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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宇文赟传位太子,改元“大象”,深居后宫,终日与嫔妃宫女们吃喝玩乐,不再理朝政。
由于过于放纵,致使身体状况急速下降,几乎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
即使太医院的御医时刻调养,每日大补药膳敬上,仍然不思停止。
大象二年五月八日。
身体抵抗力近乎于无的宇文赟终于濒临死亡。
由于长时间没有见外臣,与宫外的联系全靠御正下大夫刘昉、内史上大夫郑译传递。
而两人都是随国公杨坚当初执政中枢的亲信。
当初因为杨坚常年代替巡幸的宇文赟坐镇朝堂,导致地位、威望与日俱增。
为了躲避宇文赟对杨坚的忌惮,是内史上大夫郑译的帮助,得以使之出镇扬州。
不过杨坚何许人也,深知一旦踏入宦海,只有进没有退。
当初若没有答应宇文赟暂代朝政还好,如今既然已经陷入此等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若真的离了京城,身家性命便不再在他的掌控之中,尽数托于他人之手。
所以自从接到扬州总管的调令后,就以突发足疾为由,延缓出行。
如今宇文赟病危,口不能言,刘昉、郑译二人商议,不如送给杨坚一份大礼,也好继续自己二人的权势。
于是二人以宇文赟的口吻,伪造诏书,命随国公杨坚以皇太后兄长,外戚的身份接受遗命,辅佐朝政。
五月二十二日
太上皇宇文赟终于坚持不住,病逝于天德殿,时年二十二岁。
早已登基的年纪八岁的天子宇文阐,尊天元上皇太后阿史那氏(宇文邕正宫皇后)为太皇太后;天元圣皇太后李娥姿(宇文赟生母)为太帝太后;
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宇文赟正宫皇后)为皇太后,天大皇后朱满月(宇文阐生母)为帝太后。
另被宇文赟册封为皇后的天中大皇后陈月仪、天右大皇后元乐尚、天左大皇后尉迟炽繁都被责令出家为尼。
并任命柱国、汉王宇文赞为上柱国、右大丞相,上柱国、扬州总管、随国公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
又升任柱国、秦王宇文贽为上柱国,柱国、并州总管白聚为上柱国。
由于宇文赟遗命,所以命百官都听命于左大丞相杨坚。
同时为宇文赟定下谥号“宣”,议定明年年号“大定”。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并没有人提议为宇文赟立庙号。
因为当初宇文赟甚至有过赐死杨丽华的想法,幸得杨坚之妻独孤氏力劝,这才放弃。
所以作为听政的天元大皇太后杨丽华,也并没有提出这件事,说明宇文赟当政这两年,实在是有多不得人心。
若不是其父宇文邕文韬武略,加之自己在位时间短,说不定大周已经遍地狼烟了。
另一边看透了北周皇室已经开始失德,不仅开国元勋都一一远离而去,甚至对北周有大德的白氏也不能容。
杨坚知道,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让自己杨氏登顶的机会。
于是当上大丞相以后就开始了积极谋划篡夺北周大权的计划,一方面铲除自己夺权道路上的阻碍,一方面积极争取民心。
这个时候,虽然北周宗室此前多不为宇文赟所容,但各地还是有很多实力强劲的藩王。
为了防止他们生变,杨坚以赵王宇文招将要嫁女于突厥为名将他们召来京师长安,实为软禁。
自杨坚担任大丞相以来,施政宽和,精简严苛的法令,躬行节俭,天下之人心无不归附于他。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六月七日,北周宗室中有实力的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等人都相继抵达长安。
杨坚借此机会,在皇宫内殿设宴款待来京诸王,并特诏正五命秋官府蕃部中大夫白柳主持。
白柳,白氏子,已故仁宣王白绪曾孙,朔州刺史白仇之孙,汾城开国侯、徐州总管白汝之子。
现年二十三岁,任秋官府蕃部中大夫之职,掌管诸侯朝觐之仪。
宴会上,杨坚以主人姿态,代替天子招待诸王:
“诸位都是大周的王亲,也是陛下的藩护,本公虽是外戚,但如今代替天子行政,是为了大周的安稳。”
“如今天子年幼,先帝将国家交到本公的手上,须臾不敢放松。”
“今天将各位王爷召回来,也是为诸位,趁着天子年幼,诸位多多与天子亲近,以免再现先帝疏远宗亲之事。”
“诸位王爷以为如何?”
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杨坚见此转头问向侍立一旁的白柳:
“白藩部,你是秋官府掌管诸侯觐见的官员,你来说说,今日本公再次设宴请诸王,有无违制之处。”
在场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白柳。
若白柳说违制,他们就可以今日宴会于礼不合为由,拒绝杨坚的提议,等到宇文招女儿的亲事结束立即离京。
若白柳说不为制,一方面诸王没有反对的理由,另一方面说明白氏并不在意杨坚即将篡位的行动。
身上担着如此重任的白柳并没有慌张,优秀的族学教育让他在各种场合都能够冷静应对。
只见他一脸严肃的踏上大殿正中,先是对最上面昏昏欲睡的宇文阐一礼,然后是御座旁的杨太后,再是靠近陛阶之下的杨坚,最后是两旁的诸王。
“依照先王所定,凡大周之礼,尽可寻《周官》之礼,但《周官》毕竟距今千百年,时境不同,礼也应该不同。”
“先周时王以礼法治天下,今天,大周并不独以礼法治天下,还以宗法、儒法、军法等诸多新法。”
“故下臣以为,只要是利于天下百姓的,就是好礼,只要是利于江山社稷的,就是法。”
“大丞相适才询问下臣,今日之宴是否违制。据《周官》记载,宴请诸侯王,需要天子临堂。”
“今陛下、太后在上,大丞相因为躬行节俭、官民顺服而被先帝授意重任,主持此次宴会,是为代替执行天政。”
“自古以来,有喧宾夺主之说,但这是因为主人不满,而今只要陛下不反对,就没有违制之说。”
听了白柳的话,杨坚心中十分满意。
明面上白柳是说礼法,实则是告诉了天下人,也就是杨坚白氏的态度。
现在的白氏十分现实,他们不管这个位子上的君王是谁。
在他们看来,谁对百姓好,谁有利于天下,谁就是圣君明主,谁就值得白氏辅佐。
相反,获罪于天下者,哪怕是天子,白氏也不认,残害天下者,哪怕是人君,白氏都要想办法将他拉下御座,以免祸害万年。
这天下,只能是天下人之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从刘氏亡汉,白氏失国以来。
白家人就已经不相信王朝能够维继千百年的事情,他们只愿意作为一个家族,一个关键车轴存续下来。
只要天下不亡,诸夏不灭,已经融入天下,成为诸夏之魂的白氏就不会灭亡。
他们会在为民做主之余,同时实现自己的抱负,也不枉毕生所学。
此为夏以来,“白氏不王”的誓言后,白续为新白氏寻找的新家训,“一心为民,天下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