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启蛰脚步微顿,面色看似平静,心里已转过数个念头,知这太监应是申添的人,他语带感激的道,“原来是申首辅美言,湛行与申首辅素无往来,不想申首辅竟还记挂着湛行。”
小太监笑眯眯的说道,“余编修未及弱冠便三元及第中了状元,实在是才华斐然,年轻有为,申首辅赏识您,对您是有爱才之心在的,自然是要在圣上面前多多引荐您的。以后余编修时常在御前行走,被圣上看重也是早晚的事,势必前途不可限量。”
“承王公公吉言,湛行实在愧不敢当。”余启蛰道,“若非申首辅关照,湛行恐无缘得圣上召见。”
小太监见他心里承了申首辅的恩,甚是满意,笑着说,“奴才虽是个阉人,前朝的事却也见得不少,这人啊,入官场前是什么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得选对可依傍的大树,都道大树好乘凉,若是选对了靠山,便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可若是选错了,轻则碌碌无为蹉跎一生,前途渺茫,重则升官无望,还会保不住小命。”
小太监轻轻的往嘴上打了一巴掌,“哎呦,奴才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瞧见余编修这嘴巴就不听使唤,多嘴多舌的!余编修可别嫌弃奴才话多。”
“王公公说的都是金玉良言,湛行听了受益颇多,还要多谢公公不吝赐教。”余启蛰拱手施礼,神色颇为真挚。
小太监瞧着他愈发顺眼,前朝的大臣向来看不起他们阉人,便是嘴里客气,却从来不曾给他们这样的阉人施礼,当然程掌印除外。
眼看宫门就要到了,送他到东侧偏门,说道,“余编修慢走,奴才就送您到这里了。”看書溂
余启蛰颔首,“辛苦公公了。”
出了宫门,余启蛰就瞧见外头停着家里的马车,陆瑾抱胸与六子坐在车辕上,听见脚步声,二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今儿怎么这么晚?”陆瑾跃下马车,他从拱卫司散值后,跟六子在宫门等到现在,差点以为余启蛰今日在翰林院出了什么事。
余启蛰简短的道,“被圣上叫去了。”
他上了马车,陆瑾随后跟了进去,“圣上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要召见你了?”陆瑾先时也很是替余启蛰不愤,他三元及第中的一甲第一名,虽说入了翰林院,官职却还不如榜眼和探花,后来还是听余启蛰说锋芒过甚,必招祸端,如今这般韬光养晦也好,才渐渐看开。
六子驾起马车,余启蛰靠在车壁上,身子放松了许多,说道,“圣上召我去奉天斋谈仙论道,方才送我出宫的小太监说圣上今日在朝堂上因修太和殿一事心生不快,是申首辅在圣上跟前提起了我,他这才想起要召见我。”
“申添?”陆瑾皱眉,“他存的什么心思?你是刘次辅的门生这事人尽皆知,他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余启蛰指腹摩擦着腰间的羊脂玉,没有说话。
不管申添安的是什么心思,于他而言都是好事,起码在明正帝跟前露了脸,这是他一直在等的机会。
当日他在殿试时那般作答,他便已给自己留下了引子,便是今日申添并不曾在明正帝面前提及他也无妨。
只要明正帝服丹一日,那些指责他崇道斋醮,荒废朝政的话,便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迟早有那么一日,明正帝就会想起他来,申添不过是让这个机会提前了而已。
小太监提点他依傍申添这棵大树,却不知,余启蛰从未想过要背靠谁乘凉,而是要自己做那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