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
阿诗黛拉很快回到了X先生身边。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干站着也不是事儿。于是X先生询问起下属的任务情况,以及“占星人”魔药的消化进度。阿诗黛拉一一做出了得体的回应,听得X先生微微点头,不时做出一些提点。
“仪式已经开始了。”末了,他抬起手,“现在,我们只需静候。静候我主成功降临于世,世界将天翻地覆!”
“赞美我主!”阿诗黛拉低垂眉目,在胸前认真地画起倒十字来。
她的情绪近乎抽离,灵魂仿佛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表演。
由于这次“分身”的本质似乎是平行世界线上的另一个自己,她无法同步另一位“她”的感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甚至无法预料到自己的选择。
“‘我’会试图找到祭坛的位置,阻止“真实造物主”的降临吗?虽然我没有这个能力,但是阿蒙也许会有办法…当然,更希望弗洛伦斯那丫头、还有詹姆斯先生没事…”
在有限的时间里,是奔着渺茫的希望,去拼一个拯救更多人的可能,还是去救下周围认识的少数几个邻居朋友呢?阿诗黛拉虽然也感到迷茫,但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太过困难的抉择。
如果邪神真的降临,正神教会不会坐视不理。比起尝试当拯救世界的英雄,阿诗黛拉更加难以面对邻居朋友的死亡,更想尽可能保护自己认识的人,看着他们活下去,支撑至真正的英雄来到。
“加油,‘我’!”她攥紧栏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片笼罩着东区的浓雾,将希望寄托在此时身在东区的,另一位自己身上。
……
直到呓语声刺入她的耳膜,“门”先生的呼唤短暂地在她的耳畔响彻。
“——!”阿诗黛拉下意识地想要瞪大眼睛,却担心被X先生察觉异常,及时收敛了神情。她转过头去,却发现X先生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紧接着涌上的,是愤恨、扭曲和痛苦。
他牙关紧咬,过了好一会,从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喘息声。
“…失败了?”只听他说道,眼眸中有如实质的猩红光芒几乎要喷吐而出,“主的降临仪式,竟然被人破坏了?!”
“是谁——?!”
应该、不是我吧…?阿诗黛拉有些汗颜,下意识地想。
她难道真有那么大能耐,找到了祭坛的位置不说,还把“门”先生给放进来了?
不是,怎么做到的啊?
阿诗黛拉眨了一下眼。她感觉到,分身的时间结束了。记忆融合,阿诗黛拉这回彻底确认,这并不是自己干的了。
“真是太好了…”她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或者哪方势力做的,他们和先祖的关系又是什么……”
她心中自然满腹疑惑。是‘门’先生破坏了仪式吗?祂是否有主动参与?还是有人利用符咒或者封印物一类的东西,同‘门’先生短暂地建立了联系,利用祂求救的呓语,破坏了“真实造物主”的降临…?
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但不管怎么样,阿诗黛拉都要双手合十,感谢一下这位未知的英雄或英雄势力,挫败了“极光会”和“真实造物主”的阴谋,让更多的人免于死去。
而下一秒,劲风吹拂,阿诗黛拉暗紫色的发丝扬了起来。一旁的树枝剧烈地摇晃,抖落一丛丛簌簌的风声。
“…风?”她拢住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视野之中,那股吹向东区的飓风如同一把凌厉的剪刀,将淡黄铁黑的驳杂雾气悍然剪开了一個口子!
轰隆!轰隆!
电闪雷鸣之间,暴雨倾盆而下,阿诗黛拉和X先生就这样站在倾泻如注的怒雨里,被从头到尾地浇了个湿透。
风暴教会出手了。
冰冷的雨水自X先生锋利的眉骨,连缀着淌下,他眼中的猩红光芒逐渐褪去,眼眸黯淡了下来。他伫立在阴沉沉的雨幕里,如同整个人熄灭了。
“创造一切的主…”他声音颤抖地说,“我忏悔,我要忏悔我的罪过。”
他匍匐于地,在瓢泼的雨幕里痛哭着祈祷起来。
“……”
阿诗黛拉没办法,领导跪着她总不好站着吧,只好也跪坐下来,十指交扣,在严冬的暴雨里闭上双眼,安静地祈祷起来。
好得很,差点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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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与此同时,贝克兰德郊外的某处墓园。
“喂,阿诗黛拉、阿诗黛拉!!”眼看着阿诗黛拉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弗洛伦斯惊恐万状,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哭腔。
“…别喊啦。”阿不思的眉毛动了动,“她是非凡者好吗,你死了她都不会死的。不想死就赶紧把药给喝了。”
从阿诗黛拉手中接过那个魔法球之后,他发觉自己的耐心变得很差,恨不得把那瓶药一把抢过来,怼着弗洛伦斯给她灌下去。
弗洛伦斯看了他一眼,拧开药剂,喝掉了半瓶。
“为什么不喝完?”阿不思问道。
“你的声音有点变了,我有听见你在偷偷咳嗽。”弗洛伦斯说道,“其实你也生病了,但是你装作没事的样子,你在硬撑。”
“这跟你没有关系,”阿不思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喉咙,斜了她一眼,“我也不要喝你喝过的。”
“……”弗洛伦斯气死了,骂道,“我白瞎了眼的,我要再跟你说一句好话,就叫神灵劈死我好了!”
