都是麦子打出来分给各家留着烧火的。
麦秸烧火草木灰多,而且还不能停歇,所以很多人家就用麦秸引火。平时烧火做饭多用木柴,或者等玉米收下来用玉米棒子。
方剑平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怕下雨天淋湿了,没有麦秸点火。
也不知道自家还有没有。
方剑平回厨房看看不多了,就找出自家的铁耙。
小芳从厕所出来就看到他和张老九一人一边弯着腰搂麦秸。
他这么勤快,小芳愿意相信让她学做鞋是为了以后着想。
现在她娘还能动,做鞋跟玩似的。可她毕竟过五十了,整天吃的不好,劳动量却很大,说不能哪天就倒下。她不能连孝衣孝鞋都不会做。
即便以后上班了有钱了,也没人卖那些东西。
除非爹娘能撑到八十年代末,市场稳定开始百花齐放的时候。
“方剑平,我帮你!”小芳跑过去。
方剑平抡起铁耙阻止她靠近:“上面都是灰,沾身上痒痒,你离远点。”
老九不禁说:“剑平对你好吧?”
小芳点头:“比王秋香对你好。”
张老九顿时想打她,“一边玩儿去,别在这儿烦人。”
衣服刚穿的,半天还没过完,小芳也不想弄脏,“方剑平,我去屋里等你。”
“屋里那么闷,在门口。门口南北透通有风。”
小芳搬个板凳坐到大门东边。
片刻,看到方剑平挥汗如雨又去搬一个,顺便舀一桶水,连同洗澡的盆和暖瓶一块放院里。
方剑平拖着麻袋进屋没发现,因为太累太热了。
铁耙放回杂物房里,准备洗澡,看到她连衣服都准备好了,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小芳,这些是你拿的?”
小芳勾头问:“我好吧?”
“好好好!”方剑平高兴地连声说着就脱衣服。
小芳关上门,微微摇头,这就是男人啊。
天天对他这么好,反而习以为常觉得应该的。偶尔一次,瞧瞧,高兴疯了。
方剑平看到大门关上,理智回来,家里可不止他和小芳俩人,还有丈母娘和老丈人,“小芳了,叔和婶呢?”
“一个在桥头跟人聊天,一个放羊去了。”
方剑平还是不放心,大声说:“那我在院子里洗澡,你先别进来。”面朝东边,怕王秋香个懒得走正门的找他或者小芳又直接爬墙。
小芳撇嘴,你身上哪点我没看过啊。
方剑平,你的本名怕不是叫矫情。
然而方剑平听不见她说话,又忍不住担心她跑了。
俩人虽然成了夫妻,也知道小芳现在与正常人差不多,可她单纯,喜欢由着性子来。
“小芳,还在吧?”
小芳皱眉,他几个意思啊。
“干啥?”
方剑平:“我怕你撇下我自己玩儿去。”
“有啥好玩的。”
整个村子闭上眼都能转一圈,方剑平又不是不知道。
居然这么不信任她?
欠调/教啊。
方剑平听到声音放心了,瞧着还有热水,顺便把头也洗了。
擦干净忽然想到小芳两天没洗头了,“小芳,该洗头了。”
“你好烦!”小芳气得站起来。
方剑平赶忙说:“明天,明天早上再洗。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
“不可以明天再提醒?”
当然可以。
方剑平意识到自己也有点唠叨,就给自己找个理由:“我怕明天忘了。”
“三傻!”
方剑平出来,“我怎么又成三傻了?”
“这点事都记不住,还不傻?”
方剑平无言以对,看到她身边的板凳,也不问了,直接坐下。目之所及皆是光秃秃的泥土,又忍不住说:“这要是一小片花海多好啊。”
“来年再种。再敢吃我的花,就把她的羊宰了。”
“你们种的花被羊吃了?”
惊呼声从两人身侧传过来。
方剑平勾头看去,正是给他鲜花种子的一枝花,“对。你,不知道?”
这事当初闹得挺大。
起初自家的羊把门口的吃了,小芳寻思着路边还有。后来连路边也吃了,还是羊的主人看着吃,小芳气得想打人。因此还被羊的主人数落,种在路边不就是留着让羊吃的。
一枝花笑着说:“我见过几次,有些快开花了。你们也知道不下地我很少往这边来。前些天看到都没了,还以为你们嫌开得不好全拔了。”
方剑平:“辛辛苦苦种下去的,拔了干嘛。再说了,你家的花我以前都见过。要是嫌不好看,也不会管你要种子。”
一枝花也是因为不能确定什么原因,所以几次从这边过都没敢问。
小芳问:“你家有没有带刺的啊?”
“有。仙人掌。”
方剑平问:“除了仙人掌?”
