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还是只够做羊绒料子的标准。”宗徹摸了摸鼻子,说道。
安溆杀气腾腾瞪他一眼,倾身将断开的那段重新捻上。
“少跟我捣乱,你吃饭了吗?”
吃饭去吧。
宗徹道:“我端来在这儿吃。”
“这儿怎么吃,我纺线呢,羊绒乱飘。”安溆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燕子和鹦鹉一起过来了。
“什么事?”宗徹头也没回问道。
鹦鹉道:“大少爷,隔壁的季大人还有几位老爷来了,在门口等着,说是要请您去隔壁喝酒。”
隔壁的确是挺热闹的,在这边的院子里,都能听到隐隐的女子笑声和丝竹之声。
安溆觉得,隔壁不像是在纳二房,更像是招了一群妓子到家中。
晚饭时喜鹊还去打听了下,说是季大人那二房的姐妹今日来送嫁的。
安溆心想,恐怕那些人不止是送嫁,还有给自己找个安稳去处的想法吧。
她不是风尘女,也没有和青楼妓院的人有过交往,对这些以寄生男人为主要生存之道,以进驻一个富裕安稳的家庭为主要目的的女人,安溆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可能有人会说,她们也不是自愿流落风尘,她们经历的苦难也很多,但安溆想说,她们经历的苦难再多,却不是谁家的女人造成的。
青楼女子的危害,一想和赌毒并列。
因此听到鹦鹉的话,安溆十分反感。
宗徹说道:“你去回一声,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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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能不来?”外面的几个男人听到小丫鬟的回禀,因为喝了点酒,便扯着嗓子叫喊起来。
季成渝指着鹦鹉道:“你再去通报,就说他不来不行,前两天的事,我还得跟宗大人赔罪。再说了,我家那个的妹子梅仙,可是一直仰慕宗大人啊,今天是个机会,我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鹦鹉看这些人都喝得不少的样子,心里是有些害怕的,转身就往家里跑。
几个男人又笑:“宗大人这家里,找的都是些什么下人。”
屋里,宗徹已经取来饭菜,就坐在距离安溆不远处的桌边吃着,鹦鹉跑回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是发抖的。
安溆听了个大开眼界,她以前也和大明朝的官员打过交道,但是这种放浪形骸的,还是第一次见。
果然,没有信念、法规的约束,别管读了多少圣贤书的人,站到高处后,其丑态和一个有钱后就去放纵的街上混子也没什么差别。
宗徹挥挥手,叫鹦鹉下去。
“你不去看看?”安溆问道。
宗徹道:“有什么好看的?愿意在外面等着,就让他们等。”
安溆耸耸肩,也没有劝他。
隔壁的那种人,早早地摆明态度不搭理为好,不准备和这样的人来往,就早晚会得罪人,因此早得罪晚得罪都没什么差别。
宗徹小心地看了眼安溆的神色,想看看她是不是不想自己出门。
外面,宗家的看门人也不管季成渝那帮子人,就在自己的小屋里睡觉,只听着外面没了声音,才起身探头看了看。
季成渝大失颜面,骂咧咧的回到了季府。
扫这一场兴,季府的纳妾宴席也没有就此散了,一直热闹到夜半三更。
天还没亮的时候,一个穿着半旧棉衣的人来到了状元府门口。
听到敲门声,已经醒来的看门人就披着衣服出来,看到外面的人,疑惑道:“你是找谁的?”
来人道:“我姓安,是之前过来状元府的那姑娘的堂哥。”
“哎呦,原来是小姐的堂哥,”看门人立刻把门缝打得更开些,请他进来,“这个时候城门还没开吧,您怎么进来的。”
安翔笑道:“我昨天晚上关城门前进的城,当时天都晚了,不好来打扰。”
“您快请进吧。”
这边安翔跟着进了状元府,一边打量一边心下感慨。
早已有人快速跑到后院,通知去了。
听到三堂哥过来,安溆一下子清醒过来,起身快速穿上衣服出门,就在院外的小路上和三堂哥走个面对面。
“三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是不是家中有事?”
