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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孝雨闻言不解:“那打仗不也需要钱吗?又要征兵又要钱粮,去征讨其他小国那点钱,也许最后算下来还是亏本生意。”
陆雩笑而不语。
“陆哥,你别卖关子了好吗?我是真的好奇。”李孝雨挠头。
陆雩这才慢悠悠道:“《孙子兵法》第三篇,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忘了?”
“我没忘。”李孝雨道:“我不是想不通,能有什么方法可以使其屈兵……”
陆雩:“博弈学,货币论,有很多种方法都可以。”
“货币论?”李孝雨更茫然了。
在陆雩面前,他总是感觉自己的思维被狠狠碾压,就像一只蚂蚁被踩在脚下。
陆雩又打了个哈欠。这回是真的想睡觉。
“这个部分比较难,我下次再跟你讲。总之,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叫老美的无耻国家曾做到过,谁掌握了货币,谁就能掌控全世界。”
陆雩说完就撵李孝雨走人了。
李孝雨摇头晃脑,临走前还在念叨着《孙子兵法》。
而隔壁,季半夏还有些意犹未尽。
每次听陆雩讲课,他都感触良多。
尤其是对方口中那套货币学理论,他已迫不及待想听到后续。
……
休沐日过后,陆雩又回到了翰墨书院读书,过着周而复始的平静生活。
书院共开设三个班部,甲、乙、丙。
最初他与伏成周同在丙班。但仅用半年时间,他就升入了甲班。
甲班人数不多,整个书院学子加起来也不过寥寥二十个。
但个个卧虎藏龙。照万夫子说,此次奔赴考场,甲班学子,十有八九都能中考秀才。
而这些学子基本都已经有了童生功名。其中唯一还是白丁之身的,便唯有陆雩一个。
可万夫子最看好的学生却是陆雩。
负责教授他们学问的这位万夫子是一位祁县本地的秀才,万翰学,今年四十多岁。因屡考不第就干脆放弃了科举,一心教起书来。
这些书生别看自己考不中,但是教学生很有一手。
陆雩从他那里学到很多,就像海绵一样汲取知识。
一开始陆雩以为自己能自学。然而当他接触古代科举越深,越感到不简单。
四书五经,策论,作诗……等等。
纵使是他一个现代文科生学着都有些吃力。
或许他有把握考上童生,但秀才、举人,越到往后难度越晦涩,竞争压力也越大。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在意识到自己不能闭门造车后,陆雩就报名了这所书院,从此离家苦读。伴时间流逝,他的学问大有长进。
读书的日子枯燥乏味,却也充实。
因为如今不必再为金钱担忧,陆雩便把几乎全部精力放在了读书上。
他想,若这次
还不能考中,自己也无颜回去面对季半夏。
秋去冬来。
瑞雪降临,又一年年关将至。
书院放了春假。
陆雩回到溪源镇,同季半夏、李孝雨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年夜。
这天晚上他还喝了点小酒,微醺,感慨自己在古代与他们相依为命。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情感需求。
不知不觉,他已离不开半夏。
夜色中,外面大雪纷飞,屋里烧着热汤汤的暖炉。
“半…半夏。”陆雩面色潮红,头一歪,彻底栽倒进季半夏怀里。
季半夏任他躺着。过了一会,将陆雩打横抱起,送至西厢房。
目送他们背影的李孝雨:“?”
怎么感觉,半夏姐姐的女子力好像过于强了。
-
这一年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最明显的,就是陆雩和季半夏之间的男女之情开始变得暧.昧。他亦能感知到她大概也对他有着相同好感,两人之间朦朦胧胧,好像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捅破。
但他们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明。
一月底,祁县张贴布告,科举童试岁考在即,即日起,祁县籍贯下的学子皆可报名。
这等盛事,翰墨书院上下的学子几乎都一起结伴前去祁县衙的礼房报名了。
其场面非常浩荡。这也是因为祁县地处南方,属于学问先进之地,人才辈出。
要参加科举须五名童生连带一位廪生作保。
陆雩,伏成周另寻了三名同窗互相作保,成功办妥。
因如果一名考生出现不端行为,互结的四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接受处罚。
故而他们选择的同窗都是知根知底的,确认彼此不会犯这等原则性错误,连累对方。
报名流程大体和陆雩得知的后世科举历史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大周王朝多了一项体检。报名学子须脱光衣服,在衙内受医师查体检阅。
这一点是为了确定报名学子不是哥儿。
被检查出身上有“三星红连痣”的,会被当场请出去,取消参考资格。
毕竟哥儿和男人光看外表分辨不出差别。但大周律法明文规定,哥儿不允许参加科举。
不过陆雩听闻,哥儿冒充男子参加科举一事屡见不鲜。就像很多学子会特意避开学问激进的南方,去到北方科考。这也是违法户籍法规定的,但屡禁不止。
甚至有传言,当朝官员之中就有隐藏的哥儿。只是众说纷纭,真真假假,人云亦云,也没个准信。
女皇对此大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严查。她此前为正名登基杀了大量官吏,导致官场人员短缺,因此今年特地大兴科举,摆出一副对人才十分重视的态度。
核实情况,体检、登记完毕后,陆雩收到登记处秀才递来的一张泛黄薄纸,便是“准考证”,又名廪保互结亲供单。上书他的姓名、籍贯,
年岁及体貌等等。
“陆兄,让我看看你的。”伏成周凑过头来,在看到体貌一栏上写的貌美、肤白,体瘦,脸上无痣无须时,嘴角一抖,不甘地叫道:“凭什么我是貌丑体宽胖!”
