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七月。
机器巡检记录全部正常,检查负责人是李长江。
因为死人的事情,所有关于那一天的生产记录本还有详细记录。
安全事故记录本上签字的是李双喜。写的内容,田青水是维修钳工,当时跟李双喜二人一起例行检查,后遇到轴承缺油,田青水违规运转加油。
导致自己被电机皮带卷入,导致意外大出血最后死亡。
事故判定方,田青水占据主要责任,班长李长江负有管理责任,厂长李金斗负有管理责任。
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李双喜的事儿?他跟父亲一起维修那么他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情?
田源举得还是有必要再去找他一趟问问当年的情况。
出门后,他碰到了从会计办公室出来的李亚敏,李金斗的女儿。
田源跟她是同学,看到对方后打了个招呼。
“李亚敏,好久不见呀。”
李亚敏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英语书,戴着眼镜,对田源呵呵一笑。
“田源,我听说你现在是厂子大股东了,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你有这潜力呢。”
“少来。”
田源笑了笑,突然问道。
“我听说,你现在改名叫李小翠了?”
李亚敏嘿嘿一笑。
“瞎改的,我姥姥迷信,考大学的时候非说我名字不吉利,给我改了个李小翠,真是笑死人了,人要是不努力改个名字就好了?”
“还好我是靠自己本事考上大学的。”
她这句话差点让田源笑出声来。
“你在你姥姥家可以这么说,在这跟我说,你也不怕我把钱宇黄上拉过来笑话你?”
“行了你,你们这些大老板哪有时间跟我做哪些无聊的事情,没事不跟你废话了。”
看着李亚敏离开,田源微微皱眉沉吟。
而后就离开了模具厂。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可事后回忆起来,就有了诸多的疑点。
田源回到厂子后,接到了钱宇的电话。
电话里钱宇说的很简单,新技术产品展厅其实早就建好了,因为投资方开业之前闹出了一件事情,导致了展厅被封。
现在,人还在监狱呢。
“田总,我打听过了,现在郸城流传了很多中说法,不过我觉得跟咱们关系最大的,是一个叫做郑铁东的人,他是江陵人。”
“郑铁东?”
田源心中一紧。
此人他可太熟悉了,是东升模具厂原上级领导,现在的二股东。股东大会,因为资历老,田源这个大股东发言都要请示他。
田源知道东升模具厂不久会拆迁的事情,所以他的目的是将模具厂股份全部搞到手。
最大的阻碍,就是这个郑铁东了。
“有没有打听到具体的情况?”
“外传的是展厅这边的老板跟郑铁东有什么矛盾,最后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老板坐牢跟郑铁东有很大的关系。”
“行,我知道了。你暂时打听一下有没有其他的参展方消息。”
郑铁东田源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是远东集团的股东代表。作为上级主管单位,李金斗应该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他说不定是一个可以突破的口子。
回到厂房后,田源看了一眼生产状况,还有制衣厂设备安装情况。
经过多日的安装,大部分主线都已经安装成功。
纺织车间,染布车间,还有成衣制造,这真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一旦运转起来,简易拖把就要停工腾出空间来。
“嫂子,黄上还没回来?”
田源来到了黄上居住的屋子里,打了个招呼。
周小翠正在为姑娘织毛衣,停下手里的活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嗯,今天走得早,说是跟一个乡镇的人都说好了,早点谈合作的事情。”
“嗯,黄上最近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他心态最近咋样?”
田源搬了个板凳坐下来,拿起毛线团开始看了起来。
周小翠当然知道田源说的心态是什么意思。
叹了口气,她用毛衣针在头皮上挠了挠,说道。
“说是想开了,可多少还有点别扭吧。田总,你别跟黄上一般见识,他没见过什么市面,以前出门淘换山货,人家多给了他五十块钱,回来吓的好几天没敢出门。”
“呵呵。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他一下。”田源笑道。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以后肯定不会在江陵这个小地方的。所以我一直劝黄上,让他好好跟你学。可你知道,人的经历跟见识都是不一样的,所以……”
周小翠由衷的说道。
随后田源扯了几句,关于女士衣服什么样子的穿着舒服之类的话题,最后聊到了周小翠的身上来。
“嫂子,我很好奇,你这种水平跟大学生也没啥区别吧?”
“怎么就稀里糊涂嫁给黄上了呢。”
周小翠织毛衣的手突然停住了。
显然,这句话对她的触动很大,眼眶也在一瞬间通红了很多。
“不说这事儿了。”
“嫂子,这事儿或许我知道点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
“帮我?你别说笑了,你帮我什么?帮我上学吗?”
“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不想了。”
周小翠嘴里说着不想了,可明显语气充满了不甘心。
“行,那你忙着。”
田源知道有些话不能深度的去追问,因为想不想说从人家的态度中就能够看出来了。出门后,田源骑着摩托车来到了周小翠的老家,杏花村。
杏花村并不大,所以田源打听起周小翠的家,人人都知道。
田源买了几个烟酒礼品来到周小翠家的时候,看到那个破败的门头随时倒塌的样子,鼻子莫名一酸。
可想而知,这样的条件当初上学有多么的不容易。可往往,这世间就有很多的不公平。
“有人吗?”
田源进门后轻声叫了一声。
渣土的院子,院子一角有条老黄狗,见了田源后汪汪的狂吠。
田源听到低矮的破房中传来几阵低沉的咳嗽声,随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头,佝偻着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