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英,你爷爷……爷爷是一个了……了不起的……人……”
爆瞪着眼珠子,艰难的吐出最后一个字,黄铁牛像了了一桩心事一般,身子一下子挺直了,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病榻前。
黄雄英黯然垂泪。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大多数主角一样,他是一位穿越者。
而且很显然,他也抽到了主角模板。
开局死了个爹……
说起这个爹,黄雄英心中还是心存感激的。
他自打穿越到这大明朝,他这个老爹,对他是真的好。
家境不是大富大贵,但没让黄雄英干过一天的活。
说不上锦衣玉食,也算吃穿不愁。
而且这个老爹,简直把他这个儿子,当成了大爷给供着,捧在手心怕摔着了,含在嘴里怕化掉了。
十足十的溺爱。
黄雄英算是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熊孩子,不孝子,作为父母的,要担主要责任。
家里什么事,黄雄英说一不二。
但,唯独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黄雄英想把他的军籍改为匠籍。
华夏历史上,从战国开始,被称为四民的“士、农、工、商”体系便逐渐确立了。
“士”是四民之首,而“工”、“商”则被看为是从末业,地位最低。
到了明朝,朱元璋整顿户籍,强化赋役管理。
户籍划分为军、民、匠、灶四大户籍。
黄雄英之所以想要将军籍改为匠籍,是因为他想从商。
后世人的思想,就是搞钱。
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再加上系统的帮忙,他相信自己既然不能做皇亲贵胄,那也能做一个沈万三一样富可敌国的商人。
而且还有一点,他暂时不想从军。
在这个户籍严苛的年代,军籍就意味着,世代从军。
他倒不是害怕从军,甚至他也想体验征战沙场的热血,只是前世劳累猝死的他,想过上一段时间的悠闲日子。
既然老爹死活不肯,黄雄英也只好作罢。
不过黄雄英还是偷偷摸摸的搞了不少钱,生活富足,而且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老爹这么一撒手人寰,意味着黄雄英的保护伞一下子没了。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哎——”
黄雄英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老爹深深一拜……
接下来,就是殡葬。
黄铁牛生前人缘不错,有几个他的老战友专门过来,帮着黄雄英一起操办后事。
白布一拉,唢呐哒哒哒的响起。
黄雄英决定把老爹的后事置办得风风光光的,给他定了一口大红棺材,生前操劳了一辈子,有钱也不舍得花,死后就该躺得舒舒服服的,走得风风光光的。
一番超度,庭院中哭哭啼啼的。
“吃席啦!”
一个呼声,把赶来送行的亲朋好友从悲伤中拉出来。
小孩子们更是蹦蹦跳跳,好不开心,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可以吃顿好的,一会还可以跟着大人上山玩。
亲朋好友们都很满意,哭哭笑笑的,就把黄铁牛给送走了。
黄铁牛走了,真正留给黄雄英的,便是秦淮河畔的一处宅院,宅院算不上豪门大宅,但黄雄英倒是很满意,要知道这地段,还带院子,什么概念?
放在后世,妥妥过亿。
当然,留给黄雄英的,还有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爷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
春雨就像精灵落入凡尘一般,散落人间,在应天城的青石地板上,各色的屋顶上旋转跳跃。
春雨贵如油,这本应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情。
但是今年的春雨,却显得有些凄凉。
因为大明朝的储君,当今的太子爷,朱标薨。
应天紫禁城。
这里是人间最高的地方,常人无可企及的地方,是整个大明朝的权利中心。
此刻。
满宫素缟,庄严肃穆。
披麻戴孝的老朱家,大大小小跪在灵堂前,恸哭声响彻整个宫殿。
“皇上驾到!”
伴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出现在了门口。
老人骨架高大,身上的衣裳在还有些微凉的春风中鼓动着,让他看起来很瘦,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像是两盏灯,能看穿人心。
但此刻,这双眼睛里,却布满了悲伤。
没有泪水。
只是布满皱纹的面皮忍不住微微抽搐,让他心中无尽的悲伤显露出些许。
一步。
两步。
三步。
老人腰杆笔挺的徐徐上前,龙行虎步,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老人自然便是当今天下的主人。
洪武大帝,朱元璋!
“参见圣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扫视了一眼齐齐匍匐在自己身前的众人,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万岁?万他娘的岁!咱儿子都死了,要这万岁何用?”
朱元璋话音落地,全场落针可闻。
没有人敢出声,一个个跪得极稳,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被眼前的真龙察觉到了。
“呼——”
朱元璋轻轻舒了一口气,向灵堂中央的大红棺材走去。
粗大的手掌,搭在棺材上。
朱元璋的身子微微发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眶变得血红。
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份苍凉的滋味,只有自己懂得。
有时候,过于悲伤并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哭不出来。
心力交瘁。
朱元璋突然脚下一软。
但是他的手却死死抓住棺材,借着儿子棺材的支撑,不让自己倒下。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倒下……
今天是太子出殡的日子。
时辰一到,当宫廷中的唢呐声响起,棺材被白衣侍卫抬了起来,送往孝陵安葬。
送葬的队伍长长一片。
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熞,朱允熙,四个儿子,还有女儿们,都跟着灵柩的边上,送他们父亲最后一程……
深得人心,被朱元璋寄予厚望的皇太子朱标,就这样送走了,谥“懿文太子”。
……
晚春的雨后,阳光变得明媚而温暖。
太子的国丧已过,应天城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做买卖的开门了,找活的上街了,教坊司的姑娘们也开始在楼上吆喝着……
这里,可以说是全天下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特别是秦淮河畔,更是人头攒动,肩膀挨着肩膀。
人群之中,数十名身穿便服的锦衣卫,目光始终不敢离开前面的两个人。
朱元璋和傅友德。
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消化,朱元璋终于走出了房间,叫上仅剩不多的开国老臣颍国公傅友德,到皇宫外走走,散散心。
“嗯……”
朱元璋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好浓的酒香。”
傅友德点了点头,旋即笑道:“陛下,要不去整点?”
“走!”
朱元璋难得起了些许兴致,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