陆雩:“说明你该减肥了。”
伏成周:“……”
二月科考在即,书院直接给诸位学生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自学。
越到临考时刻越需要稳住心态。不少学子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心态崩了,导致在考场上掉链子。
这方面,陆雩和伏成周倒是独树一帜的淡定。
前者是应试教育出身,身经百战。后者则是压根没指望自己能考上。
有一次陆雩见伏成周在读闲书,挑眉问道:“马上快考试了,你也不临时抱下佛脚?”
伏成周耸了耸肩,“我至今连四书五经都没背全呢,哪儿能指望我考上,那是祖上上辈子烧了高香。”说完继续埋头看书。
陆雩心想,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但伏成周确实对科举提不起兴趣。
要不是父母辈以死相逼迫,他自己宁愿子承父业经商做卖粮生意。
陆雩经过时无意间看了眼伏成周手中闲书的封皮扉页,发现竟是自己之前写的那本《断骨嗜情》,当即捏了把冷汗。
“你不是喜欢女子吗?怎么也在看这等书。”他问伏成周。
“诶,陆兄你也知道《断骨嗜情》?”伏成周转过头看他,一脸很惊讶的模样。
陆雩:“就……听说过。”
伏成周抱着书,兴致勃勃道:“我表妹推荐我看的,果然是好书,有血有肉,精彩绝伦。若不是看了此书,我还真不知道男子之爱也能如此荡气回肠呢。”
“呵呵。”陆雩扯了扯嘴角。被身边人如此一本正经地夸赞,作为作者,属实是有点尴尬了。
“我最喜欢里面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作者是个妙人儿。”伏成周还在念叨:“按我看,这名叫直男的作者一定也有龙阳之癖,并常年流连于许多哥儿之中,才能写出如此深刻的哥儿故事。”
陆雩:“……”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直男?
-
陆雩半年前来到翰墨书院读书,姐姐陆月怡和姐夫周英毅都是知道的。
他们也会经常来书院探望他,给他带吃食。
陆月怡总是邀请陆雩休沐日到祁县周家中小住,这样就省得坐牛车返溪源镇来回跑。
但陆雩几乎每次都拒绝。她还因此抱怨过他是不是与她生分了。
然而陆雩只是不习惯去别人家里住。
陆月怡去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奶娃如今一岁已经会摇摇摆摆地下地走路了,像只可爱的小鸭子。陆雩偶尔会来周家逗弄他一二,或给陆月怡的长女周乐乐和次女周桃带些吃食或玩具。
日久见人心。
渐渐地,周英毅对陆雩也没有像之前那么厌恶。
但也谈
不上好感。
就像这次陆月怡听闻弟弟科考在即,提出希望让他赞助一些银两时,周英毅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助他科考有何用?浪费钱。”
陆月怡横眉竖对,高声道:“万夫子都放话说了,阿雩这次定能考上!”
“考中个童生有何用?又不是秀才举人。”周英毅不以为然。
陆月怡气恼道:“我家阿雩打小就聪慧,你怎知他考不上秀才?”
周英毅嗤笑:“万夫子年岁这么大了都才只是个秀才呢。他若年岁如此小就能考上,岂不是文曲星下凡。”
“……”
周英毅随父辈杀猪一辈子,是个粗人,眼界有限,着实不了解科考。
陆月怡知道自己跟他说不通,就懒得再说了,直接拿出自己私房钱偷偷塞给陆雩,并在考试前就早早为他定好了离考院最近的客栈,上好的天字一号房。
而溪源镇的乡亲们,也在考前特意为他送来了当地特色的状元糕点,意为“糕中”。
陆雩颇为感激。
二月,雪停。
临近考期,祁县分外热闹。尤其是客栈,几乎间间爆满。稍来晚些就订不到房。
陆雩提前三日就入住了白云客栈,闭门温书中。
季半夏住在他隔壁陪同,每天一日三餐遣人做好送至他房中,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等到考试当日,天不亮陆雩就起来了。
晚冬冷风飕飕,他尤其怕冷,瑟缩着穿上三层夹棉袄裹紧自己。
光是第一场县试就要连考五天五场,若是冻感冒了半途被迫退出,得不偿失。
他穿好衣服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季半夏在门外候着。
奇怪的是,她明明也穿得很厚实,可瞧着丝毫不显臃肿。
陆雩想,兴许是她高且苗条的缘故。
“走吧。”季半夏主动牵起他的手。
陆雩心跳霎时漏了半拍,而后才注意到她只是往他掌心里塞了什么暖乎乎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铜银精制的汤婆子。他瞬间就感到寒冷不足为惧,挺直背脊,精神为之一振。
等到马车上,季半夏又递给他一碗菜粥和半根油鬼。“先吃点,填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