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萼儿?”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苏云韶就认出来了。
严格来算,善儿和红衣善儿应该是同一只鬼,声线也是一样的,可她们的外在年龄不同,性格说话方式不同,个人特点十分明显。
“是我。”红衣善儿不知躲在哪里,并没有出现,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当事鬼不想出现,苏云韶就没特意去找她的身影,原地发问:“是需要等小胖子消化才能长成蛊王吗?”
“对。”
郭婉清:“什么人?”
方有德:“是人吗?”
曲芜华:“云韶是不是认识?”
他们还在想究竟是谁忽然出现,那头庄长已经双手合十鞠躬拜拜:“祖宗保佑,祖宗显灵了啊!”
所有人:“……”
铁家的祖宗没留下具体怎么解除契约的办法,大家就只能等小胖子消化掉上一任蛊王的尸体,成为第二任蛊王之后能够有所发现。
众人全都散了,庄民们该做饭做饭,该下地下地,只心里隐隐期盼着。
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和男孩们,他们向往外面的世界已经很久了。
原本碍于瘴气和体内的蛊虫无法离开蛊庄太久,可要是这两点能够同时解决的话……
他们是不是也能和其他同龄人一般,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拍照,搂着三五好友去哪里旅行,欣赏沿途的美丽风景,或许还能邂逅一段浪漫的爱情?
不知情时觉得留在蛊庄就这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辈子也挺好,如今有了离开的期望,不止向往缤纷外界的年轻人,扬子的父母公公婆婆这个年纪的人也有了想法。
婆婆:“我在这里待了一辈子,临死前果然还是想出去看一看啊。”
公公:“老婆子,我陪你去。”
这样的变化并不是一处两处,而是一片两片,覆盖式地扩散开来。
往日大家下地就是唠嗑唠嗑邻里邻居的八卦,昨天多了一个新来庄子里的九个人的话题,今天所有人都在说出去会怎么样怎么样,就连原本坚定的反对派都参与了进来。
回去的路上,见到庄民们的这番变化,苏云韶等人心中不由感慨:因一场意外被时代遗落四百年之久的蛊庄,总算要重归到时代的怀抱。
给予了庄民们那么大的期望,他们此行可真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给人希望之后再亲手灭绝希望也太过残忍了些。
九人的心中怀抱同样的想法,和庄民们分开后聚到一起商讨。
苏云韶没提两个善儿的事,只说:“还不确定小胖子能否变成蛊王,就算真的成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可以解决这里的事,我想备个第二方案。”
慧心很配合:“不走这条路,那就得从瘴气和蛊虫的两方面一起走。”
曲芜华先挑简单的蛊虫方面来说:“尸坑蛊坑里的蛊虫好解决,水火电一招一招来,总能弄死的,再不济找铁家人要点什么药粉,他们自己养蛊应该也有杀蛊的办法,就是庄民们身体里的蛊不太好办。”
冯成见过小胖子吸尸体里的绿色蛊虫,觉得有戏:“小胖子能把那些蛊虫全部吸出来,可能一个个来效率没那么高,但还是可以做到的。”
苏云韶:“瘴气和蛊虫相生相克,庄民们留在这里就两者共存相安无事,如果把蛊虫吸出来,首先就要说服他们搬出去。”
否则整个庄子里的水和食物都有毒,把蛊虫吸出来反而害了庄民。
上一次慧心来就败在无法说服庄民们搬家,此次还得他们所有人一起努力。
剩余的就是瘴气的问题。
骆寻绿:“之前我也说了,这是天然的阵法和封印,只是稍稍改变一点地势地形并不足以造成影响。要想破坏阵法和封印,很可能要到开山的程度。”
这说法和善儿的不谋而合,也和苏云韶预计的差不太多。
郭婉清觉得不行:“开山要有许可的,不经允许那么做会吃牢饭的。”
骆寻绿看向苏云韶:“云韶姐姐不是引雷了吗?同样的雷符多来几张,能不能直接改变地势破坏封印?”
郭婉清、方有德、慧心、萧成不约而同地想:天雷符阵说不定真的行,几十道天雷劈下来不止能改变地势,兴许还能将瘴气肃清得一干二净,然而……
不知道血祭生人炼制千年血尸的幕后黑手是谁,替天行道者的身份不能暴露的现在,哪怕手里有这么大的杀手锏也不敢随便用啊!
