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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这首绝妙好诗乃此间酒店东家所作?
可书生们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若是他们作出此等传奇之作,肯定会将自己的大名传至人尽皆知,不会这般低调。
很快店内又来了几名翰墨书院的同窗。
他们早就听闻这家酒楼是伏成周和陆雩合开的,当下再听此诗,霎时心头便涌起一个猜测。
“这诗难道是陆雩原创?”
“可先前在书院中万夫子说过好几次作诗是其弱项……”
“灵光乍现,谁知道呢?上回陆雩不就在花灯节答出了千古绝对的下联。”
“倒也是。”
“不过这陆雩乃读书人,怎能经商开酒楼?实在有污尔等名声。”一名同窗愤慨道。
“何不食肉糜?”这时本在门前迎客的伏成周踱步进来,笑道:“读书人怎么了,律法规定读书人不能做小生意了?你要是读书少了盘缠,你家里人不也得营生赚钱。况且,这间酒楼是我开的,陆兄只是为我提了些建议。”
伏成周这番话,顿时便成功堵住了悠悠之口。
他先前也是读书人,但一个功名都没考上,经商倒无所谓。
陆雩考中府试榜首,属于祁县年轻一辈读书人中的代表人物。
如今盯着他的人不少。
因此今日海上捞酒楼开业,陆雩并未亲自到场。
其实按照大周律法,秀才是可以做些小生意的,只要规模不要太大。
像陆雩爷爷先前就是在溪源镇上开了那家早食铺。
秀才之后,比如举人,就不可以做生意了。
一是为防止贪赃舞弊,二是自诩清高的读书人都很鄙视铜臭商人。
但考虑到陆雩之后还要继续仕途,伏成周和他商量后决定隐瞒他的参股身份。
对外一致说这间酒楼是伏成周所开。
试营业三日,海上捞火锅酒楼生意相当火爆。
人山人海,门庭若市。
祁县经济发展不错,但百姓们也没有到富得流油的地步。
一开始人们听说这是类似于北方的古董羹,是直接把肉菜放进锅里煮,顿时都想,这在自己家不就行了嘛,还至于多花钱跑到人酒楼。
后来:真香。
但凡吃过海上捞火锅的人,无一不拉着身边人夸赞其味道有多鲜美。
而且里头的食材也格外地丰富新颖,像什么毛肚、黄喉……他们此前闻所未闻。
就连贫民也敬而远之的脏臭下水鸭肠,放到那锅底中滚上一滚,竟也能成人间美味!
还有调料区,每个人算十文钱。这个价格是有些偏贵,但架不住那上边的调味料琳琅满目,什么酱油醋花生碎香菜肉干碎粒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免费的水果和腌小菜!
时今是桃子季节,就是这种水果不耐储存,烂得快。李子倒还好些。伏成周找那叫卢启宇的商
人批发买了好几筐,每日叫后厨切成片装盘端出去,依旧是无限量供应。
如此加起来,食客就觉得这十文钱花得很值。
伏成周想起陆雩之前教导自己的一个道理,“要让客人觉得这钱花得值了,那么哪怕价格比外面贵,他们也会买单”。
他再次佩服对方的瑞杰。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陆兄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三天下来,可把伏成周累坏了。他忙前忙后,又要顾前边跑堂又要顾后厨,还要迎客,三天下来人直接瘦了一圈。但最后跟掌柜的数钱时却笑得灿若莲花。
不得不说,这火锅是一本万利的餐饮生意,算算毛利润,可比开正经酒楼要赚钱多了。
首先省去的厨师薪酬,就等于节约了一笔巨款。
虽然前期投入高,但以这个客流量,不消一个月,装修费用怕就能全部赚回来。
他晚上拿着钱,又买了瓶好酒,乐颠颠地上门去找陆雩。
一进院看到陆雩和季半夏正吃碗饭,伏成周摇摇头笑道:“陆兄,你倒是潇洒,留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
“辛苦伏兄了哈哈。”陆雩立刻唤来青义去取碗筷,邀请道:“你还没吃么?一起坐下吃罢。”
伏成周便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先是倒酒满敬,随后夹筷吃了两口。
旋即他的眼中便闪过一抹惊艳之色,“陆兄,你家这厨子,水平可以啊,都可以出去开酒楼了。”
“多亏我家贤妻调教。”陆雩轻笑道。
季半夏抬眼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陆雩前边的酒杯。
伏成周有点看不过眼,道:“哎,难得的好日子,就让陆兄喝点酒吧!”
“不行。”季半夏面无表情道:“他身体不好。”
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伏成周略显尴尬,陆雩打圆场道:“半夏说的没错,我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大好,喝不得酒,近日还在喝药。”
“我以茶代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伏成周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心想陆雩这小子,婚后定然要被他的童养媳吃得死死的。
伏成周先前还听说陆雩前几年去过红香楼。
如今看来,不过无稽之谈。
谁也比不上陆兄这个妻管严。
-
海上捞火锅店在祁县火爆后,“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首诗也渐渐传了出去。
所谓好诗传千年,这等上乘诗句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当地读书人们朗朗上口。
还有个别翰墨书院昔日同窗,实在憋不住心中痒痒,特地上门来找陆雩,询问此诗是否为他所作。
陆雩回答“不是”。
“此乃一名叫做白居易的诗人所作,我只是偶然道听途说。”
同窗们一听,面面相觑。
白居易是何人?为何他们闻所未闻……
为避免误会,陆雩后来又找人将火锅酒楼中的书法
取下来,加上作者署名。
免得之后又有一波接一波的人来问他。
季半夏和陆雩日夜相处,自然也听过此诗。
只是这几年下来,陆雩展现出令他惊骇的才华太多了,这首诗就显得并不那么起眼。
但细细一品,这诗写得确实好。
令他想起去年冬日,与陆雩围炉夜话品茶。
迄今回想起来,心弦忍不住泛起波澜,微微悸动。
……
这首诗传到万夫子耳中,亦令他颇为惊讶。
以他对陆雩的了解,对方应当是作不出这等好诗的。
但很莫名的,他看不透这个学生。
或许陆雩是在藏拙。
另一边。
汴梁书铺梁掌柜听到此诗,那叫一个激动啊。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直男大人又要重出江湖了!
他就知道,每回陆雩一出手,定能写出旷古绝今之奇句。
而且梁掌柜笃定,这诗绝对就是陆雩所写。
外人或许不知,这位府试榜首有多么才华横溢。去年火爆全大周的哥儿之作《断骨嗜情》就是他所作!
以一书之力,就间接提升了整个大周哥儿地位。可见陆雩的笔墨有多厉害。
好诗在古代读书人之间的传播速度堪比飞鸽传书。
没过几日,这首诗便传出祁县,连淮安府内的沈子云大人都有所耳闻。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寥寥几句便勾勒出了大雪将至的意境,这位陆小兄,作诗本领不一般啊。”沈子云抬指微微摩挲下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若是下次有机会,本官倒想校考一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