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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德二年十月
潞、沁交界处,鼓腰岭
太原府境内之甲水,沁州之沁水,潞州之涅水均发源于此,自古便是河东地区的兵家必争之地。
然而河东与大唐一样,承平上百年,鼓腰岭这处要地便成了山匪、路霸的聚集地。
一群积年老匪混迹于此,扼守要道,绑架劫掠,因为地势险要,加上位于潞州边界,故而当地县衙多年未曾清缴。
这群老匪有约莫三百多人,出身复杂,有杀人流落托庇于此,有脱离部落的胡人,也有退役的边境老卒,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山匪窝。
领头的江湖人称“老把头”,原名李从义,传闻原身是朔方军小校,因为贪墨军饷、走私铁器被有司查处。
但他提前得到消息,连夜着亲信部下二十余人杀出军营,南下路过此处,认为此处易守难攻,收服原来盘踞此处的百余人的小匪,在此落寇。
并逐渐发展到现在五百多人的大寨,且手下多是积年老匪,拼杀经验不亚于边军,当然是在边军不带装备,不用军阵的情况下。
不过就算如此,仅仅是依据地势把守山寨,绰绰有余,河东官府每年都会组织不下上千人的围剿队,都以失败告终。
二当家人称“杀人恭”,原名韩恭,是朝廷通缉的连环杀人犯,无恶不作,因为在河东杀害一名白氏子弟,遭到各方围追堵截。
走投无路之下,托庇于此,化名韩二,凭借武艺、狠毒,坐稳第二把交椅。
三当家“刀疤刘”,原名刘常,是老把头的老部下,带领着山寨的土匪,武艺仅在韩恭之下,善于带兵。
四当家“大算盘”,名王录,原是乡县小吏,撞见县令与当地豪强的不法之事,被诬陷,家破人亡,投奔于此。
因为读过书,所以被李从义看重,引以为山寨军师,坐第四把交椅。
往下还有三位,都是李从义从山寨中提拔的小头领,负责具体执行,开拓山寨财源。
此时山寨中的三百多个山匪,正在交头接耳,觥筹交错,大当家老把头也坐在虎皮寨主高位,其余几个当家依序往下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
只因为山寨前几日才宰了一个肥羊,一队从岭下的朝廷运粮队被他们劫了,里面的粮食物资足够山寨吃上半年的。
“大当家,如今河东官府正在与外面的叛军作战,我们劫了他们的粮队,官府不会派兵来剿我们吧。”
二当家韩恭虽然喜欢杀人,但头脑算是清晰,再加上当初没脑子,宰了白氏的族人,被黑白两道通缉。
他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前他能够多次逃脱官府的追捕,是因为没有惹到不该惹的人。
听闻这次河东军的行动就是白氏在后面支持,抢了河东军的粮食,导致河东军陷入劣势,白氏绝对会报复。
白氏的力量,他太清楚了,依稀记得当初头天晚上才在太原府做完一个项目,第二天早上就被当地县衙通缉。
第三天官府就通知了巡贼司,接着是太原府衙,仿佛一夜间,自己的头像就贴满了太原府的每一个角落。
以前瞎眼的官府画师这次手也不抖了,连自己脸上几根毛、几颗痔都画了出来,好似印刷上去的一样,甚至就连茅房都被贴上了他的肖像。
而原本帮他处理赃物的同伙,要不是他反应快,就掉入了陷阱。
过了几日,就连黑道上都开始寻找他。
无奈只能昼行夜出,躲着人一路南下,若不是遇到老把头,他早就被官府抓住,菜市口问斩了。
甚至当初收留了他之后,乡县县衙破天荒的对鼓腰岭发动了两次清缴,虽然最后被打退。
但仍旧让韩恭心中惴惴不安,一直没有敢离开山寨。
“放心,如今河东军自身都难保,哪里来的闲功夫管我们鼓腰岭这个小小的山寨。”
李从义对韩恭的担心丝毫不放在心上,只因为他得到叛军的帮助,哦不,是燕国的帮助。
说着,李从义回忆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当初为了敛财,他加入了一个大人物麾下,听闻这个大人物关系通天。
于是在大人物的安排下,他直接参与了向草原走私违禁品的行动,赚得盆满钵满,甚至靠着大人物的关系,在朔方军中肆意妄为,不仅吃空饷,而且还压榨手下的士兵。
然而好景不长,朝廷下派观察使,听说观察使姓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大人物便被盯上。
因为白姓观察使后台太硬,为了不被牵扯,大人物只好断尾求生,将他放弃。
他也从高高在上的朔方军小校,沦落为山林巨寇。
这次南边的燕军找到自己,让自己帮助府城关外的燕军,阻断河东军从太原南下的粮道。
基于对白氏的痛恨,以及叛军许诺的一个兵马使的职位,李从义无法无动于衷,于是便有了打劫河东府城关所部粮队的行动。
而这种行动,这个月他们做了两次,收获颇丰,山寨的仓库都堆不下,只能将不易损坏的物资堆在山寨的校场中。
他准备下个月便拿着抢来的钱粮招人,至少要将山寨扩从到一千人。
想到此处,他便止不住的高兴,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
山寨中群匪肆意玩乐,角力、赌彩、打架、拼酒,甚至有人拖出了从山下绑来的女人质当众聚淫,整个山寨大厅乌烟瘴气。
而主位上的几位当家人却生态不一,大当家李从义披着貂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提着酒坛畅饮。
二当家韩恭裸露着上身,低眉垂手,捏着酒杯面露担忧。
三当家刘常此时已经不在座位上,下到大厅与群匪同乐。
四当家王录身着儒袍,一言不发,一边吃菜,一边抿酒,仿佛与此处格格不入。
就在宴席进入到深层次,酒酣耳热,群匪东倒西歪,鼾声如雷之际,鼓腰岭山外,望不到头的一支军队宛如雕塑般平静站在树林中,没有一点声响。
细眼看去,人皆口衔木,甲裹布,静静地等待着前方一名青年将军的命令。
“军使,人来了。”
刻意压低的低沉声在白昕耳边响起。
白昕眯眼看去,一名瘦小如猴,约莫半大小子的少年畏畏缩缩的跟在一名斥候身后,被带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白纸扇派来的?”
那人不断做着吞咽的动作,畏惧的看着白昕身后如地狱魔兵的军士,僵硬的点了点头。
白昕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多说无益,直接道:“前方带路吧。”
随着先登队百余人跟着瘦猴少年消失,白昕静静地站在原地,闭眼等候。
突然一声激烈的哨声传来,白昕猛地睁眼,抽出战刀,举着隐隐约约的山寨木栅,大喝道:“举火,杀!!!”
一瞬间,白昕身后五百名军士同时吐掉嘴里的木棍,不再克制,点燃火把,拿起兵器,眼中冒着凶光,跟随白昕而上。
在火光的摇曳中,面目狰狞的军士们通过早已被先登队打开的寨门,跨过双眼无声的山匪死尸,冲入山寨中,肆意杀戮。
整个山寨霎时间陷入厮杀中,倾倒的火盆点燃了几座木房,让战场显得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