一面说,一面请三堂哥进了小院,领着在客厅坐下了,又忙命喜鹊去厨房端热茶。
安翔笑道:“家里一切都好,我们在归宁府要开的糖果铺,已经寻好店面了,这次我是跟大哥一起出的门,走的济云大运河,在归宁府大哥领着伙计们下去了,我转了汇景运河,便往这边来了。家里暖棚中的白杏黄杏熟了不少,还有那桃,樱桃的,都能吃了,我摘了几筐都给捎来了。”
说话间,喜鹊端了茶进来,是大麦茶,“想着三少爷还没吃饭,我给您冲了这个。”
安翔点点头,接过来喝了两口。
“我昨天还想到家里的樱桃呢,没想到今天就能吃了。”安溆笑道。
“翀儿前几天便说找人给你送,大哥凑巧要出门,我便说我来吧,也见识见识京城的风光。”
“京城的确是很繁华的,三哥好好歇一歇,下午再去看。”安溆说道:“我的炸鸡店也开了,生意还挺好的。”
安翔就说,路上遇见郑昌盛了,听他说了两句,“是在外城,东槐花巷?”
安溆点点头。
“没人找麻烦吧?”安翔又问。
安溆笑道:“咱们也是有背景的人,没人敢找麻烦的。我看看早饭做好了没有,三哥吃点东西再睡。”
“我是睡够了的,”安翔也跟着站起身,道:“一会儿城门开了,咱们还得去城外将船上的东西卸下来。”
“三哥来了。”
宗徹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宗徹变化如此之大,跟那官衙里坐着的大官也没什么差别,本来还比较自在的安翔有些局促起来,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要是咱们都还是村里人,你叫一声三哥是尊敬,现在一个是京官一个是普通白杏,这声三哥不敢领啊不敢领。
宗徹问安溆道:“咱们的早饭会不会太简陋了,我让人去外面的酒楼叫几个菜。”
这咋回事?
安翔瞅瞅宗徹,又瞅瞅自家堂妹。
怎么他们两个这话音里,挺亲密的啊。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是个来走亲戚的。
安溆说道:“家里的早饭就可以,你今天不用打拳吗?”
这边她来招待就行。
宗徹笑道:“你三哥来了,我是该招待的。”
安溆瞪他,宗徹笑了笑,顺从道:“那好吧,我去打拳。”
宗徹一走,安翔立刻问安溆:“怎么回事?宗家小、哦不,这宗大人怎么、”
很听堂妹话的样子。
安溆觉得那皇宫里的皇帝,一时之间不会蹬腿儿,也就是说自己很大可能要和宗徹结婚,那么这事就没什么好瞒着家里的。
当下说了。
不想安翔反应好一会儿,才高兴道:“咱们家竟然还能收到皇上的圣旨,溆儿,你可跟宗徹要好好的啊。”
这下连宗大人都不叫了。
堂妹这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安翔又道:“那我得赶紧回去,叫家里给你备嫁妆啊。既然有赐婚,省了提亲的一步,可是下定的事宜要安排起来的。”
安溆说道:“不用吧。”
“你不知道,这事儿咱们得积极,得叫皇上知道,咱们很是欢喜这门亲事。”安翔直接往外走,“你不用管了,我还是去跟宗徹商量。”
安溆:刚才不还是忙着卸货吗?
太阳出来的时候,隔壁季府才有睡眼惺忪的带着宿醉酒肉臭气的人,摇摇晃晃的出来。
季府外停着一排的轿子,这边从船上运着各种蔬果过来的安家下人,看到隔壁门前的气派,都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京城。
轿子马车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了。
“那是什么?”一个人揉了揉眼睛问道。
那一个个只用藤蔓做网格盖着的篓子里,装的可都是新鲜好看的果子。
只是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杏呢?还有那又大又圆的红润润的,是樱桃吧?
樱桃是该熟了,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这些人看了又看,也没敢上前问,坐上轿子离开时,还想着回家叫下人去京城的各市上逛一逛。
要是有这么新鲜的桃杏,自家也买点。
早饭后,宗徹就去内阁了,跟他谈了一早上下定事宜的安翔这才左右看了看,然后从靴筒里掏出来一叠子厚厚的银票交给安溆。
“这里面有之前方少爷去村里时给的,还有咱们家糖厂头一个三月的红利。翀儿说家里用不着,我这次过来,都叫我捎来了。”
安溆接过来,也没数,递给身旁的喜鹊。
安翔说道:“我就在京城留几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院,买下来两个。来前,爹就说叫我能在京城买下宅院就买下一处,如今你和宗徹有了婚事,还是尽快地搬到外面为好。”
反正家里是有钱的,买宅院也不用扣扣搜搜。
安溆也有这个打算,而且弟弟考过乡试要来京城的,就算没和宗徹被赐婚,他们也不能一直借住在宗徹家。
“我看过几处,”她说道,“都还不错,待会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内城的宅院不好买,她看的都在外城。然而即便在外城,一个上好的两进院儿也都是十万两起步的。
没来京城的时候,你会觉得几两银子都是大财,到了京城才会发现,几两银子还不够一顿饭钱。
贫富差距,就是这么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