“有月季花。不过太艳了,你可能不喜欢。”她男人就不止一次说那花俗气。
小芳不由地起身:“我喜欢。我们咋没看到?”
“不在院子里,在门口厕所那边。现在应该不能移栽。那东西我也是前年才种,不太懂。”
方剑平:“明年开春再说。又不是明年就不在了。”
一枝花笑道:“也对。也不差这几个月。你们搁这儿坐着干嘛?”
方剑平朝对面柴火垛看一下:“弄好柴歇会儿。”看到她挎着个包,像是用碎步缝的,跟人家小孩穿得百衲衣似的,挺好看的,赶明儿问问她怎么做,给小芳做一个,“这是上农场?”
“哪儿啊。回娘家。我娘病了,照顾两天。”
小芳猛然看向她,没听错吧?
方剑平问:“没大事吧?”
“年龄大了。咋说呢,熬着吧。”一枝花擦擦汗,“这天真闷,看起来像下雨,我也得回去弄点柴。你们歇着吧。”
方剑平点点头:“多弄点,这样的天可能得阴几天。”
“是的。我之前弄得该让那爷几个烧没了。”
方剑平正想附和一句,忽然意识到不对,想说什么,看到她才到来富家门口倏然闭嘴。等她又走十来米就问:“小芳,她刚刚说什么?”
看来方剑平也听见了。
那说明不是她耳朵坏了,“她说她娘病了,回去照顾两天?”
“没听错?”
小芳也怕听错了,所以刚刚没敢多嘴:“她还说柴火该烧没了。”
“所以——”方剑平吞口口水,靠近她,清清嗓子小声说:“咱在玉米地里看到的那个女的,不不是一枝花?”
小芳摇摇头:“我啥也没看见。”
“又想说我偷看?我真没看。”方剑平瞪她,“其实我还没你看到的多。”
女方躺在地上,方剑平怕看到不该看的,教小芳头低下去,他没往那边瞅,“你看见那女的头发多长?”
“离那么远,她又是脑袋对着我们,我哪能看清。”小芳说出来就懊恼,“他问谁的时候,我们就不应该躲。”
方剑平也后悔。
可是后悔也晚了。
话又说回来,真上去捉/奸,他们痛哭流涕跪地发誓没有下次。反而更不好办。
一枝花的几个孩子半大不小,正是干不了多少活,吃饭厉害的时候。一枝花的年龄也正好不上不下,离了婚她怎么办,她生的几个孩子又怎么办。
如果一枝花的父母支持她离婚还好。可是这样的父母太少。别说农村,他妈那个知识分子要知道她姐夫出轨,恐怕也是劝他姐原谅他一次,往后不改再离婚。
城里家家户户不熟,天天需要上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还好一点。
这——小芳会开拖拉机都能讨论三个月。要知道一枝花的男人有了别人,她还不离婚,还不得议论半辈子。
方剑平忍不住叹了口气:“谁知道他这么大胆。大白天的滚玉米地,还,还不是跟一枝花。”
这也是小芳想说的话。
起初一枝花跟方剑平说话,她没开口就是在打量一枝花——真看不出来,居然敢滚玉米地。
闹半天他俩搞错了。
小芳:“现在咋办?”
方剑平以前在城里听说过出轨被撞个正着的。
可是人家顶多一起逛逛公园,或者买买衣服。像一枝花的男人搞的这事,方剑平平生第一次见,现在回想起昨天的事,总觉得不像是真的,“小芳,咱们昨天去过玉米地吧?”
小芳点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怕是一场梦。”
小芳朝他身上掐一下。
方剑平顿时无比清醒,“那就问——”岳母不能问,她是没一点主意,“问问叔?”
小芳想了想,觉得不好。
不要脸的明明是一枝花的男人,可是事情万一闹出来,丢人的会是一枝花。一些人会认为她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
小芳不这样认为。她知道是以前生活的小村庄就有人这样认为。她妈还特意交代她离那些人远点,离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远点。
小时候不懂以为是很可怕的东西,结果导致成年了见到那些人潜在意识里还会离他们远点。
“那不就多一个人知道?爹要是也没办法,再找人商议,那,知道的人不就越来越多啊?”
方剑平想想,是这个道理。
岳父虽然厉害,可在这方面估计也跟他一样零经验。
他居然都没想到这点。
方剑平忍不住搂住小芳,她真是大智若愚啊。
“咋了?”
