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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十年
天下除了岭南地区,基本都已经安定了下来。
因为岭南未定,晋王杨广也没有班师回朝,而是暂诸建康,督军江州总管韦洸,进攻岭南。
其中陈将徐璒凭借南康郡拒守。
因为冼夫人率岭南诸州汉越联军数万人在一侧威胁,所以韦洸到了岭下,便不敢继续进军,只是驻守。
这边,杨广正在安定江南地区,处理陈亡以后,江南诸地的安抚事务。
听闻朝廷派了使者出使诏安岭南,如今已经到了建康,杨广便让人将主使唤了进来。
“下臣持节使者白槐,参见晋王殿下。”
“啊,竟然是白司市出使,你的一篇《请设疏》本殿下早有拜读,不仅文采飞逸,且书中的商策让人耳目一新。”
“不敢教殿下如此诚誉,只是一点浅见,不敢登上大雅之堂。”
几番驱寒温暖之下,又为了彰显作为儿子的关心,问了问杨坚的情况,最后杨广才问到了出使岭南之事:
“白兄出使岭南,这定是朝廷要缓出兵而主诏安了?”
“殿下睿智。”
“唉,不瞒你说,本殿下早有归京的想法,奈何当初在陛下面前立下了南境不定,绝不还朝的誓言。”
“谁知出了个冼夫人,一介女流之辈,焉敢抵抗我大隋天兵,若不是其凭借岭南险峻,本殿下早晚将其擒获,售卖于青坊,以解本殿下心头之恨。”
见杨广突然流露真情,又对冼夫人口出不逊,虽然冼夫人如今是敌人,但是白槐确实十分佩服其为人。
“真可谓是表里不一,如此一看,杨广乃伪君子也。”
心中如此想,表面上却不能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冼夫人都是岭南之主,手握数万大军,兼有地利之险,还是宜诏安,而不宜强攻。”
“再者,从冼夫人这些年的举动来看,此人不是一个热衷于战事的人,若是能够寻求岭南百姓安居,未尝不能成就双方之好。”
原本想要流露真情,拉拢白槐,结果从白槐这里碰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钉子,看来寻常招纳贤才的办法在白槐这里行不通啊。
“如此,本殿下能否顺利返京,就都赖白兄了,若需要什么帮助,本殿下一应提供。”
“使命在身,定会竭尽全力。”
出了杨广在建康的临时府衙,白槐就见到了从家中回来的苏泽。
“安定好了?”
点了点头,一直以来因为陈国灭亡,苏氏作为陈国降臣,一直奔走于生存之计。
如今在白氏的帮助下,终于是顺利在隋朝站稳了脚跟。
在白氏几番周折的介绍下,苏氏凭借快速安定江南人心,得以登上杨广的重用名单。
“好了便走吧。”
“敢问公子,关键之物,要到了吗?”
“放心,晋王殿下现在急于返京,只要是谁能够解决岭南之事,他没有不愿意的。”
定了定,他又看向苏泽,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你们苏氏多赖晋王得以稳定,但我观其人不似明君,心表不一,不宜走得太近,不然终受其咎。”
苏泽皱眉,但还是比较相信主家的眼光,回道:
“这次从岭南回来,在下会给家中长辈提个醒的。”
见苏泽听进去了,白槐便没有再多说,只是最后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
“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你知道就行了,今后的事情谁也不清楚,不过根据我的见解,不管和谁走近,都不要和皇室走太近,皇家多无情。”
说罢,不理会陷入沉思的苏泽,钻入车厢,向岭南而去。
七月,正值岭南步入酷暑,赶往高凉郡的白槐一行人烦躁难耐,又多有蚊虫叮咬,不敢随意增减衣裳,以防感染疟疾。
因此来时三十多人的使团,如今已经因为气候,去世了七八个人。
为了不再减员,白槐果断命使团停留在当地,先整顿,做好继续前行的准备后,再继续启程。
这时候,他们才到南海番禺郡。
见识到当地为了消暑,所穿的短衣短袖,已经涂抹得五颜六色的药膏。
白槐下令使团所有人,暂时封存带来的使团服侍,换上当地的民俗服装,并入乡随俗,喝开水,抹药膏。
同行使团有人不愿意:
“我等都是天朝使者,岂能与蛮夷同流合污,更何况换穿蛮人服饰,若被其他人得知,大隋声威何在,我绝不同意。”
“哪怕是被热死,被蚊虫叮咬而死,我也绝不愿为。”
而且这种想法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大多半的人都不同意。
苏泽一介降臣,这些人多是京官,自然无法服众,便来见白槐。
“走,出去。”
就在众人还在声讨这种数典忘祖,背叛大隋的行为时,突然见到白槐一身蛮族服侍,脸上因为涂抹防虫药膏,而黢黑黢黑,不由得感到震惊。
“使君,这,这,您可是白氏的公子,诸夏的表率啊,如此穿着,如何是好,快换下来,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有人大惊失色,白氏可是诸夏文明的精神领袖,当初凭借一己之力,驱逐胡虏,统一北方,将入侵的胡人强行同化,这才有了周隋之伟业。
“走开!”推开想要上前的那个人。
“你们看看,我是像汉人,还是像蛮夷?”
众人仔细辨别,一时间陷入争论。
“使君虽然着越服,但是右衽,且发迹整齐,行举有礼,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汉人。”
“虽然如此,但毕竟是越服,袒露臂膀,脸抹图纹,已经与蛮人无异。”
“···”
见众人还是争论不休,白槐没有多言,而是围绕着院子不断行走。
很快,在白槐虽着越服,但一股汉风公子的气度油然而出,任谁也说不出这是无礼不懂学问的蛮夷。
“如今我等出使岭南,是为了与越人交好,体现大隋的诚意。”
“若我们死后汉人高傲的礼节而不敢变通,即使是同僚因为不合适的服侍、迂腐的思想死伤殆尽,而仍旧坚守。”
“我想,越人不会赞叹我们英烈,而是嘲笑我们蠢笨。”
“入乡随俗,乃古言,适才你们说了,我虽着越服,但却是汉人。如此说,汉蛮之分不在于外表,而是在于内心。”
“就说我们这次出使的冼夫人吧,试问当今中原,有几人能与她做出的功绩相比?”
“没有吧,一介女流,稳定了岭南方圆数百里的土地,当地的民众都能信服,且为人谦虚,从来不恃强凌弱,难道她这是化外蛮夷的举动吗?”
“所以,我们今着越服,一方面是为了安全抵达高凉,一方面是为了展现我大隋对岭南的友好。”
“等到宣旨的时候,再换上汉服,又有什么违礼的地方呢?难道说,你们想要因为穿了汉服,而身死异地,无法魂归故乡吗?”
听完白槐的话,众使者都哑然,当初第一个反对的人,当即回到房间,换了一套越服出来,对着白槐拜道:
“孔子说天下儒者有君子儒和小人儒之分,而荀子说不知变通的是陋儒,我等险些归于其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