轰隆!!
闷雷滚滚,立刻在她的头顶炸响开来。
“……”弗洛伦斯不敢吱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不思笑得前仰后合。
噼里啪啦!!
一道闪电自远处劈落,在空中拐了一个大弯,劈在了他手中的水晶球上。
“……”红发炸起的阿不思咳出一口黑烟,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喂喂、阿不思,你没事吧!?”弗洛伦斯尖叫一声,凑了上去。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弗洛伦斯心急如焚,就要把剩下那半瓶药给触电昏迷的阿不思灌下去,口中喃喃:“阿诗黛拉说这是治病的,不知道有没有用啊…算了,像罗塞尔大帝说的那样,将死马当做活马来医治好了…!”
“你才死马。”被雨一浇,作为“猎人”的阿不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认了个好姐姐,这玩意儿的负面效果这么危险,她竟然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走了。我在天晴之前可都不会再碰它。”
弗洛伦斯抬起头,雨水就这样滴进她褐色的眼里。
“已经不再闪电了。”她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我从书上看到说,布料是绝缘的。趁还没有被雨淋得太湿,我把它包起来,揣在怀里试一试吧。”
脱掉外套,她就只剩下了一件长袖衫。袖子短了一截,女孩子细瘦的半截小臂露在外面,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
于是她抱着那枚闪电球,阿不思用“猎人”能力确认方位,辨识道路。两个半大的小孩,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溜回了东区。阿不思顺带教了弗洛伦斯一点反跟踪的路数,弗洛伦斯懵懵然地点头,似懂非懂。
“伱说,阿诗黛拉和你一样,都是‘非凡者’么?”弗洛伦斯问道。
“是,而且她很厉害。”阿不思回答,“你没看她是怎么带着我们逃出来的?”
“很神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弗洛伦斯喃喃。
“她应该有借助符咒。…这个你也不懂,算了。你估计也不知道她属于哪个组织。”阿不思道。
“是,我不知道。”弗洛伦斯神色黯然,“她很强大,又很神秘,我好羡慕她。”
阿不思挑挑眉,又笑出一口鲨鱼牙:“其实,我还真有可能知道。说出来吓死你。”
“什么?”弗洛伦斯问。
“欸,好奇吗?我不告诉你。”
“……”弗洛伦斯气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
“哼,”阿不思笑了一下,未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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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安全之后,弗洛伦斯用钥匙开了门。
詹姆斯猛地站了起来。
喝下药后,他的高烧竟然奇迹般地退去了。渐渐的,也不再咳出带血的浓痰。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的不敢随便出门,可一个人待在女孩子的房间里,又感到十分局促不安。只能尴尬地坐在地上,祈求神灵的庇佑。
“…爸。”眼看詹姆斯没事,弗洛伦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看着詹姆斯变得愤怒而严厉的神色,又瘪了瘪嘴,硬生生地把眼泪收了回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詹姆斯喝问,“一天到晚跑得不见人影,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如果换做往常,弗洛伦斯肯定要顶嘴不可。可今天要不是阿诗黛拉,她和阿不思非得死在那群恶棍手上不可。她无从反驳,只得低下了头。
詹姆斯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用手掌遮住了自己上半张脸。
“没事就好。”只听这位父亲,声音低沉地说道,“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压抑着一丝颤抖,眨了眨眼,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小房间里安静良久。
“对不起…”弗洛伦斯捂着嘴,小声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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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阿不思斜靠着门板,抱着胳膊,看着这一出别扭的亲情戏剧。
就在这时,门锁又一次转动,一团紫黑色的水草阴暗地爬了进来。
“阿诗黛拉小姐!”詹姆斯父女惊呼。
“冷…冷死了…”阿诗黛拉感觉自己现在可以直接cos水鬼,刚从塔索克河里新鲜爬出来的那种。她“记录”的那些太阳领域的法术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帮她温和地烤干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这令她的怨气更上一层楼,恨不得把“极光会”的那群疯子豆沙了。
好在,她还并没有失去理智,客客气气地请三位在隔壁稍等片刻:雾霾已经被教会驱散,现在已经安全了。
等到三人离开,阿诗黛拉砰地甩上了淋浴间的房门。
温暖的水雾渐渐蒸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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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荒僻的墓园是小雨,城区是大雨,所以淋湿的程度不同。
本书已经超过20w字,其实昨天就可以上架了。但是由于不巧碰上期末周,作者在上架第一天就光荣缺勤…既然补贴飞都飞了,匆匆忙忙的上架也显得有点不负责任。干脆从本周末开始发布vip章节,这样配合爆更,更有仪式感。