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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参见父皇,恭请父皇万福金安,病邪消退。”
“秩儿来了?近前来,为父要好好端详端详吾家的大功臣,咳咳。”
病榻之上,白然顶着苍白的脸对着白秩招了招手。
看着只是几个月不见,就宛如变了一个人的父亲,白秩忍不住流出热泪,上前跪在榻前,哭着道:
“短短几月不见,父皇竟消瘦如斯,孩儿心疼啊。”
“哈哈,咳咳,不碍事,不过是遭了宵小的暗算,天命如此,人何能挡?
倒是你,平定八百里秦川,降服异域胡邦,了却了父皇心中的一块心病啊。
如此大功,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了。”
“孩儿不愿父皇的赏赐,只愿父皇身体康健,若是能遂愿,孩儿愿意从此放下刀兵,不要所有的高官厚禄,只陪伴在父皇的身前。”
今年已满五十七岁的白然,在病魔的催化下,宛如枯骨,但仍旧举起干涸的手,拍打着白秩手背:
“都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了,还做女儿姿态,徒叫他人笑话,也不怕你儿子看了笑话。”
“做儿子的关心父亲,何笑之有,孩儿才不管那些?”
“好了,今天叫你来,是和你说正事的,吉渊,宣旨。”
白然叫过一旁侍立的中常侍吉渊,让其宣读自己早已拟好的圣旨:
“上天眷命皇帝,圣旨:
···
武安公白秩,勘定僧寺之乱,安抚地方之德,西平姚秦,开拓国土数千里,西戎咸服。
今敕封为秦王、使持节镇守长安都督关中诸军事、擢升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给事中,录尚书事如故。
···
今朕有恙,鲜参国政,特命秦王白秩辅佐太子白稳共参国政,授以军机,望不负朕心,兄弟同心,护国安宁。
钦此。”
“儿臣白秩叩谢圣恩。”
“秩儿。”
“父皇。”
“早先与你说过,你皇兄不善军事,若朕有变,一定要好好辅佐你皇兄,方不堕我白氏之名,不毁我国家之利。”
“父皇嘱托,儿臣谨记。”
父子俩又说了一阵话,白然开始感到疲惫,白秩也顺势而退。
回到武安公府,看见有司正在更换门上的牌匾,鎏金的“秦王府”三字是那样的曜眼。
可升官升爵的喜悦,却如何也冲不淡自己对于父亲的担心。
“主公,陛下身体可还好?”
听闻白秩回府,又见门头换了牌匾,陈僧辩心中有了计较,但还是需要确定一些事。
“唉,听吉渊说,原本父皇受到箭伤,是小创,不至于如此严重。
可恨那些贼子于箭矢上淬毒,要不是刘御医抢救及时,医师府的各位大医本领高强,父皇早就等不到本公返还。
还是怪我,要是当初能够除恶务尽,也不至于留下那么多乱臣贼子。”
谈及刺客,白秩咬牙切齿,若是那些人当面,白秩绝对一一将其剁成肉渣,才解恨。
确定了一些事的陈僧辩知道时机到了,于是出言道:
“主公,如今时机已到,切勿忘了当初之言。”
“什么?”
白秩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下意识询问道。
只见陈僧辩平常和蔼平静的脸上,此时却反常的显露出一丝阴霾,手掌在颈间比划了一下。
“陈僧辩,如今父皇大病未愈,才重恩厚赏与我,你居然想让我此时谋反,却与禽兽何异?”
“主公误会了,非是立刻,而是早做准备,待到陛下龙驭宾天,就该主公动手的时候了。”
“那也要等到父皇下葬后,才好。”
“主公,灵殿是最好的地方,也是最佳的时机。”
“不可,万不可在父皇面前做此恶行,灵殿不行。”
“主公既然想做大事,为何又要扭扭捏捏,这不行那不行,还造什么反,不如你我各自回家。
你做你的白氏孝子忠臣,我做我的闲云野鹤。
就这样看着白氏覆灭,大夏倒塌好了。”
看着陈僧辩如今激动,站起来指着自己大骂,白秩不由得陷入痛苦挣扎,双手抱头,不愿意抬起。
“主公。”陈僧辩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要想白氏继续存续下去,大夏再续经年,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造反不是战斗,没有撤退可言。
做想要做出顶天的大事,必要忍常人之不能忍,行常人之弗能行。
这次陛下遇刺,就是那些世族们发起的一次试探,他们已经不能忍受白氏再在上面压制他们了?
他们急不可耐的想要实现如同晋国的局面,皇与世族共天下。
您认为,您的兄长、您的侄子会妥协吗?或者说,与白氏绑定在一起的诸多忠臣允许他们妥协吗?
这件事干了,大夏起码还能延续数十年,白氏也将在涅火中重生;这件事若不干,大夏最多三年的寿命,白氏也将在围杀中彻底灭亡。
您是选择将白氏的命运,交给那些没有底线的世家大族,或是内化的戎夷之人。
亦或者您亲自将白氏送入离山,期待着他的新生。”
白秩站起来了,原本乌黑的亮发此时却显得如此黯然,此乃身负大悲之人的象征。
他走出书房,因为是讨论密事,陈僧辩进来时早已屏退了左右,整个院子周围数百米范围内,早已没了其他人。
只见白秩朝着皇宫的位置猛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
“父皇,请恕孩儿不孝不信不义,白氏的血,只能由白氏之人来承担,为了您与历代先帝平复天下的遗愿,请原谅孩儿吧。”
随后换了个方向,对着皇陵方向跪拜道:
“历代先帝容禀,不孝子孙白秩,今为我大夏之存亡,兄弟相残,请列位先帝将来照顾好兄长、父皇,此乃白秩一人为之,不要怪罪他们。”
最后面对着太行山方向,那里埋葬着历代白氏家主、先祖:
“列祖列宗容禀,不孝子孙白秩,将破白氏血亲不相残之例,只为佑我白氏永存,白秩谢罪。”
等到起身,白秩额头已经被磕得血肉模糊,眉心的神印也随着鲜血的覆盖,失去往日的柔和,显得那样妖异。
转过头来,白秩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盯着陈僧辩斩钉截铁道:
“大干一场吧,为了白氏的存续,为了大夏的荣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