小芳疑惑不解。
方剑平:“你聪明,为夫高兴啊。”
小芳不信,轻轻给他一胳膊肘子。
方剑平搂紧一点,她的胳膊瞬间动不了了。
小芳不禁搁心里嘀咕,也不嫌热,“咋办?别不说话。”
“先说说你怎么想的。”她的脑袋向来异于常人,无路可走也能另辟蹊径。
小芳想起网上的段子,关于这种还不少,比如请客吃饭只点绿色。
在这个小村庄,请客吃饭不现实。他们跟一枝花不是很熟,贸然去她家玩儿也显得突兀。
等着一枝花上门更不可能。
现在没什么活,村里没什么事,一枝花没理由过来。
小芳头疼地倒在方剑平身上。
“你也没办法?”
小芳仰头,点一下。
方剑平不由得在她唇边亲一下。
“天那!”
惊呼一声,吓得方剑平松开小芳。
循声看过去,大胖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一手捂住他妹妹的眼睛。捂着他妹妹的那只手很严实,他那只手三个缝隙。
方剑平好气又好笑:“瞎了?”
大胖拉着妹妹往东跑。
“干嘛去?”
大胖吓得停下,不是因为他是姐夫,因为他是老师。
“我们,我们去奶奶家。”
小芳眼中一亮,“我有办法!”
方剑平顾不得跟他计较,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小点声,别让他听见。”
“我们去她家,然后她问我们,我们就说去四婶家,顺便看看她的花。”小芳拉过方剑平的手,“我们就说绿色,暗示她绿帽子。”
方剑平摇头:“肯定听不懂。”
毫无端倪谁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小芳:“那我就多说点。”
方剑平不放心:“别说太明白,给人留点面子,这毕竟是家丑。可是这样的话,她有可能还是猜不到。”
“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方剑平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小芳说了三次,他从农场拿的那两盒东西都用完了,一枝花还是没反应。
起初方剑平也怀疑是不是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夫妻俩关起门解决了。
秋收一起割黄豆,小芳挑个绿色的叶子趁她不注意弄她头上,说她头上有一点绿。一枝花很自然的拿掉,还怀疑有豆子没熟。
小芳服了。
仔细想想也正常,她神经敏感也用不着他们。
随着豆子熟的越来越多,太阳高升豆荚炸开没法割,得趁早上收。玉米好掰,可是玉米杆子得一个个砍。结果就是早上割豆子,太阳高升收玉米,下午打豆子,从早到晚不带闲,俩人也没工夫关心她。
小麦种下去,方剑平和小芳才想起这事。
方剑平:“你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
小芳:“天冷了。”
外面土灰色的小树林变成金黄,树木光秃秃的,只消一眼就能感觉到秋日的萧瑟,“越来越冷。你不会想抓现行吧?不可能。他们滚玉米地就是怕家里的小孩发现。肯定不敢上一枝花的炕。”
小芳打开衣柜拿出一个毛巾。
方剑平还是没懂,“这不是我给你买的吗?”
“这是什么颜色的?”
方剑平很想揉揉她的脸拍拍她的脑袋,“你还好意思说。我走遍整个农场才找到这一条。险些被当成神经病。”
小芳包在头上。
绿色衬肤色,方剑平点头:“好看。”
小芳摇摇脑袋:“漂亮的小村姑?”
方剑平禁不住笑了。
小芳跳下炕,趿拉着鞋往外跑,“娘,爹,我好看吗?”
张支书从堂屋里出来,打量闺女一番,黑裤子,红白格子外套,绿色的头巾,居然异常好看。
“好看。我闺女最漂亮!”
小芳满意了:“那我——”
“等等,咋是绿色的?”
高素兰慢了一步,听到这话看过去,见方剑平从屋里出来,连忙上前给她揪掉,“你个傻妮子,啥都往头上戴。这个颜色能往头上戴吗?”
方剑平终于明白了,这么形象一枝花还猜不出来,那这事他们不管了。
“婶,我都不在意您急什么。”
高素兰:“你是不急,又不是给你戴。”
方剑平噎了一下,忍不住说:“我买的。新的!”
“你——你咋买个这样的?”高素兰不好再挤兑他,“胡闹不是吗。”
方剑平:“擦脸的毛巾什么颜色的都有,我随便拿一条,哪想这么巧。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小芳冲她娘伸出手。
高素兰还给她:“不许往头上戴。”
小芳点点头,拉着方剑平回屋。
她娘这么迟钝都能看出来,一枝花绝对没问题。
大概十来分钟,确定她爹娘不会突然出来,小芳拉着方剑平出去。到往一枝花家拐的路口,小芳把绿色的毛巾裹头上。
方剑平帮她整理一下,确定很好看,就拉着她过去。
“扑哧!”
喷笑声从身侧传来。
方剑平头疼,什么时候这村里才能没人啊。
这次又是谁啊。
“你俩可真行,给自己弄一顶绿帽子戴上。”
方剑平很想装没听见,可不把她挤兑走,她绝不会自己滚蛋:“关你什么事?”
