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
容珩面容僵硬的叫了一声周夫人的称呼,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然后慌张逃走。
远远地,他好像还听见顾澜在对自己的母亲说,珩兄能主动和你打招呼,简直是个奇迹
他没想和周夫人打招呼来着但那毕竟是个长辈,又询问自己了,容珩脑子一热就喊了一声,甚至还差一点就嘴瓢喊成了娘。
周夫人看向他的眼神很和善,之前他住在步莲斋那几日,也曾见到过这位侯夫人,但那时候他都戴着面具,如今,他有些怕周夫人会认出自己。
容珩坐回自己角落里的位置,一低头,就愣住了。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黄澄澄的月饼,上面印着一只小小的兔子图案,散发着诱人的桂花香。
好像是自己刚刚失神时,被周夫人塞进来的。
容珩盯着手中的月饼,这是顾澜的二婶给她做的,她好像很喜欢吃,否则,肯定早就主动分给了自己。
等一下就要开宴,他也不是很饿容珩想了想,默默地收好了那块月饼。
过了一会儿,文武百官够品阶的几乎都已经到齐,几名后妃也赶了过来。
周夫人特意去找了一趟王氏的妹妹怡嫔,两人嗑起了瓜子。
和定远侯夫人嗑完瓜子,怡嫔周围的几名后妃看向她的眼神,都恭敬了一些,周夫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永华宫的玉阶下横竖排列,立着三排长桌,每一桌上都摆满了珍馐美酒。
一排是文武官员及其家眷,一排是宗室子弟,还有一排是后宫嫔妃,桌上的吃食,似乎也是按此摆放,小孩子多些的,点心也多一些。
顾澜以小世子伴读的身份,混进宗室子弟的桌子,不动声色的坐到容珩身侧,旁边,是今天上午宗学见到皇帝之后,就格外沉闷的元朗。
容珩瞥了顾澜一眼,道:“这里不是你的位置。”
顾澜看了看:“没关系,我坐这儿挺好的。”
旁边站了有一会儿的晏清弱弱的开口:“顾澜哥哥,这是我座位。”
顾澜:
她直接把晏清拉着塞到她和元朗中间:“大家都是同学,挤一挤感情深。”
晏清无奈的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咳嗽起来。
顾澜看着这位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在书中从未提过的小公子,心道,说不定晏清根本没活到正文开始,的确有些惨。
正想着,另一边也传来一阵咳嗽。
顾澜看了过去,咳嗽的是一名体态妖娆的后妃,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品阶,似乎与怡嫔相似。
“那是何人?珩兄,她是什么病?”
容珩抬眸看了一眼,道:“小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珩兄的医术真是高明——”
容珩忽然想起念夏说过,顾澜还是个小童子鸡。
他摸了摸袖中包裹的月饼,看在周夫人的面子上,淡淡的说:“再高明,也治不好你的肾虚,顾澜,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你要管好自己的双手。”
顾澜:
容珩已经感受到这殿内数道目光的注视,不再多言,神情淡漠而平静。
忽然,殿内为止一静,皇帝和皇后走了出来。
帝后身旁,是宁安公主容妙嫣,和今日及笄礼的主角长乐县主,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各自身着吉服,光彩照人。
“参加皇上,参加皇后——”
“今日是中秋佳宴,朕与皇后宴请天下人,诸位不必拘束。”
容妙嫣一出场,就显现出了帝后对她的宠爱。
太子还只是默默地坐在一处座位上,容妙嫣一个公主,居然陪在了皇后左右。
容妙嫣在人群中寻找着顾澜,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连母后都说,她今日穿得很美,她想叫顾澜看看。
身旁,苏皇后感受到女儿的异样,低声问:“宁安,你在找什么?”