苏云韶估算了一下用天雷符和普通雷符之间的差距,“九九八十一张雷符组合的雷阵说不定可以改变地势,但是普通的雷火能够焚烧干净那些瘴气吗?若是不能,封印一旦解开,瘴气散到周围的城镇,受害面积和人数就无法估计。”
可要是单单把蛊庄人民迁出去,把瘴气留在这,单方面违背和蛊王定下的契约,会被天道制裁的。
这不行,那也不行,几人都要愁秃头了。
“云云。”云霄忽然从镯子变成一条小蛇,认认真真地提着建议,“我如果在这里渡化形劫,引天雷下来,行不行?”
云霆:“还有我!我和哥哥一起,引双倍的化形雷劫,就不信还干不倒这些瘴气!”
几人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哦!
化形雷劫的雷是天雷,双倍的化形雷劫不怕清不干净这些瘴气!
“想都别想!”
苏云韶咚咚两下,弹在云霄云霆脑门上,弹得兄弟俩一个踉跄,差点从她手臂上摔下去,“你们俩得了我的赋名才多久?让你们现在去渡化形劫,和找死有什么区别?再敢动这种歪脑筋,我就把你们封印起来。”
云霄云霆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又乖又怂地变回镯子,只心底暖洋洋的。
而其他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云霄云霆得到名字没多久,或许学会说话也没多久,那刚刚双倍化形劫引天雷的做法就是真的馊到不能再馊的馊主意!
阮玫从手串里钻了出来,“大人,天雷要怎么样才能劈下来?”
苏云韶:“化形劫算一个,世间有极大恶事或者万民请愿上达天听,也是有一定几率能请天雷下来的。”
“万民请愿?”八个参赛者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你从哪听说的?”
苏云韶眼都不眨地推给阎王,反正她得来的知识大多源自于他:“我师傅,不过也就是那么一说,没前人做过,不知道行不行。”
虽说成功率不一定,到底也是一个办法,就是这个万民请愿要怎么做,具体多少人才算数,是否真的需要一万个人……就有点抓瞎。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和评委们也都在讨论这个办法的可行度。
祁红莲:“苏云韶的师傅究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万民请愿可以请天雷的说法?”
东源:“这要真的行得通,谁都可以去请天雷,那还要替天行道者和天雷符做什么?”
余向和:“人家只是顺嘴那么一说,都说没人做过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了,你们要急也等人家真的做到了再着急嘛。圆真大师,您说呢?”
圆真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如若此法有效,真真是无量功德。”
在失去替天行道者圆纯大师的现在,玄门缺少一个压倒性实力的监督者,各地怪事和邪祟频发。如果真的有办法请天道降天雷肃清,世间将会清静不少,普通人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安宁些。
直播的屏幕上一共有九位参赛者,可顾泽的目光从头到尾就只盯着苏云韶一个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早前已经得到其他八人的资料,唯独少了她的,更是因为苏云韶的表现出乎意料。
有天赋、有运气,不骄不躁,不冒头、不争抢,凡事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
说她是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好些年,才养成这样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都有人信,偏偏她才十七岁,还有许多个十七年。
一个未长成的天才不值得他关注,可要是一个天赋、努力、气运三者兼有的天才,那就有必要了。
就看是能够拉拢,还是提早掐灭。
顾泽捂着嘴咳嗽两声,这具身体越来越差,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另一边,九个参赛者没有站在原地干等着小胖子不知何时的消化完毕,而是做起了两手准备。
大家先告知庄长单纯依靠小胖子解决瘴气和蛊祸的风险,而后再说明第二种方案。
就个人来说,庄长还是挺愿意相信祖宗留下来的办法,没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和风险,只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小胖子身上确实不太好。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可以先准备着,有备无患嘛。
要是小胖子一只虫可以轻轻松松解决问题,那大家都省事。
要是不能,他们还有备用方案可用,不会失望和绝望。
一行人和庄长讨论搬离蛊庄、灭杀蛊坑、焚烧瘴气、万民请愿等相关事宜,一说就是大半天。
到了晚饭点,苏云韶去庄子口的井边叫上善儿,一起去坟场找红衣善儿,“你们俩以后什么打算?”
善儿身上有功德还好说,红衣善儿杀过不少人和鬼,身上的血腥和罪孽那么多,到了地府一定会被清算。
麻烦就麻烦在于善儿和红衣善儿是同一只鬼,并不会因为她们俩因意外分开,就真的把她们俩当成两只鬼来处理。
也就是说,红衣善儿所做的恶事,会算在一直救人的善儿的头上,两人有难同当。
听完苏云韶的解释,红衣善儿的脸黑得彻底:“那都是我做的,关笨蛋善儿什么事?地府会不会算账啊?”
苏云韶:“……”
“就是因为太会算账了,知道你们俩本质上是同一只鬼,这才会一起算。”
真要是糊涂一点,把善儿和红衣善儿区分开来就没这么麻烦,可也违背了地府成立千万年以来的规则。
善儿:“我没关系的,萼儿姐姐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姐妹俩本来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如说我能帮忙分担一点真的太好了!”