“你给小芳戴就关我事。”张小草支好车子就朝小芳走来。
小芳不想也知道她要拿掉——赶紧躲到方剑平身后。
张小草指着她:“站住!你能傻到多大。五年级了,明年就是中学生。过来!”
小芳:“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张小草停下,“我跟杨斌的事?我奶奶知道了。”
那次被小芳撞见,经方剑平提醒,张小草回去就交代了,但没坦白。只说站长让她跟他侄子处对象。
高氏立马命令她赶紧答应。
张小草就表示她再想想。
高氏不许她考虑,直言不答应就去兽医站找杨站长。
张小草勉为其难地应下来,又跟高氏解释,城里处对象跟农村不一样,先看能不能合得来,合得来再说以后。
高氏听人说过,城里人规矩多。对此信以为真。可就算这样也让她忍不住显摆,她孙女要嫁去城里。
太过高兴以至于高氏没忍住跑去高素兰面前显摆。
高素兰懒得跟她计较,更不能向她吐露真相,可是憋着又难受,就告诉了方剑平和小芳。
方剑平接道:“这事我们早就知道。你奶奶亲口说的。小芳说的是钱。”
张小草猛然转向她。
方剑平摇摇头:“你太不小心。光我们就看见三次。”
这个钱是张小草让她大伯存的,她连杨斌都没说。
俩人这个把柄真捏到她七寸,“算你们狠,看我不告诉大爷和大娘。”推着车子就往小芳家去。
方剑平连忙拉着小芳往北跑,赶在岳父岳母找过来之前搞定。
秋高气爽,太阳不冷不热,最是休闲唠嗑的好时候。
墙边屋角都有人。
不需要特意找阴凉地,张老四的妻子就坐在自家门口,一边缝缝补补一边跟左邻右舍聊天。
小芳出现,老四家的险些扎着手,“你头上那是啥玩意?”
“方剑平给我买的新毛巾。好看吗?四婶。”
老四家的扔下针线筐,“好看个屁!”看到随后而来的方剑平,“你咋能让她把这东西往头上戴?”
“啥呀?”
前前后后没注意到他俩的人都不由得过来围观。
小芳看到一枝花:“又不是绿帽子。大惊小怪,没见识。”
老四家的见她还敢贫嘴,二话不说,直接给她拽掉朝方剑平怀里扔。
方剑平没想到一向最厉害的人最迷信,无语又想笑,“四婶不觉得小芳包这个比别的颜色好看?”
“不觉得!”老四家的说着忍不住皱眉,可别是绕着村庄转一圈转到这儿,“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方剑平:“本想去四奶奶家玩会儿。我说小芳好看,她非要给你们看看。”
老四家的打量小芳:“又傻了?”
“你才傻!”小芳假装生气,扫一圈众人,“你们都是大傻子。连绿帽子都没见过,还好意思说我。绿帽子明明就不是——”
方剑平立即打断她的话,“小芳,走了!”拉着她就往西去。
变故太快,众人糊涂了。
好一会儿老四家的才反应过来:“小芳这话啥意思?”
她邻居说:“瞧剑平的态度,俩人应该是见过。你看剑平,连走带跑,好像就怕咱们问一样。”
老四家的不由得看众人。
有人道:“你别乱看,咱可都是正经人。”说着不由得看一枝花。
一枝花气得想骂人:“你啥意思?我不是?我真是那样的人,剑平和小芳还能找我要花种子,还能跟我说话?”
老四家的想想掰玉米的时候,小芳跟她说过话,“就是。你们别瞎猜。小芳既然说咱们没见过,肯定不是咱们。”
一枝花点点头,不由得攥紧铁锨,这是小芳和方剑平第几次在她面前提到绿色啊。
先前居然问她喜不喜欢“绿色的小青菜”。
说得好像青菜有别的颜色的一样——
一枝花掉头回家。
——
小芳拽一下方剑平:“没追上来。你说一枝花能不能猜到啊?”
“你还说,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小芳故意的,她不能一直表现得很精明,否则还怎么叫大智若愚。
“还不是四婶数落我,我生气啊。”
方剑平:“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许跟任何人说这事。包括一枝花。”
“你一直不在我身边呢?”
“不可能!”
小芳心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可是你的“前妻”。
想到这点小芳心里不痛快。
挺没道理的。
可她就是不痛快。
小芳伸出手。
“干嘛?”方剑平提高警惕。
小芳:“背我回去。你刚刚使劲拽我的胳膊,我走不动了。”
可她就是不痛快。
小芳伸出手。
“干嘛?”方剑平提高警惕。
小芳:“背我回去。你刚刚使劲拽我的胳膊,我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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