妙嫣的脸红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这时,她终于看见了顾澜,眼中泛起喜色,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顾澜也跟容妙嫣打了个招呼。
苏皇后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眼神温和而惊讶,不由多看了顾澜几眼。
这顾小侯爷,生的倒是俊俏。
顾澜的视线随意略过,也打量着妙嫣身旁的苏皇后,忽然皱了皱眉。
之前怡嫔跟她说过,苏皇后本名苏栀雪,是苏老丞相的嫡女,也是苏太后的侄女,因为常年吃斋念佛,所有后宫事务都交给太后与钱贵妃,所以在宫中存在感极低。
但苏栀雪身份高贵,又是太子的养母,哪怕她不争不抢,皇后之位也稳如泰山。
眼前的皇后的确符合她心中的样貌,甚至更胜一筹。
苏栀雪的容貌没有太后面相中的尖锐绮丽,一张鹅蛋脸略显苍白,显得恬静又典雅,哪怕身穿着华丽的吉服,她的神情仍旧清淡,如水墨画中的惊鸿落影。
妙嫣和苏栀雪的容貌有三分相似,但比起她的母后,更添了几分妍色与生气。
顾澜本以为,皇后一定深得容璟喜爱,否则,怎么可能吃斋念佛还地位稳固。
现在一看,事实并非如此。
帝后执手落座,容璟自然是要说些什么,顾澜却看见苏皇后在皇帝松开自己的手之后,那只被皇帝握过的手,一直搭在膝上没有动弹。
——这是对一个人厌恶的表现。
看来,苏皇后地位稳固,和皇帝的宠爱无关,只是因为,她是苏家人而已。
容璟说完开宴之后,就因为国事繁忙,很快便要起身离开,这次宫宴中有许多女眷,皇帝先行离开,也能让众人更轻松一些。
苏皇后起身相送,还将自己的大宫女都派去恭送皇帝,眼中露出几分闲适。
帝后之间的疏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出来,容妙嫣见父皇和母后如此,明媚的神情暗淡了几分。
容璟刚走,忽然,苏皇后面色一变,竟然踉跄的倒在了座椅上!
“母后!”容妙嫣连忙拿出帕子递上去,满脸担心,“青玉,快去请御医。”
“不必,本宫这是老毛病了。”苏皇后拉住妙嫣的手腕,用手帕捂住了红唇。
原本带着欢声笑语氛围的佳宴,慢慢安静下来。
“皇后这是吐血了?”
“早就听闻苏皇后体弱多病,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只有宁安公主一个皇嗣”
“没有皇嗣这事儿也怪不得皇后吧,后宫其他妃子也没有啊,你们说,会不会是皇上——”
“那嘉嫔前些日子不还有了身孕,可惜小产了。”
顾澜听见周围低声议论,皱了皱眉,问容珩:“珩兄,你看苏皇后这是怎么了?”
容珩淡淡的说:“我又不是神仙,连她究竟有没有吐血都看不清,怎么会知道——你关心苏皇后作何?”
“你不觉得”顾澜拉长语气。
“觉得什么?”