得知能分担红衣善儿身上的罪孽,她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块大石头就放下了。
“我要你分担什么!”红衣善儿又气又急。
虽说最初吞噬那一家四鬼确实是被愤怒支配一时冲动做下的,后来她以为自己和善儿分开成了两个个体,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善儿。
早知道她做的一切都会报应到善儿身上去,她才不会那么肆无忌惮!可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
“云韶,我要怎么做?”红衣善儿胡乱地想着,“如果去地府会被清算,我是不是不去就行了?躲起来不被阴差找到就可以了吧?”
善儿小大人似的叹气:“萼儿姐姐,你能躲避一时不能躲避一世啊,躲躲藏藏的日子哪有快乐可言?”
“你个笨蛋,赶紧闭嘴!”红衣善儿瞪了捣乱的善儿一眼,“确实不能保证我可以一辈子躲避阴差,那我能干掉阴差或者干脆干掉阎王,我自己来当吗?”
苏云韶:“……”
云霄云霆桃夭阮玫:“……”
看直播的众人:“……”
为了保护妹妹不被惩罚,居然能想出干掉阎王的主意,忒牛逼了!
苏云韶相信阎王很乐意让出那个位置,但显然红衣善儿做事的出发点很有问题,真让她当上阎王,地府和人间都得乱套。
“萼儿,你要是去当阎王,天道肯定会先处理你身上残留的问题,逃不过的。而且,为了坐上那个位置,你和善儿可能会重新变成一个个体,以此保证你的能力足够镇压万鬼和阴差。当然,以上纯属我的个人猜测,做不得准。”
“还是很有可能的。”红衣善儿烦躁地咬着唇,“我和善儿分开已经是两个鬼王,合体后的威力就更大了,天道傻了才会放着一个更有能力的员工不用,选择用只有一半能力的。”
苏云韶尴尬笑笑,不予置评。
她们在一本正经地商量着打败阎王上位的可能性,屏幕前的观众和评委都傻了。
祁红莲连喊几句“我的妈妈咪呀!”,指着她们俩目瞪口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无所畏惧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啊,阎王的位置都想要啦?她们怎么不干脆上天和天道当姐们算了?”
东源笑得肚子都痛了:“哈哈哈年轻人就应该有不怕困难一往无前的冲劲,你还别看不起她们,没准她们哪一天真的当上阎王给你看了。”
“我是看不起她们吗?我是觉得人不能做那么不切实际的美梦。”祁红莲翻着白眼,“这样的大话都敢说,真不怕被人骂死。”
从半决赛一开始,祁红莲就一直很喜欢苏云韶。
她表现得那么不看好,还要贬低几句,实际上是怕苏云韶说了那番话被人针对,先把可能会被骂的地方拿出来说了,和其他人一唱一和说过去,不给别人留空子。
其他评委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戳穿,继续看直播。
在座之人哪个人年轻时没不知天高地厚地张狂过?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红衣善儿怎么想都觉得逃不过被天道和地府算账,干脆放弃钻空子的想法,“云韶,如果我承受天雷的洗礼,偿还清那些我做下的罪孽,是不是不会波及到笨蛋善儿的身上去?”
厉鬼最怕雷,随便打上一下就要命,更不要说是专劈邪祟的天雷,重伤还是轻的,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善儿吓得小脸都白了,坚决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笨蛋善儿没有发言权。”红衣善儿挥挥手,一条红绸从她身上的嫁衣延伸出去,如蛇一般灵活地从腿开始,嗖嗖嗖地一边捆绑一边往上爬,直到捂住善儿的嘴不让她说话为止。
被捆成红色蚕宝宝的善儿挣了几下,越挣越紧,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解不开,僵尸似的原地蹦跶两下,唔唔唔地叫唤着,用眼神请求苏云韶帮她解开。
红衣善儿双手抱胸,也不阻止,只说:“你解一次,我绑她一次,解吧。”
善儿:“……”
苏云韶举手投降:“我不参与。”
善儿气愤跺脚,被苏云韶和红衣善儿齐齐无视。
红衣善儿:“你觉得可行吗?”
“我又不是天道,也不知道天道具体是怎么算的,哪知道你的这个提议究竟可不可行?天道会不会连善儿一起劈?”
苏云韶吐槽了一句,随后认真地建议道,“你都抱着被天雷劈到飞灰湮灭的觉悟了,不如换一个更有可能生存下来的办法?”
善儿:“唔唔唔……”什么办法?
红衣善儿:“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