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成王自焚一事仿佛没有发生一般,宁昭面带微笑地让众人坐下。
李玄息丝毫不顾别人的目光,依旧随身背着那副画,宁昭一开口落座,她便径直走到了秦观月身边的空位坐下。
“殿下不可。”
旁边站着的內侍连忙开口阻拦,“公主殿下,这是为太子留的位置,您的位置在对面。”
李玄息不解,“这位子不是空着么?太子来了,就让他去做我的位置。”
那內侍急得快哭出来,这可是犯上的大罪,陛下不会怪罪这位大夏公主,却是不会放过他啊。
秦观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与自己无关。
一旁的萧明泱看不过眼,一把将龙女拽了过去,“坐我边上。”
秦帝轻笑一声,似是为了打圆场,“女帝与龙女皆是真性情,果然一见如故。”
他话音刚落,筵间众人皆是目光微动,
宁昭笑容不变,似乎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径自与几人谈起了心,像是真的冲着宾主尽欢来的。
秦观月没搭理他们,低头吃着糕点水果,杯中的酒提前被换成了茶水,她一边事不关己地填饱肚子,一边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越闻天。
却发现对方的位置是空的。
“射余的麟世子呢?”她问一旁的內侍。
“回大人,麟世子身体不适,今日不来了。”內侍恭敬回道。
“身体不适?”
秦观月可不觉得一个武功高手会在三天之内病得不能起床,当即问,“他得的什么病?”
“说是风寒。”
“……”
秦观月挥手让內侍离去,转而低声问萧声,“怎么回事?”
萧声抱着胳膊,闭目回道,“不知道,没听说,那天从宫外回去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秦观月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过于关注越闻天,便也没再追问。
她正思索间,忽然听到宁昭在喊自己,连忙起身,“臣在。”
宁昭见她出神,调侃道,“美酒歌舞还未上,观月就已经醉了?”
“陛下恕罪,不知陛下唤臣何事?”
“方才朕与秦帝提及少年英才,秦帝便夸你巾帼不让须眉,一人便可敌千夫。”
“秦帝过誉了。”
秦帝颇为恭敬道,“是少师过谦了,朕尚未登基,便听过尊师之名。如今少师不过及笄之龄,便屡立奇功,如少师这般奇女子已然胜过了大羲半数男儿了。”
“……”
此话一出,席间文臣武将皆面露不满之色,看向秦观月的神色颇为不善。
秦观月心下了然,抬眸看向微生谨,笑道,“秦帝初来大羲,想必不知我大羲遍地英才,犹如漫天繁星,若于井中观之,便也只能见得我这般初出茅庐者了。”
殿中霎时一片寂静。
秦观月此话明摆着在嘲笑秦帝没见过世面,井中视星,是明晃晃地在嘲笑这位秦帝,委实不是个好惹的。
那些文臣武将皆没说话,神色却颇为得意,看着秦帝出丑,又看着秦观月恃宠而骄。
果然,宁昭笑容微敛,责怪道,“观月,不得无礼。”
秦观月当即一礼,笑道,“秦帝莫怪,我年纪小,您多担待,莫要与我计较。”
微生谨倒也大度,丝毫不曾变色,笑着应了。
萧明泱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戏,也不出声。
一轮歌舞罢,众人酒兴正酣,连拘谨的大臣们也开始放松下来。
忽然,众目睽睽之下的问君台上出现了一道孤零零的红色身影。
有人咦了一声,不一会儿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那是谁?”
“还有歌舞?”
“就一个人?”
“……”
宁昭笑容微顿,微蹙眉喊来王总管,“怎么回事?”
王总管也有些讶异,随即想了想道,“先前二皇子说是要给陛下个惊喜,想来便是这个。”
宁昭闻言舒展了眉头,静静看向那台上的人。
那红衣身影修长瘦削,站在宽阔的问君台上显得格外渺小,但却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一会儿,那红衣人缓缓抬起右手。
众人瞬间静了下来,心道果然是歌舞。
这时有风吹来,带来一阵寒意,那红衣人像是一根不断的旗帜般站在那里,展起了舞姿。
忽如鸿雁出天岫,又如岚蔼归远山,或旋转,或俯身,皆柔韧不屈。又如千军过平冈,卷起万重烽火,又如帝王临渊,挥手断天堑,不卑不亢,不屈不挠。
众人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台上只一人,他们却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明明只一红衣舞者,他们却仿佛看到了一位高高在上的尊贵帝王。
舞毕,红衣人抬手半遮耳侧,垂眸看向身后。
这一舞杀伐震天,一举一动尽是杀伐决断,太过不祥,一时间所有人都噤了声。
宁昭目光幽深地看向台上人,“你是何人?”
问君台上那道孤零零的红色身影缓缓上前,清隽冷艳的面露在众人眼前,“姬瑶,见过羲帝。”
有人认出了这红衣女子,惊道,“这不是……飞燕坊的瑶雀姑娘吗?”
“是啊,这不是瑶雀姑娘么?”
“……”
萧明泱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秦观月摩挲着酒杯,目光幽深
“姬瑶……”
秦帝看着这场景,弯起嘴角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瑶雀抬眸看向台下众人,淡淡道,“燕国四公主,姬瑶。”
一石激起千层浪,问君台下众人瞬间惊慌不已。
七十二国早已灭亡,而燕地现在虽属襄未,但当初却是亡于羲国之手,而前些日子天子祭刺驾的网罗便有燕国余孽,如今这燕国公主竟堂而皇之地跑到皇宫里来了!
与此同时,龙泉宫外。
一个小内侍急匆匆地跑上前来,直挺挺地就要往寝宫内冲。
“站住!”
寝殿前的侍卫大喝一声,“此乃陛下寝宫,擅闯者格杀勿论,你是哪儿的内侍?”
内侍不过十五六的少年,满脸急切,“不好了,陛下在问君台晕倒了,陛下遣我来寝宫取药!”
那侍卫目光一动,面露犹疑,“胡言乱语,陛下为何不遣王总管来拿,为何遣你来拿?”
“哎呀,本是王总管与我一道的,可他年纪大了,跑不及,便让我先来拿。”
小内侍似乎急得很,一跺脚道,“王总管给了我枚令牌,我拿给你们看!”
侍卫们对视一眼,“令牌拿来。”
小内侍擦去满头汗水,使劲从袖子里掏着,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东西来,他急得不得了,又开始掏裤子。
“去哪儿来着?明明放在这里的啊……”
小内侍掏了半天,几个侍卫便不耐烦了,皱眉盯着他,“你到底有没有令牌?”
小内侍忙道,“别急别急,等我找找……”
他边找边不动声色地瞥向寝殿后的窗户,直到见到一抹身影飞快掠过,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喜色,面上却懊丧道,“哎呀,许是掉路上了,我回去找找!”
内侍说完转身就走,几个侍卫冷哼了声,又站了回去。
而一门之隔的寝殿内,蒙着脸的越闻天目光冷然地扫视着眼前这座华丽庞大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