“苏皇后,有点好看?”顾澜看向苏栀雪,眼眸亮晶晶,然后认真的观察容珩的表情,“比宝怡优雅,比妙嫣成熟,比念夏温柔,她这个年纪,不是珩兄你喜欢的款吗。”
容珩:要不是顾及着这里这么多人,他就把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承蒙顾小侯爷提醒,他又想起自己的姐姐和弟弟背着自己抱在一起的场景。
“不觉得,”容珩静了静神,缓缓回答,“何况,与念夏牵扯不清的是你,不是我。”
顾澜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看到年长些的苏皇后,自动想到念夏,然后就想到念夏和容珩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哪怕她心里清楚,念夏被自己压在身下,容珩要是真的喜欢她,肯定早就和自己拼命了,如今无动于衷,他们之间的确清白。
但她就是没忍住想问问。
片刻,苏皇后撤去手帕,轻轻地拍着妙嫣的手背安抚,脸色也稍微红润了一些。
她的声音很是沉稳柔和:“本宫无碍,这都是老毛病了,诸位不必担忧,继续用膳即可。”
见苏皇后的确没事人一般和宁安公主闲聊,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虚惊一场,晚宴又活跃起来。
唯有容珩,目光略过苏皇后攥着手帕苍白消瘦的手指,眼神凝重。
主座上,妙嫣忍不住在苏皇后耳边轻语:“母后,第二行那个坐在人群中朱红发带的少年,就是顾澜。”
“你那眼睛从进殿之后,都快长在顾小侯爷身上了,本宫怎会不识,名满京城的顾小侯爷。”苏皇后打趣道。
妙嫣连忙说:“母后,你别信传闻,你要信宁安的眼睛呀,顾澜为人正直善良,武功还好那些名声都是假的。”
苏皇后挑了挑眉,没有说顾澜的好,也没有反对什么,只是说:“妙嫣,你还小那顾澜,以后是要继承定远侯爵位的。”
容妙嫣知道苏皇后话语中的意思,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古来征战几人回,顾澜以后是要上战场的。
她虽然喜欢顾澜,可是,却不知自己能不能坚持得住夫妻分离之苦
苏皇后看着容妙嫣沉思的容颜,眼前恍惚了一下,好像在女儿身上,看见了年少的自己。
她已经永失所爱,这辈子都与容璟彼此相看两厌,就只有妙嫣这一个念想了,不管妙嫣喜欢谁,只要她能幸福,她都不会介意。
“好了,别想太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人家顾小侯爷,说不定早就心有所属。”她又温和的安慰着容妙嫣。
顾澜正好抬头,与苏皇后在半空中对视了一下。
苏皇后身上有着常年礼佛恬静温和的气质,与周夫人有几分相似,顾澜微微颔首。
苏皇后见女儿似乎是真的情窦初开,便主动开口,询问起周夫人和顾侯爷的往事。
总归是一样的,借此机会,让妙嫣了解一下也好。
“周夫人,本宫听闻,定远侯府只有你一位主母?”
周夫人应道:“正是如此。”
“京城里的老爷们无数,就没有哪一家当家的就您一位夫人,婉清啊,您可真是御夫有术。”一名贵妇两眼发光,恭维的对周夫人说。
周夫人谦虚的笑着,实际上嘴角忍不住上扬:“哪里哪里,李夫人你不也儿女双全,李大人前些日子又节节高升”
“顾小侯爷如今在宗学学习,成绩也蒸蒸日上嘛。”
顾澜:这熟悉的商业互吹,让她觉得周夫人下一刻就该来一句,澜儿,表演个节目看看。
还好周夫人没有说,虽然她非常想对全世界炫耀顾澜,但她怕女儿翻脸。
容妙嫣惊讶的道:“我竟不知,定远侯居然就顾澜的母亲一位正妻,难道侯府没有妾室吗。”
旁边的宫女解释道:
“启禀公主,还真没有,听说啊,定远侯年少时候那是京城第一纨绔,打遍京城无敌手,就爱欺负小姑娘,没想到周夫人喜欢他,两人私定终身,因为周夫人是商贾之女,一开始顾老夫人还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后来”
“后来什么?”妙嫣惊奇的问,忍不住看向顾澜,心中有几分羡慕。
哪怕聚少离多,哪怕顾侯爷长久征战沙场,可是那样的夫妻,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也想感受父母执手相伴,但她的父皇是皇帝,就注定了要后妃无数,母后也早已心灰意冷,终年在佛堂度日,与父皇貌合神离。
顾澜接过话道:“后来,因为我娘太有钱,陪嫁能买下十个定远侯府,老夫人被金钱收买了。”
顾小侯爷,有钱任性!
“珩兄,跟我做兄弟,稳赚不赔,是不是?”顾小侯爷小声在容珩耳边诱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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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茶写着写着,也会担心,顾小侯爷撩了那么多姑娘,究竟该如何收场这事儿,周夫人想了想,觉得大不了全娶回家,反正她家有钱。
顾澜:都说我拿的是男主剧本了,毕竟男主一朵桃花都没有,太拉胯啦~
容珩:你很骄傲?
顾小侯爷下场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