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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中原的饥荒已经十分严重了,有的地方甚至人口十不存一。
各地的刺史郡守纷纷在为治下百姓寻求活路。
大家都看到兖州刺史刘启投降夏国后,夏粮入兖,兖州饥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而随之而来的瘟疫,也在夏国强力的医药发展中抑制下来。
四月十一日
魏国的徐州刺史周成、兖州刺史魏统、豫州牧姚峻、荆州刺史乐弘都携城归顺了晋国。
条件只有尽快运送粮食一条。
四月十三日
魏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拘捕了洛州刺史郑系,同样携洛州三郡归顺晋国。
整个魏国开始分崩离析,姚弋仲能够控制的区域,一下子缩减到只有半州之地。
而且就连开封附近,都有饥民露骨于野。
姚弋仲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要向外求粮。
平定叛乱?
当然不,那些刺史州牧都是因为缺粮才投降的晋国,就算平定了下来也没有粮食,还会增大自己的负担。
于是姚弋仲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刘显。
毕竟如今在大肆营造宫室的刘显,怎么看也不像缺粮的样子。
四月二十日
正巧传来济阴太守苏亥向朝廷告难,刘显正在率领大军攻打济阴郡,请求朝廷援军。
有了出兵借口的姚弋仲,留下大将军蒋干等辅佐太子姚襄守卫开封,防止被洛州与豫州的叛军偷袭。
自己亲自率领八千羌骑,解救济阴。
四月二十三日
姚弋仲在济阴西部的宛句遭遇刘显的偏军,大司马王宁的军队。
对于刘显大肆营造宫室,丝毫不顾百姓的死活,王宁一直心有不满,再加上畏惧姚弋仲的武力,便直接携宛句向魏军投降。
收编了王宁所部士兵,再加上魏军都是骑兵速度快,刘显根本没有得到姚弋仲出兵的消息。
他认为姚弋仲至少要先解决自己国内的叛军,才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古今常识。
而且宛句还驻守着王宁的一万军队,若是姚弋仲真的不顾国内叛乱,执意从开封出兵,也应该有消息传来。
自己也会早做准备。
就在刘显麾军不断攻打定陶时,姚弋仲突然率军从侧后袭来。
见到姚弋仲亲至,汉军士兵恐惧如猛虎,根本不听号令,只顾着夺路而逃。
就这样,姚弋仲再次以数千骑兵,击溃了刘显的数万大军。
魏军骑兵一直掩杀至濮阳城下才罢休。
随后,姚弋仲令苏亥在定陶城下收编了俘虏的汉军士兵,汇合着从宛句赶来的一万王宁降兵,合计四万人,直接赶往濮阳支援自己。
四月二十五日
苏亥、王宁的大军抵达濮阳,成功汇合姚弋仲的八千羌骑,将濮阳陷入包围之中。
此时的攻守之势,易形也。
城中的刘显面对着魏军的围城惶恐不安,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指示。
四月二十六日
汉军大将曹伏驹,擅自打开城门,迎接魏军入城。
在濮阳缠斗数年的姚弋仲,终于踏入了这座违抗他命令的坚城。
当日,姚弋仲便下令诛杀了刘显及其公卿以下百余人,焚烧了刘显还没有建造完毕的宫室,捣毁了濮阳的城墙。
又下令将濮阳的百姓、粮食全部迁徙到开封,彻底断绝濮阳成为叛军据点的基础。
六月
姚弋仲平复了高平、鲁郡、睢阳、谯县的叛乱,成功收复了一半的国土。
七月
占据青州的后赵残余宗室石琨,被手下立义将军段勤诛杀。
段勤聚拢胡、羯万余人,保据临淄,自称赵帝。
但段勤的僭越,根本没有大势力去管他。
夏国在尽力调拨粮草,平定兖州各地的饥荒,安抚当地的郡县。
再有,北方的辽州,域外胡人都需要夏国去处理。
晋国一下子囊括了数州之地,有点消化不良,还需要调拨大量粮草镇压这几州的饥荒,也没有多余的粮草出征。
秦国从囊括了关陇之地后,就开始了休养生息的政策,已经数年没有动兵了。
魏国也一样,需要解决当地的饥荒问题,才有空去思考扩张的问题。
于是天下就因为一场跨州连郡的饥荒,陷入诡异的平衡中。
只有或割据小州,或割据郡县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还在拼尽全力的兼并,争斗。
天下的大势力,都十分有默契的暂停了下来。
延平十年
正月
夏帝白锴突遭恶疾,卧榻不起。
朝廷急令正在济南视察前线的太子白潜回朝。
二月三日
白潜还在路上,白锴就已经撒手人寰,好在白王白然在京,命令领军将军把守淇阳内外,淇阳从白国以来,第一次开始实行宵禁。
二月四日
执金吾苏绍查获一起走私制式武器案件,抓捕有关人员二十多名,其中有一人乃是军中的司马。
可是等到白然赶到牢狱,却发现该司马已经畏罪自杀。
白然大怒,命令廷尉府、淇阳令、御史台联合调查此案。
最终顺藤摸瓜,目标直指上党王白文宪。
白文宪是先帝白翟兄弟,原上党王白羿的嫡孙,是一位已经失去了神印的白族子。
按照《承爵制》,在白文宪之一代为止,下一代就会降为公爵,并且每一代降一等,直至完全沦落为普通的白姓人。
由于当初敕封白羿时,白羿根本无心官场,所以没有立下一丝功勋,最终原定的三千户食邑,到了白文宪一代,只剩下七百多户。
白文宪不甘心,再加上其母亲是段部女子。
于是在舅舅中郎将段马的怂恿下,凭借自己上党王的身份,不断拉拢对朝政不满,以及对国家不满的人。
渐渐地,白文宪成为了夏国暗地里最大的反对组织首领。
甚至还拉拢了数位同样不甘沦落为普通族人的白姓子,在他们的不断运作下,编织了一张极大的关系网。
而这个组织距今已经十多年了。
如今天子白锴突然病逝,太子白潜没有归朝,朝中只有白王白然主持朝政,中央权力陷入有史以来最低的真空期。
于是白文宪果断开始发动政变,先是联络了城外的驻军,悄悄的运送武器进入淇阳。
准备趁着太子回朝的时候,在城门袭杀太子。
若太子一死,就算白然可以承续登基,但夏国所赖数百年的传承机制就会被破坏,早晚会陷入动荡。
之后再在暗地里,不断除去白然的子嗣,迟早会让大夏混乱。
等到夏国陷入内乱,自己这些没有神印的白姓子,就可以趁机屠戮主宗,甚至撺掇皇位。
只要有神印的白氏子死完了,自己这些白姓子就是白氏正朔,天命所归,再隔个几代,天下百姓很快就会忘了主宗。
自己就会成为主宗,就像如今的曲阜孔氏,不就是旁支逆袭成了主宗吗?
二月十一日
守卫森严的天牢,厚重的灌注铁门缓缓打开,走过三步一岗的守卫,正值壮年的新帝白潜,一脸严肃大步的走在甬道之上。
身后太子白然、宗令白立、宗簿白胜、皇陵令白城、白庙庙祝白争、白文宪数名近亲,都跟随在后。
一行数十人都是当今白氏重要的族人,带路的天牢校尉还是第一次看见十数位眉心闪烁的皇族一起出现。
早在一个时辰前,天牢的守卫就已经被皇族护卫,白罴卫替换,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算是外人。
“哗啦啦!”
随着铁链声响起,白文宪被带入宽广的房间。
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明亮的他,不禁用手遮蔽住眼睛。
“白文宪!”
已经没有了存活欲的白文宪缓缓看去,正是他的二叔长乐公白铵。
“谋杀宗主,意欲叛乱,颠倒黑白,你配姓白吗?”
白铵痛心疾首的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仿佛不敢置信。
白文宪低眉垂手,平静道:
“对啊,我配姓白吗?我不配,或者我不是,我是白氏子吗?不是,我只是一个姓白的人。”
他突然看向坐在主位的白潜,激动道:
“你说,你将我看作族人吗?我们一样吗?
你有神印,是上天命中的人,我呢?”
然后又自嘲道:
“呵,不过是一个失去神印的可怜虫,又有谁在乎呢?”
面对白氏有史以来第一位叛乱者,白潜毫不受影响道:
“白氏称帝前,没有神印的白姓子,将会沦为最普通的族人,只是享受白氏所设的学堂教育,其余与主家没有丝毫关系。
所以,朕可以回答你,你与朕只是族人关系,普通族人关系而已。
然元帝践祚之后,念及你们这些白姓子有着白氏血脉,故而准许爵位受到神印限制,承袭三代。
不然,凭着你没有了神印,焉能承袭上党王爵?
你扪心自问,你对白氏做出了什么贡献吗?对大夏做出了什么贡献吗?对天下百姓做出了什么贡献吗?
只是因为白氏的血脉,生下来就是王侯,没有付出丝毫的代价,便能够享受民脂民膏。
朕问你,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因为接受过白宗的教育,所以白文宪还有一丝羞耻之心,如今被击破,陷入极度的癫狂:
“不对,不对,我姓白,我有始祖的血脉,是先帝之后,你们只是有一个没有丝毫作用的神印,凭什么比我享受得更多?
你们能够成王,我和我的子孙只能为公,甚至沦为庶民。
不公平,我姓白,我也能够成为王侯,我的子孙都流着我的血,他们凭什么不能成为王侯。
不公平。”
白潜知道,再问下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当即起身,离开了房间,其余白氏子都跟了上去,白铵临走前看了疯了的白文宪,叹息的摇头而去。
二月十二日
白潜以白氏家主的名义,命令负责管理白姓在的宗簿,将与白文宪及其有关的所有白姓子,包括他们的子嗣,全部除名,不再视作白姓子对待。
十三日
白潜依照国法,将白文宪及其有关人等处于死刑。
十四日
白文宪等相关人等百三十二人,全部于西市处斩。
另外受到牵连或贬或下狱的官员,多达五百多人。
二十日
终于闲下来的白潜,开始处理白锴后事。
最终为白锴上谥号“景,立庙号“高宗”,是为夏高宗孝景皇帝。
同时,定明年年号“靖平”。
二十七日
夏景帝白锴灵柩进入皇陵,白潜留下太子白然监国,自己按制开始守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